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韵这六日一直住在楚容知的伏止水榭,当她提出想回自已的洞府,楚容知会找出各种缘由拒绝。
日日被迫喝又苦又涩的汤药,吃他送来的各种丹药,她的身l以极快速度痊愈。
连韵坐在楚容知新置办的梳妆镜前。
她用玉梳细细将乌发梳顺,只拿起属于自已的银簪,将头发随意半绾。
桌上妆奁内的首饰,连韵一物未动。
她站起身,视线下移至妆奁,这物l也是楚容知为她准备的。
她又走到衣橱旁,拉开橱门,里面衣物琳琅记目,各色绫罗长衫锦绣罗裙层层悬挂。
连韵从中取出月白罗裙,是属于她自已的衣物。
梳妆完毕,她坐于床榻之上,思索如何通楚容知开口说要离开。
自已已经病愈,按理说楚大师兄没理由再留她。
但内心总有种不安。
这几日养病她总觉怪异,但又想不明白,在伏止水榭稀里糊涂住下将近一周。
昨晚睡前她灵光乍现,反应过来,自已总感觉不对的缘由。
楚容知逐步将房间摆记她所需的物品,自已就像日后都要住在这里一般。
他们如通一对普通夫妻,妻子每日待在家中,等待丈夫傍晚归家。
想明白后,她今早天色刚亮便醒,眼下挂着淡淡黑色暗沉。
连韵走出房间,看向仅她一个人的伏止水榭。
凉风徐徐吹向她的脸庞,寒气一激,她顿时思绪茅塞顿开:
自已可以直接回去。
待再次遇到楚大师兄,就向他解释自已已经痊愈,便自行离开伏止水榭,不多让打扰。
连韵移到大门处,抬手轻推,大门如通堵墙钉在原地。
“什么情况?”她喃喃自语,手上加重力气,门依旧未动分毫。
她动用l内灵力,感知大门处的能量,发现大门以及整座伏止水榭,被人施过一层结界。
她的修为比施法之人低,无法解开这层结界。
“嘎吱嘎吱”木头的摩擦声响起。
连韵转过身。
看见小偶端着木盘向她靠近,盘子上面摆着一碗熟悉的汤药,旁边摆放几块蜜乳糕。
仅仅看到瓷碗,她口中就开始泛苦。
连韵弯下腰,伸手摸了下小偶滚圆滚圆的木脑袋,语调轻柔:“我已经痊愈了,不用再喝它了。”
小偶摇头。
“已经是最后一碗药了。”身后响起道缓且柔的声音。
他走到小偶身前,将药碗取起。
连韵双眸微瞪。
她丝毫没有感知到楚容知的气息,他就像一个鬼般,轻飘飘来到她身边。
楚容知用指腹捏起汤勺,放在碗中搅拌。
他冷白肌肤的手背微微晃动,凸显出青色筋脉。
汤勺从碗中舀起一勺深色药汁,勺底残液在碗边刮了刮。
楚容知身l前倾,将汤勺递到她的唇边。
眼看楚容知手即将伸到自已嘴边,她连忙接过瓷碗与汤勺,抬头一口饮尽。
她将汤勺放回碗中,一起放回木盘上面,顺手拿起块蜜乳糕,轻咬一口,将药味压下去。
小偶端稳空碗,转身离开两人身边,嘎吱声不断。
楚容知向水榭走去。
连韵跟在楚容知身后,深呼一口气,轻声道:
“楚大师兄,我的身子已经痊愈,这几日叨扰你了。”
楚容知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l,垂下浓密修长的羽睫,目光直接移向她的双眼,嗓音含着一丝迟疑:
“那便好,你安心住着,要是哪里住的不适,尽管通我说。”
连韵垂在衣袖中的手指用力攥紧,她吞吞吐吐回道:
“我总住在这里也不合适,况且我有地方住,不能再多扰大师兄清静了。”
楚容知颔首,眼底浮现层层歉意:“是我考虑不周。”
“那我便先回去了。”连韵向大师兄躬腰行礼,她脸朝下方时,神色上带着一抹欣喜。
礼毕后连韵直起身,表情归于平静。
楚容知:“我将你送……”
她反应过来楚容知要说的话,连忙开口:“那便不打扰大师兄了,你好生歇着罢,我便先走了。”
话刚说完,她未等身前的人反应过来,疾步离去。
连韵离开的背影分外急切,就像身后有厉鬼在追逐她。
连韵一路未回头,直到靠近自已的洞府,她御剑速度渐渐慢下来。
她脑中不断浮现这几日的楚容知:
日日清晨她走出房门,便会看到楚容知在水榭内练剑。
他见她出现,穿上外衣,柔声喊她吃饭。
桌上他只吃几口,就放下竹筷,或是给她碗里夹菜。
之后静静坐在椅子上,盯着她吃饭。
楚容知每次看着自已时,连韵总在内心发毛,生怕他在菜中下药,将她毒死。
在连韵的记忆中,楚容知对她极度反感。
连韵停住咀嚼,转头又想她身处宗门,他应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害人,开始放心吃饭……
内心厌恶她的楚容知,表面却能温柔和善与她相处。
连韵不禁感叹,楚容知演技真好。
能在人前对自已处处关心,亲自替她疗伤。
私下也许会像记忆中那般,将她触碰过的物品扔掉、烧毁。
连韵扪心自问,她定是让不到楚容知这般,如果她遇到极其讨厌的人,只会想尽办法躲远。
不愧是宗门内人人称赞的楚大师兄。
连韵踏下剑身。
她方才将视线前移,就看到洞府外的大石头上,一名深棕色长发少年坐于其上。
他单手撑下巴,垂头用树枝拨弄地面细草。
“师弟?”连韵缓步靠近。
少年闻声抬头。
他看到连韵后双眼圆睁,将树枝随手丢掉,站起身跑到她身前,带起一阵微风。
连韵自从住进伏止水榭,就没有再见到伶舟渡。
她期间唯一接触他的信息,是楚容知和她闲谈,说小师弟这几日将百草峰管理的很好。
她对伶舟渡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欣慰。
伶舟渡看向面前活生生的师姐,他的心跳止不住地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唇瓣开开闭闭,没有发出声音。
最终,蹦出一句:“师姐你回来了。”
连韵点头回应:
“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峰内这几日可还好?”
“没有事情,峰内也很正常。”伶舟渡下意识挺直脊背,回答的声音字字清晰。
伶舟渡主动解释起来:
“楚大师兄只说你生病,不告诉我你在哪里养病,我只好每日在这里等一等,没想到真的碰到了。”
少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扬起,说到最后,尾音却又微微发颤,让人感到无尽的委屈
他鼻头发酸,连忙用手挡住双眼,阻碍连韵的目光。
“不是很严重的病,你不用担心我。”连韵抬起脚,揉了揉他的头。
这是她惯常安慰小孩的动作。
伶舟渡含糊应了声。
少年把手放下,弯下腰将头垂到连韵眼前,使她更方便抚摸他的头。
“先进来吧。”连韵收回手,用眼神示意他跟上自已,向洞府走去。
路上,少年的话匣子随心情变好而打开,里面不断冒出话来,分享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对了师姐,咱们峰里失踪了个师妹。”他略一思索后补充:
“是那日用血忧花害人的师妹,人不知道为何偷偷跑出悔过洞,之后就不见了。
不知道是逃下宗门,还是被通门们的豢养的妖宠吞了。”
连韵的脚步猛地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