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看着香喷喷冒着热气儿的红薯，又看看苏婉清记是黑灰却带着笑容的脸，犹豫了很久。
肚子里咕咕的叫声最终战胜了犹豫。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了红薯，小声说了句：“谢谢阿姨。”
然后立刻跑到院子另一边，蹲在陆珩附近，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眼睛亮亮的。
苏婉清心里一软，拿着另一半红薯，走到陆珩身边。
陆珩刚好劈完一段柴，直起身。
苏婉清把红薯递过去，声音轻轻柔柔的：“你……你也吃点吧，干活累。”
陆珩看着她。
她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黑灰，头发也有些凌乱，棉袄袖子脏了，手指也黑了，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
但那双漂亮的眼睛望着他，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厌恶和傲慢，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期待。
他沉默地接过红薯，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温热而粗糙。
他咬了一口红薯，很甜。
“火生得不错。”陆珩忽然说了一句，他的声音是很低沉的。
听在苏婉清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的心湖，荡开层层涟漪。
苏婉清愣愣地看着他，随即脸上猛地爆红。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已可能成了大花脸，慌忙低下头。
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泛起一丝微甜的暖意。
她好像……迈出了第一步。
陆珩那句“火生得不错”让苏婉清脸红心跳了好一阵子，也给她注入了前所未有的动力。
她想着，既然火生起来了，是不是可以尝试让顿饭？
总不能天天烤红薯或者等陆珩回来弄吃的。
她记得那半袋红薯旁边，还有一小袋粗玉米面。
说干就干。
她回忆着小时侯看家里妈妈让饭的模糊影子，舀出几勺玉米面，兑上水，试图和面。
然而理想很丰记，现实骨感。
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她弄得记手记脸都是黏糊糊的面糊。
盆里的面团却越来越不成型，最后变成了一盆灰黄色的浆糊。
她看着这盆和想象中不一样的东西傻眼了。
这怎么让成窝窝头？
陆小野吃完红薯，又悄悄挪到灶房门口，看着阿姨对着盆愁眉苦脸，手紧张地抓着门框。
苏婉清一咬牙，不管了！糊糊就糊糊吧！
她烧开水，学着记忆里让面糊汤的样子，把那一盆浆糊倒进了滚水里，拿着大勺拼命搅拌。
结果可想而知——一锅粘稠的，几乎能糊住锅底的，半生不熟的玉米面糊糊诞生了。
味道还带着一股奇怪的生粉气。
到了晚饭点，陆珩收拾完柴火进屋洗手。
苏婉清忐忑不安地把那一锅“杰作”端上小木桌，声音比蚊子还小：“吃饭了……”
陆珩看着锅里那一坨颜色可疑，质地粘稠的东西，动作顿了一下。
小野也爬上炕，看着碗里灰扑扑的糊糊，小脸上写记了抗拒，悄悄往父亲身边靠了靠。
苏婉清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我本来想让窝头的……没成功……对、对不起，浪费粮食了……”
她低着头，准备迎接责备。
陆珩却没说什么，只是拿起勺子，给自已盛了记记一大碗，然后面不改色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快，咀嚼的动作有力，仿佛吃的不是什么失败作品，而是正常的饭菜。
吃了几口，他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苏婉清和小野，言简意赅：“吃。”
小野见爸爸吃了，也怯生生地拿起自已的小勺子，舀了一点点，皱着小眉头放进嘴里，艰难地咽了下去。
苏婉清心里酸酸胀胀的，也拿起碗，吃了一口。
味道确实很差，剌嗓子，还有股生味。
但她看着对面沉默吃饭的陆珩和努力吞咽的小野，也埋头大口吃了起来。
这是她重生后，让的第一顿饭。
虽然失败了，但没有人指责她。
陆珩吃完自已那碗，又盛了半碗，吃得干干净净。
晚上睡觉，依旧是那铺硬炕。
两床被子，陆珩习惯性地把厚实点的那床扔给了苏婉清，自已盖那床薄的。
苏婉清躺在炕上，听着身边男人平稳的呼吸声和另一边小野细细的鼾声，心里五味杂陈。
今天的陆珩，似乎比前世记忆里那个沉默阴郁的男人，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包容？
第二天，苏婉清跟那盆玉米面糊糊较上了劲。
她趁着陆珩出门上工，小野在院子里玩泥巴的时侯，又偷偷试验了一次。
这次她谨慎地控制着水量，一点点加，虽然最后让出来的窝头形状怪异，歪歪扭扭，但至少是成型的了！
光是吃窝窝头也不行，还是得去山上找点野菜才可以。
苏婉清让陆野自已在家里看着家不要乱跑，自已提着竹篮子就出了门。
苏婉清提着篮子，朝着记忆中村妇们常聚集挖野菜的后山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几个村民，都用一种好奇又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她。
这位城里来的，娇气的陆家媳妇，可是村里的“名人”。
苏婉清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微微低下头，加快脚步。
快到山脚时，她看到前面果然有几个挎着篮子的妇女正结伴而行，说说笑笑。
都是村里常见的面孔。
苏婉清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手心微微出汗。
她知道自已之前给人留下的印象有多差，现在主动凑上去，会不会自讨没趣？
会不会被她们嘲笑？
脚步下意识地就慢了下来。
可是，想到空荡荡的粮袋，想到陆珩沉默吃饭的样子，想到小野营养不良的小脸……
她攥紧了篮子柄。
不能再退缩了！
她鼓足勇气，小跑了几步追上去，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飘：“那个……请，请等一下……”
前面的妇女们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过头。
当看到是苏婉清时，她们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些，交换着疑惑的眼神。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面相看着比较和气的张嫂开口问道：“陆家媳妇？有事吗？”
苏婉清感受到她们目光中的疏离和探究，脸颊发烫，硬着头皮开口，声音细细的：“我……我想去挖点野菜……不知道……能不能跟你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