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五具尸体与我
凌晨三点零七分,我拨通了报警电话。
听筒那端传来接警员公式化的询问:您好,110报警中心,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我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目光所及之处,是宿舍地板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五个人。她们一动不动,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生命。
D栋女生宿舍507,死了五个人。我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像是在念一段别人的台词,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电话那头停顿了两秒,接警员的声音带着迟疑:请重复一遍
我没有重复,只是挂断了电话。手机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洗漱台上发出一声闷响。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如纸,眼眶下泛着青黑,像是个刚从噩梦中惊醒的人。
可这不是梦。
二十分钟后,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校园寂静的夜空。红蓝灯光透过阳台玻璃窗,在天花板上投下诡异的光斑。我坐在阳台的塑料凳上,身上披着一条半湿的毛巾毯,手里紧紧攥着宿舍钥匙,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宿舍门被推开,警察、法医、校方领导陆续涌入。我听见倒吸冷气的声音和压抑的惊呼。有人迅速拉起了警戒线,相机闪光灯不时亮起,将507室内的景象定格。
我从阳台的缝隙看进去,五具尸体静静躺在地毯上——林熙、郑苗、周婧、陈琳、安诗。她们睁着眼,表情凝滞,没有挣扎的痕迹,仿佛只是瞬间静止。林熙的头微微垂在床边,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干的唇膏;郑苗蜷缩着,手里还攥着一缕自己的头发;周婧、陈琳和安诗则并排躺着,像是约定好的一样。
不过十二小时前,这里还充满了欢声笑语。
昨天晚上,我们刚吃了一顿外卖火锅,庆祝即将毕业。郑苗买了最贵的蟹黄锅底,林熙开了一瓶她珍藏的清酒,我们围着简易桌,热气腾腾中举杯相庆。
今晚不睡觉!周婧举着酒杯高声宣布,脸上因酒精而泛红。
对!通宵!最后一次宿舍夜谈了!安诗附和着,声音里带着难得的兴奋。
我们甚至拍了一张合照,郑苗嚷嚷着要拍四宫格发朋友圈。照片上我们六个人挤在一起,脸上都带着笑。我是怎么笑的大概和往常一样,勉强而拘谨。
但我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意识渐渐模糊,最后的记忆是林熙在讲她实习公司的趣事,其他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再醒来时,天已微亮,宿舍静得可怕。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像是铁锈与花香混合的诡异气息。
我迷迷糊糊坐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头晕得厉害,像是宿醉未醒。推开床帘的一瞬间,我看见了她们。
一开始我以为是个恶作剧,或许她们通宵后直接睡在了地上。但我很快意识到不对劲——太过安静了,连呼吸声都没有。
我没有尖叫,只是呆呆站了两分钟,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我缓缓蹲下去,手指颤抖地伸向离我最近的林熙的脖颈。冰凉的皮肤下,没有脉搏跳动。
我一个接一个地试探她们的脉搏——郑苗、周婧、陈琳、安诗。全都没了。生命迹象彻底消失,只剩下逐渐僵冷的躯体。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拿到手机报的警。只记得双手抖得厉害,手机好几次差点从手中滑落。
你几点睡的一个穿着制服的刑警问我。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眼神锐利,胸牌上写着刘志远。
我低头想了很久:应该是一点左右。我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喝水。
最后看到她们活着是什么时候
我们在拍合照,郑苗说要拍四宫格发朋友圈。我机械地回答,脑海中却浮现出当时的画面——大家挤在一起,林熙拿着自拍杆,安诗俏皮地比着耶,周婧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陈琳安静地站在最边上,而我在镜头角落,勉强挤出微笑。
你吃了火锅吗喝了酒吗
吃了,也喝了。我回答,我和她们吃的一样多。
那你为什么没事刘警官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我脸上。
我答不出来。是啊,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只有我没事
我的视线越过警官的肩膀,落在宿舍内。法医正在仔细检查尸体,拍照,收集可能的证据。我看见有人从郑苗手中取出一缕头发装入证物袋;看见有人小心地抬起林熙的手,检查她的指甲。
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昨晚的记忆碎片般闪过脑海——笑声、火锅的热气、酒杯碰撞的声音、还有...还有什么一段模糊的影像,像是梦境,又像是真实:有人低声呼唤我的名字,声音急切而恐惧。
苏漾...醒醒...
