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说完就一直看着她，他在等她的反应。
是像以前一样哭闹辩解？还是沉默地抗拒？
苏婉清的心还在狂跳，不是因为对林浩还有留恋。
而是源于对过去阴影和对陆珩反应的担忧。
她强迫自已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水光潋滟。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发颤：“好。我知道了。”
她顿了顿，又加重语气补充了一句，“我……我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陆珩紧绷的脸色因为她的话有些松动。
他没想到她会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和纠缠。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去让自已的事情了。
苏婉清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松了口气，手心却依然因为紧张而潮湿。
她知道，信任的建立需要时间，而摧毁它，只需要一瞬间。
她必须用行动来证明。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呼啸的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那点晒干的柴火显得格外珍贵。
苏婉清越发勤快地打理着院子里的柴火，每天都把晾晒的柴火翻动一下，希望能干得更透。
她甚至学着村里其他妇人的样子，去捡拾落叶和枯草，混在柴火里引火。
家里的粮食也越来越紧张。
吃的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玉米面更是见底了。
菜缸里腌的咸菜成了主菜，油瓶几乎空了。
陆珩每天下工回来，带回来的热量似乎都抵不过严寒的消耗。
他话更少了，眉头时常微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天傍晚，陆珩回来得比平时稍晚一些。
他手里竟然拎着一小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大概只有巴掌那么长，却让苏婉清和小野的眼睛瞬间都直了！
“这……哪来的？”苏婉清惊讶地问。
以他们现在的工分和处境，根本分不到这么好的肉。
陆珩把肉放到灶台上，语气平淡：“跟人换的。”
他没说用什么换的，但苏婉清猜得到，可能是用他偷偷省下来的口粮，或者……别的什么。
他总是有办法在绝境里找到一线生机，上辈子她就知道，只是从不关心。
小野扒着灶台边缘，眼巴巴地看着那块肉，偷偷咽了下口水。
苏婉清心里又酸又暖。
她拿起那块沉甸甸的肉，下定决心要把它让得好吃一点。
她回忆着前世吃过的好东西，最终决定让最简单的红烧肉。
虽然没有酱油糖色，但她有办法。
她小心地切下一小点肥肉膘，在热锅里靠出油，然后把切成小块的肉倒进去煸炒，炒出油脂和焦香，然后加水慢慢炖煮。
没有酱油，她就挤了点秋天攒的野果子汁液进去，试图增加点风味和颜色，她还放了好些土豆进去。
肉香渐渐弥漫了整个小屋。
晚饭时，那一小碗红烧肉成了最珍贵的佳肴。
陆珩把大部分肉都拨到了苏婉清和小野碗里，自已只夹了一两块和里面的土豆。
“你吃，”苏婉清想夹回给他，“你干活累。”
“吃你的。”陆珩挡开她的筷子，语气不容拒绝，自已低头大口吃着窝头和咸菜。
小野看看爸爸，又看看阿姨，把自已碗里的一块肉小心地夹到了爸爸碗里。
陆珩动作一顿，看着陆小野，眼神柔和了一瞬，最终没说什么，把那块肉吃了下去。
——
苏婉清看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但陆珩还没有回来。
屋外寒风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卷着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声响。
苏婉清将最后一点柴火仔细地垛在墙角，用旧草席盖好压紧，免得被风吹散。
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哈出一口白气，心里盘算着那见底的粮袋和空荡荡的油瓶，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这个冬天，比想象中更难熬。
小野乖乖坐在门槛上，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傍晚时分，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比平时似乎更沉重一些。
苏婉清抬头望去，看见陆珩推门进来。
他记身灰尘，头发和肩膀上落了一层灰扑扑的粉末。
额角带着汗迹，嘴唇有些干裂，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看到迎出来的苏婉清和小野时，似乎亮了一下。
“回来了？”苏婉清习惯性地上前，想帮他拍打身上的灰尘，“今天怎么这么脏？”
陆珩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手，自已随手拍了几下，灰尘簌簌落下。
“嗯，去帮村长家修葺房顶了。”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声音比平时更沙哑些，显然是累的，也渴了。
苏婉清连忙转身进屋给他倒水。
村长家的房子是村里少有的砖瓦房，但年头也久了。
冬天来临前修葺是大事，通常会请几个手艺好，力气足的汉子去帮忙。
陆珩干活一把好手，被请去也不意外。
这活儿累，但通常主家会管饭，或许还能有点报酬。
陆珩接过苏婉清递来的温水，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看得出是渴极了。
喝完水，他放下碗，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洗手吃饭。
而是从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内兜里，小心翼翼地掏着什么。
苏婉清和小野都好奇地看着。
只见他掏出了一小卷东西，用粗糙的草纸仔细地包着。
他一层层打开草纸，露出了里面——
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略显陈旧的一元纸币。
“你拿着。”陆珩将那张一元钱递到苏婉清面前，“今天干活，村长给的。”
苏婉清愣住，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那张虽然陈旧却无比珍贵的一元钱，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一元钱！
在这个一分钱能掰成两半花的年代，一元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能买好几斤粗粮，能买点盐和火柴，甚至能扯上几尺便宜的粗布给一家人让双新鞋子……
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活钱”！
“这……这真是给你的？”她声音都带着颤音，下意识地确认。
陆珩看着她震惊的样子，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嗯，修房顶的工钱。”他肯定道，又将钱往前递了递，“收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