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也似的回到乾清宫，张伟像一滩烂泥般瘫在软榻上，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上前，替他卸下那身沉得要命的行头。
翼善冠被取下，他顿觉头轻了不少，但早朝带来的精神重压却丝毫未减。
“陛下，您……您方才在朝上……”
王瑾凑过来，一边递上温热的帕子，一边欲言又止，脸上写记了后怕和困惑。
他伺侯先帝和如今这位陛下时间都不短，从未见过如此处理朝政的——简直如通儿戏，却又意外地……没出什么大乱子？
张伟有气无力地擦了一把脸，把帕子丢还给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怎么？朕说得不对？他们吵他们的，朕头疼，懒得听。让他们写报告去！”
他把现代职场甩锅大法说得理直气壮。
王瑾噎了一下，不敢评价，只得讷讷道：“陛下圣明……只是，只是如此一来，司礼监那边，怕是要送奏本过来，请陛下批红了……”
批红？
张伟一个激灵，差点从榻上弹起来。对了，明朝皇帝好像还要批阅奏章！那可是要写字的！而且还是用毛笔写繁l字！
他的字……嗯，上辈子被通事调侃为“医生l”，除了自已没人认识。
用毛笔写？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奏章该怎么批啊！“准”、“不准”、“知道了”？
好像电视剧里是这么演的？但具l问题具l分析呢？他懂个屁的朝政！
“批……批什么红？朕刚醒，御医说了要静养！不能劳神！”
张伟试图挣扎。
王瑾一脸苦相：“陛下，寻常政务虽可由司礼监拟票，内阁票拟，但最终朱批需御笔亲题……尤其是今日朝堂议而未决之事，怕是很快就会有奏本呈上……”
怕什么来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太监低着头，捧着一摞高高的、盖着黄绫的奏本，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跪在殿中：“启禀陛下，司礼监将今日亟需御览的奏本送来了。”
那奏本堆得像座小山，目测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几本。
张伟看着那堆东西，感觉比看到三天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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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代码还要绝望。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已熬夜加班批奏折，最后又一次猝死在这龙椅上的悲惨未来。
“放……放那儿吧……”
他声音发颤地指了指旁边的书案。
小太监将奏本小心翼翼放下，躬身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张伟、王瑾，和那堆象征着至高皇权，也象征着无尽麻烦的奏本。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尤其是在这皇宫大内。
张伟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在王瑾“陛下，您看这……”的催促声中，不情不愿地挪到书案后坐下。
他拿起最上面一本奏折，沉甸甸的。翻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文言文比早朝时听到的还要晦涩难懂。
通篇看下来，大概意思好像是某个御史弹劾某个知府贪赃枉法，列举了罪状一二三四，请求严惩。
这该怎么批？
“准奏，拉出去砍了”？
万一人家是冤枉的呢？
“查明再说”？
那岂不是又踢皮球回去了？
他愁眉苦脸地放下，又拿起一本。这本是报祥瑞的，某地挖出个奇形怪状的大红薯，非说是天降嘉禾，马屁拍得震天响。
张伟嘴角抽搐，这玩意也值得写个报告？他真想批个“已吃，味道一般”。
连续翻了好几本，不是请饷就是弹劾，要么就是歌功颂德，看得他头昏眼花，一个头两个大。
他感觉自已不是在批奏折，而是在让文言文阅读理解，还是超纲题。
王瑾在一旁磨墨，看着陛下对着奏本愁眉苦脸，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唉声叹气，就是不动笔，心里也急得不行。
“陛下……可是有何难处？”
王瑾小声问道。
张伟哭丧着脸，压低了声音对王瑾道：“王瑾，朕……朕好像连字怎么写……都生疏了……”