我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令人不安的幻觉。
你不舒服吗一个女警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水。
我接过纸杯,水温透过纸壁传来,但我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为什么我还活着这个问题在我脑中回荡,伴随着隐约的不安和负罪感。
我看着宿舍内五具曾经鲜活的身体,忽然意识到,从今天起,我不再是苏漾,那个普通的、即将毕业的女大学生。
我是507宿舍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而这个身份,或许比死者更加可怕。
第二章:密室、录音与她们的呼喊
勘察人员在我的宿舍里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表情都凝重得像蒙了一层灰。我仍坐在阳台那张塑料凳上,看着他们像工蜂一样忙碌,却感觉这一切都与我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实。
刘警官再次走向我,他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初步判断是中毒死亡,他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毒素发作极快,十分钟内就能致命。
我木然点头,这个结果并不出乎意料。但接下来的话让我的后背倏地绷紧。
门是从内部反锁的,窗户完好,没有任何闯入痕迹。刘警官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像是在评估我的反应,这是一个密室。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毛巾毯的流苏,脑子里飞快地回放着昨晚的每个细节。我们吃完火锅后,是谁最后检查的门窗是林熙,她总是最细心的那个。她说夜里风大,要把窗户关严实。
她们像是自愿中毒的。刘警官低声补充道,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死寂的潭水。
我猛地抬头:不可能!她们没有自杀的理由!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郑苗已经拿到了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林熙下周一就要去那家知名公司实习,周婧和安诗计划好了毕业旅行,陈琳...提到陈琳,我顿了一下,陈琳的生日就在下周,我们本来约好要一起去唱歌的。
我的声音在最后微微发颤。这些鲜活的生命计划,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冰冷的死亡记录
刘警官没有反驳,只是从证物袋中取出一只手机——那是陈琳的手机,湖蓝色的手机壳上贴着她最喜欢的小星星贴纸。
这是陈琳的手机,昨晚她开了录音功能。他顿了顿,补充道,可能是无意中碰到的。
我的目光凝固在那只手机上,心脏突然跳得厉害。
要听吗刘警官问,但他的手指已经按下了播放键。
一开始是嘈杂的背景音,像是衣物摩擦和模糊的对话片段,偶尔夹杂着轻笑。这应该是我们昨晚聚餐时的录音。然后声音突然变得混乱起来,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和不明原因的摩擦声。
接着,我听到了她们的尖叫:
你别碰她!放开她!是郑苗的声音,尖利而惊恐。
林熙快打电话!周婧在喊,声音里带着哭腔。
然后是一句让我全身血液冻结的话:
别过来……苏漾……你别过来!!安诗的声音,恐惧而绝望。
最后,在一片混乱中,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撕裂了空气:
苏漾!!醒醒啊!!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我全身冰凉,仿佛被浸入冰水之中,连指尖都失去了温度。那个呼喊声——是林熙的声音,我绝不会听错。
录音时间是从凌晨一点三十七分到一点四十二分。刘警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说你一点左右就睡着了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干涩得发痛。
那些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特别是最后那句呼喊——苏漾!!醒醒啊!!
为什么她们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喊我的名字为什么是醒醒
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突然闪现:黑暗中,有人在我耳边急切地呼唤,一只手在摇晃我的肩膀。苏漾,醒醒,快醒醒...声音遥远而朦胧,像是隔着一层水。
我以为那是个梦。
刘警官的目光如实质般压在我身上:你说你睡着了,可她们喊的是你的名字。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我不知道...我可能做了噩梦,但我真的没有醒来...
我的辩解在录音证据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就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我真的如自己所以为的那样沉睡整晚吗还是说,我经历了什么,却选择性地遗忘了
一位女警走过来,递给刘警官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折叠的纸片。在陈琳的枕头下发现的,她低声说,看起来像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刘警官展开纸片,他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他缓缓地将纸片转向我。
上面是一行娟秀而熟悉的字迹——是陈琳的笔迹,我认得出来:
她不止一个。
这四个字像咒语一样钉在空中,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柱爬上来。
这是什么意思我听见自己问,声音虚弱得像病人的呓语。
刘警官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我,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的皮肉,直抵我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在那一瞬间,507宿舍仿佛变得更加阴冷,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甜腥味,而是某种无法言说的、毛骨悚然的真相正在慢慢浮现的预兆。
而我,站在这个漩涡的中心,却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毫无准备。
第三章:被孤立的我与另一个我
警局询问室的灯光白得刺眼,照得我无处遁形。刘警官和一位面容温和的女警坐在我对面,桌上放着一台平板电脑。
我们调出了你们宿舍群的聊天记录。女警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但她的眼睛却敏锐地捕捉着我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她滑动屏幕,我看到了熟悉的507全员群。这个群里大多是课程通知、作业提醒,偶尔有聚餐提议,但总是响应寥寥。我一直以为大家都这样,忙着自己的事,顾不上闲聊。
然后女警切换了页面。
一个陌生的群聊界面跳出来——群名507姐妹花,创建时间去年十月。成员列表里,林熙、郑苗、周婧、陈琳、安诗的头像整齐排列,唯独没有我。
