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旧仓库的铁门在暴雨中发出
“吱呀”
的呻吟,苏晚躲在集装箱的阴影里,雨水顺着额发滴落,模糊了视线。晚上八点整,三辆卡车准时停在仓库门口,宏业的员工穿着雨衣搬下纸箱,打火机的火苗在黑暗中闪烁,照亮了他们脸上紧张的神情。“动作快点,顾董说了必须今晚处理干净!”
带头的男人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被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
苏晚紧紧攥着口袋里的录音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和张启明兵分两路,张启明假装流浪汉在仓库外吸引注意力,她则趁乱翻墙进来。仓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纸张燃烧的焦糊味,十几个工人正将成箱的文件扔进焚化炉,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纸箱,将那些可能藏着真相的纸张化为灰烬。
她的目光在仓库里快速扫视,终于在角落看到几个未被烧毁的文件柜,上面贴着
“码头项目”
的标签。心脏猛地一跳,她猫着腰穿过堆放的集装箱,雨衣摩擦铁皮的声音被雨声掩盖。就在她快要靠近文件柜时,一个巡逻的保安突然转身,手电筒的光束直直照过来:“谁在那里?”
苏晚立刻蹲下身躲在木箱后,心脏狂跳不止。她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折叠刀
——
这是张启明硬塞给她的,说
“以防万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仓库另一侧突然传来
“轰隆”
一声巨响,焚化炉的烟囱似乎出了故障,冒出滚滚黑烟。保安骂了一句,转身跑去查看,苏晚趁机冲到文件柜前,迅速打开柜门。
柜子里的文件所剩无几,大多是无关紧要的会议记录。她焦急地翻找着,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壳笔记本,封面烫金的
“码头项目财务总览”
字样让她呼吸一滞。刚翻开第一页,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慌忙将笔记本塞进雨衣内袋,转身想跑,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找到你了,苏小姐。”
顾明远的特助狞笑着,手里拿着电棍,“顾董就知道你会来送死。”
他身后跟着四个保安,迅速围成一个圈,将苏晚困在中间。电棍
“滋滋”
的电流声在雨夜里格外刺耳,苏晚握紧折叠刀,后背紧紧贴着文件柜,目光快速寻找逃生路线。
“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特助一步步逼近,脸上的刀疤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苏晚突然想起父亲说过,这个特助曾因故意伤害罪入狱,是顾明远把他保出来的。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特助脸色骤变:“怎么回事?谁报的警?”
保安们也慌了神,纷纷看向仓库门口。苏晚趁机推开身边的保安,朝着翻墙进来的方向狂奔,身后传来怒骂声和追赶的脚步声。她知道这是张启明的计划
——
如果半小时后她没出来,就立刻报警。
翻墙而出的瞬间,苏晚重重摔在泥地里,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她顾不上查看伤势,爬起来就往巷口跑,雨衣被铁丝网勾破,划破的皮肤渗出血迹,与雨水混在一起。巷口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张启明正焦急地按着喇叭,看到苏晚跑出来,立刻打开车门:“快上车!”
车子刚驶出巷口,就看到三辆黑色轿车从仓库方向追来,车灯在雨幕中划出刺眼的光线。张启明猛踩油门,面包车在狭窄的巷子里左右穿梭,发动机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车牌号?”
苏晚回头看着紧追不舍的轿车,心沉到了谷底。
“可能是刚才在仓库外被看到了。”
张启明的额头渗出冷汗,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坐稳了!”
他猛地打方向盘,车子撞上路边的垃圾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却成功甩开了一辆追兵。苏晚趁机拿出手机,想给老周发短信求救,却发现手机屏幕已经在刚才的打斗中碎裂,无法使用。
面包车在郊区的盘山公路上狂奔,雨刮器根本来不及清理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前方的道路模糊一片。张启明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悬崖和障碍物,可身后的追兵始终紧咬不放。“小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张启明的声音带着绝望,“前面是断头路,我们……”
话音未落,一辆轿车突然从侧面冲出,狠狠撞在面包车尾部。巨大的冲击力让苏晚重重撞在前排座椅上,额头磕出一个血包。面包车失控地冲向护栏,半个车身悬在悬崖外,碎石不断滚落,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追兵们纷纷下车,举着手电筒围过来,光柱在车厢里晃动。
“张叔,你先走!”
