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几个妇女都愣住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居然要挖野菜？
她认识野菜长啥样吗？
另一个心直口快的年轻媳妇李春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呦，陆家的，你也要挖野菜？你知道荠菜，苦麻子长啥样不？别到时侯累得哭鼻子，还得你家陆珩来寻你。”
这话引得其他几人也都低笑起来，虽然没恶意，但那种不信任和看笑话的意味很明显。
苏婉清的脸更红了，窘迫得恨不得立刻转身逃走。
但她还是站着没动，努力维持着镇定，声音虽小却坚持：“我……我可以学的。我不认识，你们能教教我吗？我保证不给你们添乱……”
她的态度放得很低，眼神里带着恳求，不再是以前那副眼高于顶，瞧不起人的模样。
张嫂看着她这副样子，心软了些。
想到陆珩一个人养家也不容易，这媳妇要是真能学着干点活，也是好事。
她便打了圆场：“行了行了，想去就一起去吧。这山又不是谁家的。不过说好了，跟紧了，别乱跑，山里容易迷路。”
李春燕撇撇嘴，没再说什么，但眼神里的不以为然还是很明显。
苏婉清如蒙大赦，赶紧小声应道：“哎！谢谢张嫂！我一定跟紧，好好学！”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妇女们身后，保持着一点距离，不敢太靠近，也不敢落后。
一路上，妇女们聊着家长里短，谁家媳妇生了，谁家婆媳吵架了，队里最近的活计怎么样。
苏婉清插不上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到了山坡上，妇女们分散开来，熟练地蹲在地上，眼睛像扫描一样搜寻着刚刚冒头的野菜。
苏婉清学着她们的样子蹲下，却看着记地绿色的植物发了懵。
这些都长得差不多啊！哪些是能吃的？
张嫂看她茫然的样子，摇了摇头，走过来，指着地上一株叶子有锯齿的植物说：“喏，这个是荠菜，现在刚长出来，嫩着呢，包饺子炖汤都行。”
又指了另一丛叶子细长的：“那是苦麻子，有点苦，回去得焯水，但吃了清热。”
“还有那个，灰灰菜……哎，那个不行！那个有毒！”张嫂赶紧拍开苏婉清伸向另一株植物的手。
苏婉清吓得缩回手。
张嫂叹口气：“你看仔细了再下手。要不你先跟着我，我挖啥你看着点，认认样子。”
“好，好！谢谢张嫂！”苏婉清感激不尽，亦步亦趋地跟着张嫂。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努力分辨着各种野菜的特征。
她挖得很慢，很笨拙。
锄头用得别别扭扭，不是挖断了根，就是带起一大块泥巴。
其他妇人偶尔看过来，见她那笨手笨脚又记脸认真的样子，都觉得有些好笑，但之前那种明显的轻视反而淡了些。
李春燕挖了一会儿，直起腰歇歇，看到苏婉清篮子里那稀稀拉拉几根歪歪扭扭的野菜，忍不住又开口：“陆家的，照你这速度，挖到天黑也不够塞牙缝的啊？”
苏婉清脸一红，手下更忙乱了。
张嫂瞪了李春燕一眼：“谁天生就会？慢慢来就是了。婉清，别急，看准了再下手。”
听到张嫂叫自已“婉清”，苏婉清心里微微一暖，用力点了点头：“嗯！”
她沉下心来，认真分辨。
渐渐地，她好像找到了一点感觉，动作虽然还是慢，但至少不会再把毒草当野菜了。
篮子里的绿色也一点点多了起来。
虽然比起其他人篮子里堆得冒尖的成果，她这点实在寒酸，但对她来说，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中间休息的时侯，大家坐在田埂上喝水。
张嫂递给她一个装水的竹筒，苏婉清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口喝着，觉得格外甘甜。
妇女们聊天的内容，也偶尔会带她一句。
“陆家的，你们家陆珩干活是一把好手，就是话太少了。”
“是啊，带着个孩子也不容易……”
苏婉清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也会小声应一句“是”，不敢多言，生怕说错话。
但这种被稍稍接纳的感觉，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
日头渐渐升高，该回去了。
下山的时侯，苏婉清看着自已篮子里小半篮的荠菜和苦麻子，虽然累得腰酸背痛。
手指也被锄头磨得有点红，但心里却充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成就感。
回到院子门口，正好碰到陆珩下工回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沾了泥点的裤脚和手上提着的菜篮子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
苏婉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篮子往身后藏了藏，小声道：“我……我去挖了点野菜……”
陆小野从屋里跑出来，看到篮子里的绿菜，也好奇地凑过来看。
陆珩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去打水洗手。
但苏婉清似乎看到他转身时，嘴角好像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是她看错了吗？
她顾不上多想，提着篮子兴冲冲地走进灶房。
虽然只有小半篮，但这是她靠自已劳动得来的第一批食物。
她仔细地把野菜择洗干净，准备晚上就让来吃。
陆珩看到桌上形状奇怪但好歹是固态的窝头和飘着几片野菜叶的清汤，眼神微动。
他拿起一个窝头，咬了一口。
嗯，有点硬，但熟了。
他喝了一口汤。
有点苦涩，但能吃。
“有进步。”他淡淡评价了一句。
就这简单的三个字，让苏婉清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眼睛都亮了亮。
她赶紧也拿起一个窝头，吃得格外香甜。
晚上，她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拿起针线。
这次的目标明确：给小野补袖子。
她把自已那件旧棉袄的里衬拆了一小块颜色深些的布，比划着小野棉袄袖子的破口。
这次她更加小心，穿针引线虽然依旧笨拙，但至少不会扎到手了。
她缝得很慢，一针一线都歪歪扭扭，针脚大的大，小的小，最后补丁的形状也有些不规则，但总算是把那个破洞严严实实地堵上了。
小野从外面玩回来，苏婉清叫住他，努力让自已笑得温柔：“小野，来，试试袖子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