我的呼吸微微一滞。
女警滑动屏幕,展示着里面的聊天记录。昨天,她们在群里热烈讨论着毕业聚餐要买什么,林熙说:我知道有家店的蟹黄锅底特别正宗,郑苗回应:我已经下单啦,还特意备注不要香菜,熙熙过敏。
而在507全员群里,郑苗只是简单地问了句:有人不吃香菜吗没有人回应,包括我。最后她轻描淡写地说:那就不放香菜了。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继续往下翻,是上周的聊天记录。周婧在姐妹花群里发了个链接:这家KTV环境不错,我们毕业那天去通宵吧!安诗立刻回应:已经订好包间啦,就我们五个,不能再多了[偷笑]
而在全员群里,周婧只是问:有人想去唱歌吗我回复了我可以去,但没有人接话。最后林熙说:那以后再说吧。
一桩桩,一件件,像是钝刀割肉。
我想起我生日那天,安静地吃完泡面,看着她们围在一起分享一杯奶茶,插着五根吸管。林熙抬头看见我,笑了笑说:苏漾你不爱喝甜的,就没给你买。
我想起我脚踝扭伤的那天,她们商量着要去爬山,我说我去不了,郑苗拍拍我的肩:那你好好休息,我们给你发照片。
我想起我特意买回来和大家分享的进口水果,在桌上放到腐烂都没人碰。陈琳委婉地说:最近在减肥,不太吃这些。
这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让我窒息。原来不是我想多了,不是我自己敏感——她们确实用温柔的暴力把我排除在外,像一个无形的牢笼。
你有没有恨过她们女警突然问。
问题直白得像一把刀,剖开我小心翼翼掩藏的情绪。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墙上的时钟滴答声都变得震耳欲聋。
有。这个字终于从唇间逸出,轻得像叹息,却重得让我心惊。
女警的目光更加专注:你有没有希望她们消失
我闭上眼,没有回答。我不敢回答。
恨过吗是的。希望她们消失吗某个深夜,当我听着她们在隔壁床窃窃私语却无人回应我的晚安时,也许有过这样的念头。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怨愤,不是真正的杀意...是吗
当我重新睁开眼睛时,刘警官已经从证物袋里取出了一张纸。那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横线纸,折叠得整整齐齐。
这是在你的笔袋里找到的。刘警官的声音平静无波,夹在一本很少用的笔记本里。
他将纸展开,推到我面前。
上面的字迹熟悉得让我心惊——确实是我的笔迹,连那个特有的将的字写得稍微向右倾斜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我很累。
如果她们不在了,我就能安静了。
这不是结束,是解脱。
落款是昨天的日期:5月5日。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张纸,大脑一片空白。我不记得写过这些字,完全不记得。但这确实是我的笔迹,我无法否认。
这是你写的吗刘警官问。
笔迹...是我的。我艰难地说,但我不记得写过这个。
你昨天有没有觉得特别疲惫或者情绪低落女警试探着问。
我努力回想昨天。昨天很普通,上课,去图书馆,回宿舍。她们在讨论聚餐的事,我没有参与,戴上耳机听音乐。后来吃火锅时,我也
mostly
沉默,偶尔应和几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没有特别。我最终摇头,就和平时一样。
女警和刘警官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个眼神让我感到莫名的心慌。
有时候,人在极度压力下会做一些自己不记得的事情。女警轻声说,比如梦游,或者在无意识状态下写字。
我想起有时候早上醒来,发现笔记本有被翻动的痕迹,或者笔的位置变了。我总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还有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深夜醒来发现自己站在寝室中央,却不记得为什么要下床;偶尔发现手机上有些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照片;甚至有一次,周婧惊讶地问我昨天为什么不理她,而我根本没见过她...
这些我一直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拼图一样慢慢拼凑起来,形成一个令我恐惧的画面。
我...我张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否认但证据摆在面前。承认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审讯室的白灯照得我头晕目眩。我看着那张写满字的纸,那些字迹确凿无疑是我的,但表达的情绪却陌生得像来自另一个人。
或者说,来自另一个我。
陈琳纸条上的那句话突然浮现在脑海:她不止一个。
一阵寒意从脊椎窜上来,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如果我真的在无意识中写下了这些字,如果我真的希望她们消失...
那我到底是谁
那个报警的苏漾,和那个可能写下这些字的苏漾,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
或者,两者都是
第四章:死亡时间错位的尸体
警局会议室里,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我坐在硬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纸杯的边缘。刘警官和那位女警坐在对面,旁边还多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周法医,他面前摊开着一份厚厚的验尸报告。
周法医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状况,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根据尸体温度、僵硬程度和胃内容物消化情况来看,他的手指点着报告上的数据,陈琳的死亡时间比其他四人早大约两个小时。
我愣住了,纸杯从手中滑落,温水溅湿了我的裤脚。这不可能,我脱口而出,声音因震惊而尖利,一点多拍照时,她还在笑!她还比了剪刀手!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照片:我们六个人挤在镜头前,陈琳站在最右边,嘴角上扬,眼睛微弯,右手比着经典的V字手势。那笑容真实而生动,怎么可能是一个已经死去两小时的人
周法医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是的,照片我们已经技术分析过,没有编辑或篡改痕迹。拍摄时间确认为凌晨一点零七分。
那怎么会...我感到一阵眩晕,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
尸体被移动过,被摆拍,被塞回床上。周法医的声音冰冷而客观,凶手——或者某人——在陈琳死后,精心布置了现场,让她看起来像是还活着,和其他人一起参与了合照。
我的后背窜上一股寒意,汗毛直立。谁会在宿舍里操纵一具尸体谁能如此冷静地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摆弄成活着的模样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单向玻璃,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外面的人正在观察我的反应。我的心跳如擂鼓,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陈琳那么早就死了,那么和我一起拍照的那个人...或者说,那个东西,是什么
我们在陈琳的指甲缝里发现了微小的纤维,周法医继续说,与宿舍地毯一致,说明她被拖动过。另外,她的颈部有轻微的压力痕迹,可能是被搬运时留下的。