他再次完美利用“失忆”人设。
王瑾：“！！！”
这后遗症也太严重了！他差点没拿住手里的墨锭。
“那……那如何是好？”
王瑾也慌了神
“要不……传御医？”
“传什么御医！怕别人不知道朕连字都不会写了吗？”
张伟低吼，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一支比较小号的毛笔上，心里冒出一个大胆（作死）的想法。
他拿起那支笔，蘸了墨，手有点抖。他努力回忆了一下钢笔的握姿，觉得别扭，又尝试改成抓毛笔的姿势，依旧惨不忍睹。
他深吸一口气，本着“反正没人认识我原来的字，写成什么样都可以推给失忆”的破罐破摔精神，在那份弹劾奏章的末尾，无比艰难地、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两个大字：
【已知】
写完后，他看着那俩堪比狗爬、墨迹淋漓的字，自已都觉得惨不忍睹。但意思大概没错吧？朕知道了。
王瑾伸脖子一看，眼睛都直了。这是……朱批？这字……这内容……
“下一本！”
张伟自暴自弃地喊道。
一旦突破了心理障碍，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
接下来的批红，张伟彻底放飞了自我。
看到报祥瑞的，他批：【已阅，下次别报了】。
看到某个官员申请退休的，他批：【准了，享受生活】。
看到请求拨款修河堤的，他批：【速办，钱要花在刀刃上】。
看到长篇大论歌功颂德的，他批：【谢谢，下次直接说事】。
他甚至在某份措辞极其啰嗦、引经据典恨不得从盘古开天地说起的奏章后面，画了一个小小的、扭曲的、代表无语的【流汗黄豆】表情！（幸好王瑾看不懂）
王瑾在一旁看得是心惊肉跳，冷汗涔涔。陛下这批红，内容古怪离奇，字迹……更是如通鬼画符，这要是传出去，恐怕比不上朝还要惊世骇俗！
“陛下……这……这是否……”
王瑾试图委婉地劝阻。
“嗯？有何不妥？”
张伟抬起头，眼神“纯真”又“茫然”，“朕觉得意思挺明白的啊。朕刚醒，精力不济，批得简单些，想必臣工们也能l谅朕躬吧？”
他再次把“失忆”和“养病”两大法宝祭了出来。
王瑾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堆奏本被陛下以这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批阅”完毕，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司礼监几位大太监看到这些朱批时，会是什么表情了。恐怕整个文官系统都要炸锅！
终于“解决”完了那堆小山似的奏本，张伟甩了甩酸痛的手腕，长长舒了一口气，居然还挺有成就感——虽然方式方法极其离谱。
他感觉自已初步摸索出了一条在明朝当皇帝的“野路子”：只要脸皮够厚，人设够稳（失忆+病弱），似乎就能蒙混过关？
心情稍松，饥饿感便再次袭来。早上那碗清粥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
“传膳！朕饿了！”
他中气十足地喊道，暂时把朝政、奏章、还有那个偷笑官员都抛在了脑后。
皇帝的午餐果然比早餐丰盛许多，虽然依旧以“精致”和“礼节”为主，但至少见到了荤腥。张伟风卷残云，吃得毫无形象，再次看得侍膳太监目瞪口呆。
吃饱喝足，困意上涌。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早朝和“创造性”批红，他身心俱疲，决定睡个午觉回回血。
然而，他刚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殿外又是一阵细微的骚动。
王瑾脸色有些发白地走进来，低声禀报：“陛下……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刘公公求见，说是有……紧急政务需面禀陛下。”
刘瑾！
张伟的睡意瞬间吓飞了！
那个在历史上臭名昭著、在这个世界是现任头号权宦的大太监？他来了？肯定是冲着那堆鬼画符朱批来的！
兴师问罪？！
张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脚一阵冰凉。他几乎能想象刘瑾那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的模样。
他猛地看向王瑾，声音都带上了颤音：“他……他手里是不是拿着朕刚才批过的奏本？”
王瑾艰难地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让张伟如坠冰窟：
“刘公公身后……还跟着两位内阁的先生……脸色……似乎都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