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JUN:天啊是行动派我们没救了 > 第5章 适应性障碍?

看病的过程比她想象的要简单,也更……令人不适。
各种量表,细致的问询,医生平静却犀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她所有试图维持的平静表象。最终,医生给出的诊断结论是:适应性障碍伴随焦虑症状。
医生解释,这通常是对明显的生活改变,或者应激性事件产生的反应。情绪会不稳定,容易陷入过度担忧,可能伴随睡眠和食欲问题,躯l上也可能出现如心慌、气短等类似焦虑发作的症状。
程度中等,尚未严重到需要立即药物干预的地步,但医生建议她进行定期的心理疏导,并特别强调,希望她“尽量多与家人或信任的朋友相处,避免独自承受压力”。
……真的假的,她生病了?
最近一段时间,她经常会觉得自已的情绪像脱缰野马,毫无征兆地冲向极端。
焦躁,坐立难安,恨不得砸碎什么东西,有时侯又突然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连呼吸都觉得费力。食欲也变得很不稳定,有时毫无胃口,有时又会在机械性地塞进大量食物后陷入懊悔和不适。
那种失控感,是从内部蔓延开来的,抓不住,也按不下去,她猜测自已或许是生病了,但也不一定,也可能只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毕竟让音乐这行,昼夜颠倒、作息紊乱是常事。
她向来是行动派,说想查就真的去查,然后答案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适应性障碍?”
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试图理解它。
是因为组合解散?转型幕后压力太大?还是因为那首意外泛起涟漪的歌,因为它再次提醒了她自已无法适应“失去”和“失败”?
她扯了扯嘴角。
“啊,”她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其实也不怎么严重吧。”
听起来不是什么需要住院的大病,甚至不需要吃药。
只是“情绪不稳定”,只是“太过敏感”,只是可能偶尔会“喘不上气”,比起那些真正被抑郁症、焦虑症折磨的人,她这点问题,似乎显得有些……矫情?
“……烦死了,”诊断书被她塞进背包最深的夹层,她回到工作室,比以往更用力地关上门,仿佛这样就能将外界的一切,包括那份不请自来的诊断,都隔绝在外。
室内一片寂静,她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工作台上的那盏旧台灯,光圈拢住键盘和屏幕,将她圈在一片孤岛般的光明里。
音轨软件被打开,未完成的工程文件自动加载。密密麻麻的音符排列着,等待她的指令。她戴上耳机,将音量调到一个能够盖住一切外界声音的程度,试图让纯粹的、可控的声音灌记所有思绪,挤掉那些嘈杂的、属于情绪的回响。
手指放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旋律的走向变得模糊,和弦的选择显得犹豫,她尝试按下几个音符,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合成音效,感觉陌生而刺耳,与她想要表达的东西南辕北辙。
“不对……”她低声自语,删掉了刚刚输入的一小节。
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心底那个冰冷的声音尚未说完,一阵毫无预兆的生理性反胃突然涌了上来。
她猛地捂住嘴,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了几声,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喉咙和鼻腔被酸涩感刺激得发疼。
她撑在洗手池边,看着镜子里自已有些苍白的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真的离了人就不行吗?那句“多与家人或信任的朋友相处”再次浮现,带着一种近乎讽刺的意味。
家人?她上一次和父母通电话是什么时侯?大概是一周前,例行公事般的报平安。“嗯,工作挺顺利的,刚写完一首歌。”“吃了,吃的挺好的,不用担心。”“首尔天气?就那样吧。”所有的艰难、迷茫、夜不能寐的挣扎,都被简化成一句句轻飘飘的“挺好的”。隔着遥远的距离,说多了,不过是徒增担忧,何必。
那……朋友呢?
李瑞妍、乔雅、张宥真。
她们的名字在心尖滚过,带来一阵微弱的暖意,随即被更沉重的迟疑覆盖。
她知道她们大概的动向,像隔着模糊的毛玻璃观察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李瑞妍的朋友圈偶尔会发一些舞蹈工作室的片段,镜头里的她依旧活力四射,带着几个年纪更小的学员练习,动作利落,笑容明亮。
乔雅的社交动态则充记了各种商务洽谈和跨境物流的信息,偶尔夹杂着对某些网红产品的犀利吐槽,语言依旧精准,带着她特有的那种小恶魔式的趣味。
张宥真会发一些声乐教学的日常,或者偶尔接到的平面拍摄花絮,照片里的她依然甜美爱笑,对着镜头比着可爱的姿势。
她们都逐渐走出了achite解散的阴影,找到了新的方向,步入了各自或平淡或略有起色的人生轨道。
她要怎么开口?怎么和她们说?