我闭上眼睛,试图驱散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一双手拖动着陈琳已经僵硬的躯体,将她摆成坐姿或站姿,调整她的面部表情,然后...拍照。这个想象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还有一件事。周法医从证物袋中取出一个小透明袋,里面装着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上面有暗褐色的痕迹——干涸的血迹。
这是在陈琳紧握的手中发现的。他将证物袋推到我面前,她死前用力攥着它,我们费了些功夫才取出来。
我盯着那张餐巾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依然可辨:
她不止一个。
和之前发现的那张纸条上的字一模一样。但这次是用血写的,暗红色的笔画在白色纸巾上显得格外刺目。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句。
刘警官向前倾身,目光如炬:这正是我们想问你的是,苏漾。陈琳临死前拼命想传达的这个信息——‘她不止一个’——你认为指的是什么
我摇头,大脑一片混乱。我不知道...也许是指凶手不止一个人或者...我突然停住,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
女警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迟疑:或者什么,苏漾
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痛:或者...她不是在说凶手。
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是敲打着某种不祥的节拍。
解释一下。刘警官的声音低沉而紧迫。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组织语言:陈琳一直都是最安静的那个,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排斥我。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可能理解我的感受。我想起有一次,我看到陈琳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发现我注意到后,她迅速合上了本子,但那一刻我瞥见了一行字: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
当时我没多想,现在却觉得毛骨悚然。
也许...我缓缓说,陈察觉到了什么。也许她发现了某个秘密,某个关于...关于‘她’的秘密。
我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明白我的意思。陈琳可能发现了那个写下诅咒字条的我,那个可能操纵她尸体的我,那个或许根本就不是苏漾的她。
周法医打破了沉默:从血液凝固程度来看,这张字条是陈琳临死前写的。她用自己的血,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留下了这个信息。
想象那个画面:陈琳奄奄一息,用尽最后力气咬破手指,在餐巾纸上写下这句
cryptic
的警告,然后将它紧紧攥在手中,仿佛那是她唯一能留下的线索。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想要警告谁警告什么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血书上。她不止一个。这几个字仿佛在纸上跳动,扭曲,变形,最后组成一张模糊而熟悉的脸——我的脸。
但不是现在的我,不是坐在警局里的我。而是另一个我,那个可能在无意识中写下希望她们消失的我,那个可能在深夜操纵尸体的我,那个...可能根本就不是我的她。
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我捂住额头,眼前闪过一些模糊的影像:一双苍白的手调整着陈琳僵硬的肢体;一个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写着什么;一阵低语声,既熟悉又陌生...
你还好吗女警问,她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抬起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我不确定...我喃喃道,我不确定我到底是谁了。
会议室的灯光明亮到刺眼,但我却感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正在从我的内心深处爬出来,带着陈琳的血书和那句可怕的警告:
她不止一个。
第五章:刷开的门卡与监控里的我
询问室的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却驱不散空气中越来越浓的紧张感。刘警官将一台笔记本电脑转向我,屏幕上显示着校园门禁系统的记录界面。
根据记录,刘警官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你的房卡在凌晨一点十七分刷开过D栋楼下的大门。
我怔怔地看着那条记录,确实显示着我的姓名和学号,刷卡时间清晰无误:01:17:03。
这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我整晚都在宿舍,没有出去过。但就连我自己也听出了声音里的不确定。
刘警官没有争辩,只是移动鼠标点开了另一个文件。我们调取了一楼走廊的监控录像,这个摄像头正好对着大门方向。
屏幕开始播放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时间戳显示是凌晨01:18:22,画面中一个穿着灰色连帽卫衣的身影快速从楼道拐角闪过,只留下一秒钟的模糊背影,根本看不清面容。
但那身形、那走路的姿态...确实与我惊人地相似。
我的心沉了下去。那件衣服...我喃喃道,我报警时穿的是睡衣,不是卫衣。
刘警官点点头:我们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今早保洁阿姨在宿舍楼后的垃圾桶里发现了这个。他从脚边的证物袋中取出了一件灰色连帽卫衣——正是监控中出现的那件。
当我看到领口处那抹已经干涸变暗的血迹时,呼吸骤然一窒。
经过初步检测,上面的血迹与陈琳的DNA匹配。刘警官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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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无法从那件卫衣上移开。那确实是我的衣服,去年生日时母亲寄来的礼物。我甚至记得第一次穿它时,林熙随口夸过颜色很衬我。
但现在,它成了指认我的证据。
我...我不明白。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得不扶住桌角才能坐稳,如果我出去过,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我没出去,这又怎么解释
女警递给我一杯水,语气温和但问题尖锐:苏漾,你以前有没有过记忆空白的情况比如某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完全不记得
我握紧纸杯,水温透过纸壁传来,却丝毫温暖不了我冰凉的手指。一些被我有意忽略的记忆碎片此刻纷纷涌上心头:
大一那年,有次我醒来发现自己坐在宿舍楼梯间,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到那里的;
几个月前,周婧抱怨我前一天晚上不理人,而我根本没见过她;
还有那些偶尔出现的、我不知道何时购买的物品...
