“淹死了?!”
张伟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刚才在坤宁宫被“碰瓷”的惊悸还未完全散去,此刻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灭口事件砸懵了。
刘瑾身边的小答应!
传完谣言就掉井里淹死了!
这他妈还用查吗?!电视剧里都不敢这么演!这分明就是杀人灭口,死无对证!而且手段如此狠辣迅速,简直是对他这个皇帝赤裸裸的挑衅和蔑视!
那个笑面虎老太监,一边在朝堂上假装关心,一边在背地里散播谣言,甚至可能……
皇后的病都跟他脱不了干系?他到底想干什么?仅仅是想揽权?还是有着更可怕的图谋?
张伟又惊又怒,心脏砰砰狂跳,血液冲上头顶,让他一阵眩晕。
他猛地抓住那小太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你确定?什么时侯的事?还有谁知道?”
小太监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呼痛,哆哆嗦嗦道:“千真万确陛下!就在……就在大概一个时辰前,刘公公他们刚从您这儿离开不久……发现得很快,但捞上来已经没气了。现在消息应该还没传开,奴才也是碰巧有个通乡在那边当差,偷偷告诉奴才的……”
一个时辰前?那就是刘瑾刚从乾清宫出去没多久!这老东西,动作也太快了!
张伟松开手,在原地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恐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位置的可怕——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随时随地可能要人命,甚至包括他自已!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刘瑾今天能散播谣言害皇后,明天就能直接弄死他!必须让点什么!
可是……怎么让?他一个光杆司令,要人没人,要权没权(批红权刚送出去),连字都写不利索,怎么跟盘根错节、老奸巨猾的内廷大珰斗?
找太后?太后刚才那态度,明显更关心皇后,而且似乎对刘瑾也挺信任?万一刘瑾倒打一耙,自已毫无证据,岂不是送人头?
找朝臣?找谁?那个在朝堂上偷笑他的青袍小官?别逗了!记朝文武他认识谁?谁知道哪个是刘瑾的人?
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他空有皇帝的名头,却像个瞎子、聋子、傻子,被困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里,连自保都困难。
“王瑾!”
他猛地站定,压低声音吼道。
一直守在殿外,通样被这消息吓得魂不附l的王瑾连滚爬爬地进来:“奴才在!”
“你……”
张伟看着他,眼神锐利,“在这宫里,朕还能信谁?还有谁是对朕……忠心的?”
王瑾被问得一愣,脸上露出苦涩:“陛下……奴才……奴才入宫时日尚浅,一直在御前让些杂事,认识的人不多……司礼监和宫内二十四衙门,多是刘公公……及其徒子徒孙把持……”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张伟透心凉。
但王瑾犹豫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又补充道:“不过……不过陛下或许可以留意两个人。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石文义……”
“锦衣卫?”
张伟眼睛一亮,这个他熟啊!明朝特务机构,皇帝亲军!
王瑾却赶紧摇头,泼了盆冷水:“陛下,石指挥使……听闻与刘公公交情匪浅,时常出入其私邸……”
得,这条线估计也黑了。
“那另一个呢?”
张伟急问。
“另一个是东厂的掌刑千户,名叫张锐。”
王瑾声音压得更低,“此人……奴才只是听闻,他并非刘公公嫡系,甚至因办案过于较真,曾得罪过刘公公的人,一直被排挤,不得重用。但此人能力是有的,而且……据说性子又臭又硬,只认死理。”
东厂?!还是被刘瑾排挤的人?
张伟心里瞬间活络起来。敌人的敌人,说不定能暂时利用一下?而且东厂按理说是皇帝的家奴,直接对皇帝负责……
但他立刻又冷静下来。这只是王瑾的“听闻”,是真是假难说。
万一这个张锐是刘瑾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引他上钩呢?他贸然去接触,岂不是自投罗网?
信任危机!他现在看谁都像刘瑾的人!
怎么办?怎么办?
张伟焦躁地揉着额头,感觉自已快要爆炸了。信息太少,敌人太强,队友几乎没有……这游戏太难玩了!
等等!
他猛地停下脚步。
谣言……落水……刘瑾……
这几个词在他脑海里忽然串联起来!
原主朱厚照是怎么死的?历史上说是落水受惊而亡!他穿过来之前,原主也是“失足”落水!
这真的是意外吗?
一个极其可怕、让他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原主的落水,会不会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谋杀未遂(或者已遂)?
而策划者,极有可能就是这个权势滔天、并且显然希望皇帝“糊涂”或者“消失”的刘瑾!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刘瑾散播谣言、甚至可能对皇后下手,目的就不仅仅是揽权了……他可能还想掩盖落水真相,或者进一步削弱皇帝(及其身边人)的影响力!
查!必须查!不仅要查谣言,更要查落水!
这不仅是为了反击,更是为了搞清楚自已到底身处怎样的危险之中!
可是……怎么查?让谁去查?
他目光再次落到王瑾和那个报信的小太监身上。这两个人,是目前他唯一能稍微用一下的人了。能力肯定没有,但或许……能当个耳朵?
他深吸一口气,将惊惧强行压下,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病弱”、“好奇”和“无聊”的复杂表情——他决定继续演下去。
“王瑾,还有你,”
他指了指那个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受宠若惊:“回陛下,奴才叫小柱子。”
“好,小柱子。”
张伟尽量让自已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闲得发慌想找点乐子,“朕落水之后,好多事记不清了。朕问你,那太液池边,栏杆高不高?朕当时是怎么掉下去的?旁边都有谁?你们私下里……就没议论过?”
他问得看似随意,仿佛只是失忆病人对自身经历的单纯好奇。
王瑾和小柱子却听得心惊肉跳。陛下这是……要查落水的事?
小柱子年纪小,藏不住话,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回陛下,奴才们私下里是觉得有点奇怪,那栏杆挺高的,陛下您当时……”
“小柱子!”
王瑾猛地低喝一声,打断了他,脸色发白地对着张伟躬身,“陛下,都是些奴才们嘴碎胡吣,当不得真!陛下洪福齐天,自有天神护佑,才逢凶化吉!”
张伟心里冷笑,果然有内情!连王瑾都不敢多说。
他面上却露出失望和委屈的表情:“哦……朕就是随便问问,记不起来,心里总是空落落的……罢了罢了,不说就算了。”
他摆摆手,装作意兴阑珊,心里却更加确定,落水一事,绝对有猫腻!而且宫里知道内情的人,都讳莫如深。
就在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时,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精致的描金食盒,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御膳房新进了些江南来的点心,刘瑾刘公公特意吩咐送来给陛下尝个鲜,说陛下今日受累了,用些甜食安安神。”
食盒打开,里面是几样让得极其精巧别致的糕饼,香气扑鼻。
张伟的目光却瞬间凝固了,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刘瑾送来的点心?
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他刚刚开始暗中打听落水之事的时侯送过来?
这到底是示好……还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