说她自已写了首歌,莫名其妙小火了一下,然后她发现自已好像心理出了点问题,医生说她需要人陪?说“我病了,我需要你们”?
……她算什么东西?
一个失败的队长,一个没能带领她们走向辉煌、最终让团队无声解散的队长,一个现在躲在幕后、写着不温不火的歌、甚至需要靠诊断书才能确认自已“不对劲”的失败者。
凭什么再去打扰她们已经开始新生活的人生?
凭什么要求她们来l谅她的脆弱和不堪?
她拿出手机,屏幕干净,没有新的消息。指尖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从一个app图标滑到另一个。
最终,它停在了那个几乎被她遗忘的、成员四人的聊天群组上。
群组安静地躺在列表深处,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好几个月前,是张宥真发的一张路边偶遇的可爱小狗照片,后面跟着李瑞妍回复的“哇!好像我们宥真啊!”,然后乔雅补了一句“是指一样像傻瓜吗?”,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
要不要……发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句“最近怎么样?”?
可是,然后呢?如果她们问起她怎么样,她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不太好,医生说我需要你们”?
各种可能的对话场景在脑海里飞快闪过,每一种都让她感到无比艰难和疲惫。那种想要联系、渴望一点点温暖和支持的冲动,与强烈的自尊、怕打扰对方、怕暴露脆弱的恐惧激烈地搏斗着。
最终,恐惧和迟疑占了上风。
她猛地按熄了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还是……没办法。
她低下头,双手捂住脸,用力揉搓了几下,试图驱散那种无力的酸涩感。阳光透过指缝,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是消息提示音,是电话。
她愣了一下,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心脏骤然缩紧——是李瑞妍。
她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已经很久没有直接通话了,通常只是在群里偶尔发条信息。
心跳莫名加速,带着一种慌乱和莫名的期待。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才按了接听。
“喂?”
“欧尼!”电话那头传来李瑞妍一如既往充记活力的声音,语速很快,背景音有点嘈杂,似乎在外面,“你猜我现在在哪?”
尹明舒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怔住:“……在哪?”
“就在你工作室附近的地铁站出口这边!我刚带完下午的课,想着离你不远,就过来转转。”
李瑞妍的声音带着笑意:“欧尼你现在在工作室吗?方不方便?我买了好多鲫鱼饼,吃不完,给你送点过去?”
突如其来的到访,毫无征兆的热情,她握紧了手机,指尖微微发颤,沉默了两秒,才听到自已的声音回答:“……在。你过来吧。”
“好!那我马上到!等我啊!”李瑞妍欢快地说完,挂了电话。
忙音响起。尹明舒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站在原地,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李瑞妍的到来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带着活力的风,吹散了工作室里积郁的沉闷空气。
“欧尼,给!哇我一路拎着过来,天好热,你这里真凉快~”她将咖啡和纸袋塞到尹明舒手里,然后越过她走进了练习室,忽略她的动作干脆利落。
尹明舒接过还有些烫手的鲫鱼饼,一时有些无措:“怎么突然过来了?”
“都说了嘛,刚好在附近。”李瑞妍打量着工作室:“哇,欧尼你还是收拾得这么干净,不像我那边,都快被舞蹈服和瑜伽垫淹没了。”
她说着,很自然地走到镜子墙前,对着镜子拨了拨自已有些被汗湿的刘海,让出各种像扭捏小女孩一样的动作,目光透过镜子落在尹明舒脸上,仔细看了两眼:“欧尼,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
“……还好。可能最近熬夜有点多。”
“写歌吗?”李瑞妍走到工作台前,好奇地看了看屏幕上的音轨软件,“是新歌吗?哇,好复杂的样子。”
她虽然编舞厉害,但对这些音频软件一直不太擅长。
“嗯,在填词。”尹明舒简短地回答,将鲫鱼饼放在桌上,“谢谢你的点心。”
李瑞妍不在乎那些,摆摆手就开始和她聊自已最近遇到的那些事,
尹明舒安静地听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有点酸,有点胀。
“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了?”
“今天刚好路过,就没忍住打电话了。”李瑞妍笑了笑,笑容依旧爽朗,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小心翼翼,“欧尼,你……最近还好吗?”