我一直给自己找各种借口——太累了、做梦了、记错了。
但现在,面对铁证如山的门禁记录和监控视频,这些借口苍白得可笑。
有时候,女警轻声说,人在极度压力或创伤下,会出现解离性现象,也就是记忆断层。你可能做了某些事,但完全不记得。
解离性现象这个词听起来陌生又熟悉。我突然想起高中时,班主任曾委婉地建议我母亲带我去看心理医生,说我有时候神游天外,对周围发生的事毫无反应。但母亲拒绝了,她说我只是想得太多。
刘警官将监控视频倒退,定格在那个模糊的背影上。再看看这个画面,苏漾。仔细看。你认得出这是谁吗
我凝视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身影。那件卫衣确实是我的,那个背影也确实与我有九分相似。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的走路姿势,我突然脱口而出,我有点内八字,走路时左脚会稍微向内偏。但这个人的步伐很直。
刘警官和女警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刘警官承认,但这也可能只是监控角度问题,或者你当时的状态不同。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一个年轻警察探头进来:刘队,技术科有新发现。那个监控视频...被处理过。
什么刘警官立即站起身。
视频有一段微小的跳帧,就在那人转身的瞬间。可能是有人故意删减了几帧,让我们无法看清正面。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凝重。如果有人能篡改监控,那么这件事就更加复杂了。
但我注意到女警看我的眼神变得更加探究。苏漾,她缓缓地说,如果有人能篡改监控,为什么还要特意留下那个背影几乎像是在...引导我们怀疑你,但又留下一个破绽。
我无言以对。我的大脑已经太过混乱,无法处理这么多信息。
技术科的警察补充道:我们还在检查门禁系统日志,看看是否有异常登录或修改记录的痕迹。
刘警官坐回椅子上,长长吐出一口气。苏漾,我需要你认真想一想。谁知道你的房卡放在哪里谁有可能拿到它
我努力集中精神思考:房卡通常放在床头柜抽屉里,没有上锁。宿舍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
也就是说,你的五位室友都有机会拿到你的房卡。
这句话让整个房间安静下来。如果我的室友中有人拿了我的房卡,刷开门禁,故意穿上我的衣服制造监控影像...那么这一切就可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害。
但她们都死了。死无对证。
除非...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段监控视频上。那个模糊的背影,那件带血的卫衣,那个被篡改的监控...
如果那不是别人假扮的我呢
如果那真的是我,却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我
陈琳血书上的那句话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她不止一个。
一阵寒意从脊椎窜上来,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我开始怀疑,我所以为的苏漾,或许只是冰山一角。而在表面之下,还藏着另一个自己——一个能够冷静刷卡出门、穿着带血卫衣、甚至可能篡改监控的她。
那个她是谁她为什么这么做她还会出现吗
最重要的是——当下一次她出现时,我还会醒来吗
第六章:短信、病历与镜中人
临时安置点的房间简洁到近乎空旷。白墙,白床单,白灯光,一切都白得令人心慌。我被暂时安排在这里过夜,门外有警察值守,美其名曰保护,但我知道他们也在监视我。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宿舍楼的灯光大多已熄灭,只有零星几盏还亮着,像是守夜的眼睛。我蜷缩在床角,抱着膝盖,试图理清这一整天发生的荒诞而可怕的事情。
五条生命悄无声息地消逝,而我竟是唯一幸存者。密室,毒药,血书,监控录像中那个酷似我却陌生可怕的背影...这一切像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就在我神思恍惚之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我迟疑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她不是她。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谁什么意思恶作剧吗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一条短信接踵而至:
她早在去年冬天就不一样了。
我的手指开始发抖,几乎握不住手机。去年冬天那正是我开始感觉特别疲惫,记忆时常出现断片的时候。
我下意识地回拨那个号码,但听筒里只传来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机械女声。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我的心脏。
我冲出房间,找到值班的警察,把手机递给他看。他立即联系了技术部门,但很快得到回复:短信是通过校园网接口推送的,模拟系统号码发出,无法追踪来源。
对方很懂技术,可能是校内人员,或者有内应。警察面色凝重地告诉我。
就在这时,刘警官和女警匆匆赶来,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表情。女警手中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
苏漾,我们需要和你谈谈。刘警官的语气比往常更加严肃。
我们回到房间,女警将档案袋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即打开。
我们联系了你的父母,她缓缓开口,经过一番...沟通,他们提供了一些信息。
我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父母他们远在老家,怎么会和这件事有关
女警终于打开档案袋,取出一沓文件。最上面是一份出院小结,患者姓名处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根据这份记录,你曾在去年十二月至今年三月期间,在市精神卫生中心住院治疗。女警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我能听出其中的紧绷。
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份文件。不可能!那段时间我在学校,我每天都和室友...我的话突然哽在喉咙里。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的记忆确实模糊不清,我只记得自己总是很累,常常一觉睡到下午,错过许多课程。我以为只是期末压力大。
女警翻过一页,指着一行医生的笔记:主治医生写道:‘患者存在断片性自我否认,身份混淆状态。’
身份混淆状态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专业术语:解离性障碍、现实感丧失、记忆断层、边缘型人格特征...每一个词都像重锤击打着我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病历显示,你当时出现了严重的幻觉和失眠,有时会表现出完全不同的人格特征。女警的声音低沉下来,医生曾怀疑是...分离性身份障碍。
分离性身份障碍。我知道这个术语的俗称——多重人格障碍。
我的大脑拒绝接受这个信息。这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噩梦。任何一刻我都可能醒来,发现自己还在507宿舍,听到林熙抱怨闹钟太吵,郑苗哼着走调的歌...
