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醉红楼内最后一缕夜的沉寂。林茵几乎一夜未眠，大脑处于高速运转后的亢奋状态。她强迫自已小憩了半个时辰便起身梳洗。镜中的面容依旧带着倦色，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充记了创业者面对第一个项目时的锐气与期待。
她刚推开房门，春娘就端着简单的早食侯在门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一丝忐忑。“妈妈，您醒了！”春娘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大早，外面就…就不太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林茵接过粥碗，语气平静。
“就刚才，我去后门倒水，撞见两个穿着l面的小厮在巷子口嘀嘀咕咕，说的好像就是什么‘冰弦’、‘诗’之类的词儿！见了我，还凑上来打听，问咱们楼里是不是有位极有才情的苏姑娘！”春娘语速飞快，眼睛发亮，“还有，街角茶馆的王小二，平时抠搜得很，刚才居然主动送了包新茶过来，拐弯抹角地问咱们楼里今儿有没有什么‘雅集’！更奇的是，奴婢刚才去买菜，路过那家总瞧不起咱们的绸缎庄，那掌柜的居然破天荒地冲我笑了笑！”
林茵舀了一勺粗糙的米粥，慢慢送入口中，却品出了一丝甘甜。舆论，开始发酵了。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一些。古代信息传播速度慢，但正因为慢，一旦形成话题，反而更容易在特定圈层内深度渗透。那几位穷秀才和说书人，干活相当卖力。
“知道了。”她淡淡应了一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让姑娘们都打起精神，该练功的练功，该学规矩的学规矩。告诉她们，从今天起，她们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被外面的人看着、听着。想被人高看一眼，自已先得拿出个样子来。另外，回赠王小二一碟咱们新让的点心，只说多谢他惦念，雅集之事筹备中，届时若有闲趣，可来听听墙角根的风雅。”她刻意保持距离，却又留了个话头。
春娘连忙应下，脚步轻快地去了。她能感觉到，楼里那股死气沉沉的绝望气息，正在被一种好奇、紧张又带着点兴奋的情绪所取代。
林茵用完早饭，直接去了后院临时辟出的“训练室”。苏芷柔已经在了，正对着曲谱发呆，眼圈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安。窗外隐约传来的议论声让她心神不宁。
“准备得如何？”林茵问，目光锐利地扫过苏芷柔略显慌乱的脸。
苏芷柔抬起头，眼神复杂：“妈妈，外面…似乎真的有人在议论那首诗。”她听到了一些丫鬟的议论，心里既有些微的窃喜，更多的却是惶恐和不自在，那种被置于众人目光之下的灼烧感让她不适。
“议论是好事，说明你引起了注意。但光靠议论变不出银子。”林茵打断她的思绪，语气不容置疑，“现在的议论是好奇，若三天后我们拿不出相匹配的东西，这议论就会变成嘲讽和奚落。从现在开始，忘掉那首诗。你的任务是练好我给你的新曲子，把它变成能牢牢抓住所有人耳朵和心的东西。”
她昨夜根据记忆，大致哼唱并描述了几首现代古风歌曲的旋律和意境，让苏芷柔尝试用古琴演绎出来。这些曲子融合了现代音乐技法，旋律更抓耳，情感层次更丰富，在这个时代堪称降维打击。
苏芷柔收敛心神，点了点头，手指抚上琴弦。她天赋极高，虽然对林茵给出的“古怪”旋律感到惊奇，但经过一夜琢磨，已然能磕磕绊绊地弹出个大概。琴音响起，不再是《高山流水》的孤高，而是一首旋律更为悠远婉转、带着淡淡怅惘的曲子。
林茵仔细听着，不时打断，用着现代指导艺人的方式：“这里，节奏再慢一点，要弹出回忆的感觉，指尖的力度放轻，像是怕惊扰了梦境。”“这个音符，突然加重，要有一种心弦被猛然拨动的冲击力，眼神要跟着有变化！”“想象你不是在弹琴，而是在用音符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失去、寻找和微茫希望的故事…对，就是这样，情绪带进去…”
苏芷柔起初有些不适应这种精准到每个音符和表情的指导方式，但渐渐沉浸其中，她发现按照林茵的要求，琴音似乎真的被赋予了更强的感染力和叙事性，连她自已都被带入那种情绪之中。
就在这时，前院忽然传来一阵略显喧哗的人声，似乎来了几位客人。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妈妈，妈妈！前头来了几位公子，说是城南白鹤书院的学子，慕名而来，想…想请教芷柔姐姐方才弹奏的曲谱，还问那首诗可有下阕？”
苏芷柔琴音一顿，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慌乱。真的有人来了？还是书院学子？请教曲谱？她下意识地看向林茵。
林茵眼中精光一闪，鱼饵才放下不到半日，鱼就开始咬钩了？速度比她预想的还快！
她按住想要起身的苏芷柔，低声道：“继续练，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见。记住你现在的状态，保持住。”她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对丫鬟道：“去告诉那几位公子，芷柔姑娘正在潜心准备新的曲目，不便见客。若对诗词曲赋感兴趣，三日后，醉红楼将举办一场小型琴诗雅集，只邀知音，名额有限。届时欢迎各位公子品鉴新曲，共论诗道。”她刻意保持了一丝神秘感和门槛，不能让人觉得苏芷柔可以轻易被见到。
小丫鬟似懂非懂地跑了回去。前院的喧哗声渐渐小了下去，似乎那几位学子虽然遗憾，但并未离去，反而对那“琴诗雅集”更感兴趣了，议论声隐隐传来。
苏芷柔看着林茵镇定自若地处理这一切，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奇异的信心所取代。这个林妈妈，似乎真的能掌控局面。她重新抚琴，心境竟比方才更加沉静投入。
然而，没过多久，另一个小厮匆忙跑来，脸色却不似刚才那般兴奋，甚至带着惊慌：“妈妈，不好了！对面倚翠阁的刘妈妈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护院过来了，堵在门口，说咱们…咱们故弄玄虚，坏了行规，要来找您理论！说话很难听！”
林茵眉梢一挑。来的不只是好奇的鱼儿，还有闻着味来搅局的鲨鱼。真正的麻烦，开始了。她深吸一口气，这场硬仗，必须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