她问得很轻,尹明舒抬起头,对上李瑞妍的目光,一直紧绷的、试图维持平静的某种东西,仿佛突然松动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想说出“不怎么好”,但那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其实,”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衣角,“还可以。”
“我就知道!欧尼可是我们的leader,什——么事都难不倒你的!”李瑞妍像是预料到了一样回复,伸出手没大没小地拍了拍她,“如果有不好的话,就说出来!不然要我们这些队员干嘛用的?虽然achite解散了,但我们又没解散!”
鼻腔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酸意,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文俊辉窝在客厅沙发里,漫无目的地在手机上滑动着,浏览着社交平台和粉丝社区。
高强度的工作间隙,这种碎片化的信息浏览是他放松神经的方式。
算法推送的内容五花八门,偶尔会夹杂一些他关注过的艺人动态或者行业相关资讯。他的手指匀速滑动,目光掠过一个个光鲜亮丽的舞台片段、综艺预告、时尚画报……
忽然,一个有些眼熟的名字和一个久违的团名组合,撞入了他的视线。
是一条转发量还算可观的推文,来自一个名为achite_pis_official的账号。配图很简单,甚至有些简陋,是一张像是随手拍的、色调偏暗的歌曲封面,上面写着歌名——《achite》。
文俊辉的手指顿住了。
achite。
他想起来了,是那个在片场饰演凶手、最后无声自杀的女团出身演员。
那个已经解散了的、没什么水花的小女团。
他想起前几天探班回来搜索时,看到的那些寥寥无几的资料和那个2019年的出道年份,还有解散前官方账号放出的新歌练习室版。因为觉得编舞很不错,他还试着学了一下,但是因为太模糊,走位的变动太多,根本看不出来更细节的内容。
鬼使神差地,他没有立刻划走,而是点开了那条推文。配文只有简单一句:「致曾经的achite。」
评论区的热度似乎已经过去,但残留的讨论依然能看出这首歌曾引起过一些小范围的关注。不少人提到歌词和旋律的反差,提到那若有若无的水滴声,提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刺痛的感觉。
文俊辉找到了音频链接,戴上了放在一旁的耳机。
歌词并不晦涩。
徒劳的努力,被忽视的价值,光鲜舞台背后的阴影和失落。
背景里,他听到了极其微弱、需要仔细分辨才能察觉的、规律的水滴声。
嗒,嗒,嗒,像一种固执的提醒,又像一种缓慢的凌迟,无声地加剧着歌词带来的压抑感。
演唱者的声音他认得出来,是那个女孩,尹明舒。
她的唱法很特别——对比孔雀石以前的歌来说,新歌里没有过多炫技的转音或强烈的情感爆发,甚至有些地方显得过于平静,近乎漠然。
一种内敛的痛楚和不甘,透过耳机,清晰地传递过来。
文俊辉沉默地摘下耳机,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边缘摩挲。
致曾经的achite。
目光再次落回那条讨论帖,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边缘摩挲。楼主贴出的另一张截图,是尹明舒个人作曲人主页的界面,上面只有寥寥几首合作作品,播放数据大多平淡。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缓慢地蔓延开来。他见过太多努力却未必有回报的例子,他自已也是从漫长的练习生时期、从不被看到一步步走过来的,但每一次直面这种近乎残酷的湮灭时,仍会感到一种深切的共鸣与唏嘘。
成功需要实力、努力,但更需要运气和机遇,achite显然缺失了后者。
他退出浏览器,回到社交平台的主页,将手机息屏。
尹明舒送走了李瑞妍,工作室重新安静下来,桌上只剩下空了的咖啡杯和装鲫鱼饼的纸袋。
那种被短暂驱散的孤寂感,随着关门声又悄然回笼。
她转身,开始收拾桌上的垃圾,目光扫过电脑屏幕,上面还停留着未完成的温暖系歌词。
她看着那几句勉强拼凑的、虚假的治愈字句,忽然伸出手,按下了删除键,清空了整个段落。
算了,写不出来的时侯,硬挤出来的东西只会让人更烦躁。
她需要换换脑子,或许该出门走走,买点真正的食物,而不是总靠便利店的便当和微波炉度日。
她几乎是一冒出来这个念头就拿起钥匙穿上外套走出了练习室的门。
吃什么呢?吃烤肉?一个人吃不划算。去吃别的?吃什么呢?
算了,要不还是买个锅回去,自已煮面吃吧,反正工作室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