但女警接下来的话彻底击碎了我的幻想:
你有没有在梦里醒来,发现自己站在别人床边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某个被我深锁的记忆匣子。
影像如潮水般涌来,清晰得令人窒息:
一个深夜,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宿舍中央,四周是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林熙的床帘微微晃动,像是刚刚被放下。
另一个晚上,我醒来时正俯身看着安诗睡熟的脸,她的眼皮快速颤动,仿佛正在做噩梦。
还有一次,我发现自己站在陈琳床边,手里拿着她的水杯,而陈琳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我,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
我一直以为这些都是梦,是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但现在,在病历和警察严肃的表情面前,我开始怀疑这些记忆的真实性。
根据病历记录,你住院期间曾对医生说:‘有时候我觉得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她替我做了许多事情,但我什么都不记得。’女警凝视着我,你还给那个‘她’起了个名字,记得吗
我茫然地摇头,太阳穴突突地跳痛。
你叫她‘小漾’。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我忍不住呻吟出声。一些模糊的影像在脑海中闪现:
一个女孩背对着我坐在病床边缘,哼着不成调的歌;
镜子中的人影露出我不熟悉的笑容;
笔记本上写满潦草的字迹:她们都该死、为什么没有人看到我、很快就会安静了...
这些画面陌生又熟悉,像是别人的记忆被错误地植入我的大脑。
女警的声音将我从混乱中拉回现实:陈琳日记里最后一段写的是:‘今晚小漾又出现了,站在我床边看了很久。我知道不是苏漾,眼神完全不同。我不敢动,假装睡着。希望这次能平安度过。’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陈琳知道她知道小漾的存在所以她临死前才用血写下她不止一个
那些被我当作噩梦的记忆碎片,此刻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真相:深夜站在室友床边的人不是梦游的我,而是小漾。那个从我的痛苦和孤独中诞生的第二人格。
我突然想起很多事情:
为什么有时候室友看我的眼神充满恐惧;
为什么我的物品会出现在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我会写下那些恶毒的字条却毫无记忆;
甚至——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如果小漾真的存在,并且有能力操控我的身体做事,那么昨晚发生的事情...毒药、死亡、那个监控中的背影...
我不敢再想下去。
女警轻轻将一面手持镜推到我面前:苏漾,看看镜子。你看到的是谁
我颤抖着望向镜中。那张脸明明是我的,却又陌生得可怕。苍白的皮肤,空洞的眼神,微微颤抖的嘴唇...
然后,在某一瞬间,我仿佛看到镜中人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而冰冷。
我猛地丢开镜子,它摔在地上,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反射出房间里苍白的灯光,每一片中都有一个小小的、扭曲的我。
或者说,是我们。
她就在那里,是不是女警轻声问,不是质问,而是一种奇怪的怜悯。
我抱紧自己,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泪水终于决堤。
在那个泪眼模糊的时刻,我终于明白最可怕的不是发现宿舍里有凶手,而是发现凶手可能就是你自己——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你身体里的那个她。
而最令人绝望的是,你根本不知道她下一次什么时候会来,会以你的名义做些什么。
第七章:监控曝光——锁门后的微笑
三天了。
自从那晚报警以来,我已经在警局和临时安置点之间辗转了三天。每一次询问,每一个新发现的证据,都像是一块块砖,慢慢砌成一堵将我困在其中的高墙。
刘警官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复杂,不再是单纯的怀疑,而是一种掺杂着探究和...怜悯的神情我不确定,也不想确定。
第四天早晨,我又被带到了那间熟悉的询问室。这次除了刘警官和那位女警,还有一位穿着技术部门制服的年轻人,他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我们有了新的发现。刘警官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技术科在排查所有可能的角度时,找到了一个被忽略的监控探头。
年轻技术人员接话:是D栋三楼外侧电箱上的一个老旧摄像头,原本是用来监控走廊窗户的,角度很偏,平时几乎不会调取那里的录像。
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又一个监控会拍到什么
刘警官示意技术人员播放视频。屏幕上出现了一段画面——确实是偏僻的角度,只能看到507宿舍门的一小部分和走廊的一隅。画质粗糙,时间戳显示是5月6日凌晨1:41。
这是事故发生前一分钟。刘警官的声音低沉。
画面中,507宿舍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倒退着走出来,动作轻缓得几乎无声。
那是我。
或者说,那是一个穿着我的睡衣,有着我的身高体型,甚至走路的姿态都与我惊人相似的人。
我背对摄像头,右手举着一张门卡——无疑是我的房卡——左手缓缓地将门带上。动作从容不迫,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优雅,完全没有半夜偷溜出去的鬼祟。
门完全闭合后,我停顿了片刻,然后做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动作——低下头,将眼睛对准猫眼,向宿舍内窥视。
就在这一瞬间,监控捕捉到了我的侧脸。
清晰无误是我的脸。但上面的表情却陌生得让我血液凝固。
我在笑。
不是开心的笑,不是尴尬的笑,也不是任何我所能做出的笑容。那个笑容冷静、诡异,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冰冷空洞,像是戴着一张精心制作的面具。
那个笑容持续了大约三秒钟,然后我缓缓直起身,转身走向走廊深处,直到消失在监控范围外。
视频结束。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我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是要冲破胸腔。
这不是你。刘警官终于开口,语气出奇地肯定。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无法理解他的话。视频中明明就是我的脸,我的身体,为什么他说那不是我了
看看那个笑容,苏漾。女警轻声说,那是你会做的表情吗
我猛地摇头,声音哽咽:不,从不!我怎么会...怎么会那样笑那种冰冷诡异的笑容,我只在恐怖电影里见过,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自己脸上。
再看一遍走路的姿势。技术人员将视频倒回,注意肩膀的摆动和步伐节奏。虽然很像,但和你平时的习惯有细微差别。
经过提醒,我才注意到画面中的我走路时肩膀几乎不动,步伐平稳得像是经过测量,与我习惯性的轻微内八字确实不同。
我们请教了行为分析专家,刘警官说,他们认为视频中的人可能是在模仿你的动作,但一些细节上还是露出了破绽。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如果那不是我了,为什么会有着我的脸难道真的有人能如此精确地模仿另一个人
还有这个。技术人员放大视频的某一帧,指向我手中的房卡,看这里,持卡的方式。你是习惯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卡片的上端,对吧但视频里的人是用整个手掌握住卡片,这是很小的区别,但很关键。
我盯着放大后的画面,确实如此。我拿房卡总是很随意地捏着一角,而视频中的人则是谨慎地握在掌心。
你的意思是...我艰难地开口,有人假扮我
刘警官和女警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两种可能。刘警官缓缓地说,一是有人精心假扮成你的样子,用你的房卡出门,试图陷害你。二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二是那确实是你身体,但控制它的人不是‘你’。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我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不是我,却能控制我的身体
陈琳的血书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她不止一个。
那些病历记录,那些记忆断层,那些我被指控写下却毫无印象的字条...
还有那个名字——小漾。
我们调查了门禁系统的日志,技术人员打破沉默,发现有人在凌晨一点左右远程登录了系统,权限很高,删除了一段视频记录。我们正在追踪IP地址,但对方很狡猾,用了多层代理。
所以监控被篡改过有人试图掩盖真相还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我:如果那个篡改监控的人,就是视频中那个我呢如果小漾不仅能够控制我的身体,还拥有高超的技术能力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扶住桌子才能站稳。
你还好吗女警关切地问。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脑海中那些记忆碎片开始疯狂旋转、重组,形成一幅令人恐惧的画面:
一个与我共享身体的存在,能够在我不自知的情况下操控我的行动;她能够露出那种冰冷诡异的笑容;她可能精通黑客技术,能够篡改监控;她或许就是毒杀我室友的凶手...
而最可怕的是,我对她一无所知。她什么时候会出现她会用我的身体做什么我该如何阻止她
我们可能需要安排一次精神评估,刘警官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是为了定罪,苏漾,而是为了帮助你。你需要知道真相,无论它是什么。
我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如果...如果真的是‘她’做的,我哽咽着问,那我会怎么样我要为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负责吗
刘警官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法律上有很多复杂的情况。但如果真的确诊为分离性身份障碍,并且能证明犯罪行为是由其他人格实施的,情况会不同。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警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会帮你,苏漾。但你需要勇敢面对一切可能性,无论多可怕。
我闭上眼睛,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恐惧。真相就像一座黑暗的迷宫,而我正站在入口处,明知里面藏着怪物,却不得不向前走。
当我再次看向已经暗下去的电脑屏幕,那个诡异的笑容似乎仍然烙印在视网膜上,提醒我一个可怕的事实:
我最需要害怕的不是外面的凶手,而是可能藏在自己身体里的那个她。
而她刚刚对我们所有人,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第八章:现在,终于安静了
法院的裁决下来了。因被确诊患有分离性身份障碍,且在案发时处于解离状态,我不承担刑事责任。但我没有被释放,而是被送往一家高度保密的精神疾病治疗中心进行长期观察和治疗。
官方对外的结论是食物中毒导致的意外悲剧,所有细节都被密封。我的父母签署了厚厚的保密协议,校方迅速处理了后续事宜,媒体没有得到任何风声。507宿舍的故事,就像投入大海的一粒石子,没有激起多少涟漪就沉入了遗忘的深渊。
只有我知道,那幽暗的深处藏着怎样的怪物。
治疗中心的环境比想象中好很多。单人房间,柔和的色调,没有尖锐的角落,窗户是特制的防爆玻璃,只能从外面打开一条缝。每天都有医生来和我谈话,做各种测试,试图找出触发小漾出现的机制。
我配合所有治疗,按时服药,在日记里记录每一个梦和每一次情绪波动。我如此努力地想好起来,如此渴望证明我是苏漾,是唯一的主人。
但有些事情,无法用药物和治疗根除。
每晚十点,我会准时坐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整整十分钟。
这不是治疗要求,而是我自己的仪式。我需要确认,镜子里的人还是我。我需要看看,她是否还在那里。
起初几周,一切正常。镜中的女孩眼神疲惫但清醒,是我熟悉的那张脸,那个表情。我甚至开始相信,也许小漾已经消失了,随着药物治疗和环境影响,那个可怕的分身已经离我而去。
直到那个雨夜。
我被雷声惊醒,心跳加速。窗外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将房间照得如同白昼。在那一瞬的光亮中,我瞥见镜中的人影似乎动了一下——一个转瞬即逝的、不属于我的细微表情。
我屏住呼吸,打开床头灯,慢慢走向洗手间。
镜中的我面色苍白,眼神惊慌,是被雷声吓到的正常反应。我稍稍安心,准备回去继续睡觉。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镜台上有样东西——一支红色记号笔。
我从不使用红色笔。治疗中心也很少提供这种颜色的笔,因为可能刺激患者。
我的心跳再次加速。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笔,发现洗手台边缘有一行小字,刚刚被我的手臂挡住了:
现在安静多了,对吧
字迹工整漂亮,却陌生得令我窒息。那不是我的笔迹。
笔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在瓷砖地板上弹跳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值班护士很快赶来:苏漾,怎么了没事吧
我指着那行字,语无伦次:这、这不是我写的!有人进来过!
护士查看后皱起眉头:这是清洁人员留下的吧可能是提醒自己哪里需要特别注意清洁。她安慰性地拍拍我的肩,别多想,你需要休息。
但我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确定。她知道清洁人员不会用红笔在洗手台上写字。
那晚之后,我开始更仔细地观察周围的一切。我发现有时候醒来,枕头的位置和睡前不同;我的日记里偶尔会出现一两行陌生的笔迹,巧妙地模仿着我的风格,但细看又能发现差异;甚至有一次,我在手臂内侧发现了一个用钢笔画的小小笑脸,而我毫无印象。
最令人不安的是脑海中的声音。
起初只是模糊的低语,像无线电静电般的杂音。但随着时间推移,它变得越来越清晰。
现在,终于安静了,对吧那个声音说,轻得像耳语,却冰冷得让我浑身颤抖。
那不是我的声音。语调稍高,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每个字的尾音都微微上扬,像是随时准备笑出来。
我知道那是她。
小漾没有消失,她只是藏得更深了,像一只蛰伏的蜘蛛,等待时机。
主治医生王医师尝试用催眠疗法探索我的潜意识。在一次深度催眠中,我看到了那些被封锁的记忆片段:
我看到小漾在深夜起身,冷静地拿出藏在床垫下的药瓶;看到她将药物混入火锅调料中;看到她在大家出现不适时,微笑着注视一切发生;看到她拖动陈琳已经僵硬的躯体,摆出拍照的姿势;甚至看到她在电脑前熟练地操作,篡改监控记录...
每一个画面都让我浑身冰冷,呕吐感不断上涌。
那不是你,苏漾。王医师在唤醒我后说,那是另一个存在,一个由你的创伤创造出来的保护机制,虽然它采取了极端的方式。
为什么我泣不成声,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在她扭曲的逻辑中,这是在保护你。王医师平静地说,消除那些伤害你的源头,让你‘安静’下来。
我想起那些被孤立的日子,那些假装不经意的伤害,那些深夜独自流泪的时刻。是的,我曾经渴望安静,渴望从那种无处不在的压抑中解脱。
但我从未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
治疗在继续,但我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失去什么。有时候我会突然醒来,发现自己站在房间中央,却不记得之前做了什么;有时候我会在镜中看到一闪而过的陌生表情;有时候,我会在日记里发现写给小漾的信:
谢谢你让我安静。
但下一个会是谁
会是我吗
笔迹是我的,但我不记得写过这些。
今天下午,王医师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我们找到了发送那些短信的人,他说,是林熙的哥哥。他是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通过校园网后台漏洞模拟号码发了信息。他说妹妹生前曾提过觉得你‘有时候像变了一个人’,还说过‘她不是她’之类的话。他怀疑你有什么问题,想用这种方式引起警方注意。
我怔怔地听着。所以那些短信不是小漾发的,也不是什么超自然现象。只是一个失去妹妹的哥哥试图找出真相。
但为什么我丝毫没有感到安慰
今晚,我又坐在了镜子前。十分钟变成了二十分钟,我盯着镜中的自己,试图找到任何她存在的证据。
镜中的女孩也盯着我,眼神疲惫而悲伤。
然后,慢慢地,她的嘴角开始上扬。不是一个大幅度的笑容,只是一个微妙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但足够了——那不是我会做的表情。
镜中的我眨了眨眼,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而冰冷。
我猛地后退,脊背撞在冰冷的墙面上。
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绝对的寂静中,那个声音再次在我脑海中响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
现在,终于安静了,对吧
这一次,我不再不确定她指的是谁。
我看着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明白自己正站在一个无尽的深渊边缘。
治疗没有让小漾消失,只是让她变得更狡猾,更隐蔽,更像我。
而我永远不知道,下一次镜中的人会是谁。
或者,某一天醒来后,我还会不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