苏晚推开车门,将笔记本塞进张启明怀里,“把这个交给王律师,他知道该怎么让!”
她拔出折叠刀,转身面对追兵,“我来拖住他们!”
“不行!要走一起走!”
张启明红着眼圈,想把苏晚拉回来。面包车突然剧烈晃动,护栏发出
“咔嚓”
的断裂声,随时可能坠入悬崖。苏晚用力将他推下车:“照顾好自已!替我找到老周!”
她看着张启明踉跄着跑进树林,才转身冲向追兵,挥舞着折叠刀乱砍,试图为张启明争取时间。
特助一脚将苏晚踹倒在地,电棍狠狠砸在她的手臂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折叠刀脱手而出。“抓住她!”
特助怒吼着,保安们一拥而上,将苏晚死死按在泥地里。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沙灌进她的口鼻,她挣扎着抬起头,看到张启明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才终于松了口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苏晚发现自已躺在一辆货车的车厢里,手脚被绳子绑着,嘴里塞着布条。车厢颠簸着,外面传来货车发动机的轰鸣。她挣扎着扭动身l,试图解开绳子,却发现绳子绑得异常牢固,手腕被勒出深深的红痕。黑暗中,她摸到雨衣内袋里的笔记本还在,心里稍稍安定。
不知过了多久,货车停了下来。车厢门被打开,刺眼的灯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特助粗暴地将她拽下车,推搡着走进一栋废弃的仓库。仓库中央摆着一把椅子,周围站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顾明远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暴雨。
“醒了?”
顾明远转过身,手里把玩着那枚鹤鸣佩,“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已不珍惜。”
他走到苏晚面前,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说吧,笔记本藏在哪了?张启明跑哪去了?”
苏晚死死咬着嘴唇,不肯说话。下巴被捏得生疼,她能闻到顾明远身上浓烈的酒气,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会说的。”
顾明远冷笑一声,对特助使了个眼色,“让她尝尝厉害。”
特助狞笑着举起电棍,就在这时,仓库的后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苍老的身影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菜刀:“放开我家小姐!”
苏晚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是老管家!他的衣服湿透了,沾记了泥土和血迹,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跑过来时受了伤。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黑色布包,看到苏晚被绑在椅子上,老泪纵横:“小姐别怕,我来救你了!”
“老东西,找死!”
特助转身挥拳打去,老管家却异常灵活地躲开,举起菜刀乱挥,逼退了几个保安。顾明远脸色铁青:“抓住他!”
混乱中,老管家趁机跑到苏晚身边,用菜刀割断她身上的绳子,将黑色布包塞进她怀里:“小姐快走!从后门有条小路通码头,我已经安排好船了!”
布包沉甸甸的,里面似乎有硬物硌着。苏晚抓住他的手:“要走一起走!”
“傻孩子,我老了,跑不动了。”
老管家抹了把眼泪,用力将苏晚推向后门,“这里有我顶着!记住,包里有加密
u
盘和瑞士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的东西能救苏家,你一定要活下去,为你父亲报仇!”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身上的汽油,“顾明远,你这个畜生!我让鬼也不会放过你!”
“疯子!”
顾明远惊恐地后退。老管家像一团火球,朝着保安们冲过去,凄厉的嘶吼声在仓库里回荡。苏晚看着那团越来越小的火焰,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知道老管家是在用自已的命给她争取时间。
“拦住她!”
顾明远怒吼着,亲自追了上来。苏晚咬着牙冲进雨夜,怀里紧紧抱着布包,老管家的嘶吼声、保安的怒骂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渐渐远去,只剩下雨水拍打脸颊的冰冷触感。她按照老管家说的路线狂奔,山路泥泞湿滑,好几次差点摔倒,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
码头的轮廓在雨幕中渐渐清晰。一艘小型快艇亮着灯,在水面上轻轻摇晃。苏晚刚跳上快艇,就看到顾明远的车停在码头入口,他正疯狂地朝这边挥手,嘴里骂着什么。开船的老船夫迅速解开缆绳,猛踩油门,快艇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
苏晚站在船头,回头望去。仓库的方向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像一朵盛开的死亡之花。她知道,老管家再也回不来了。这个看着她长大的老人,用最惨烈的方式,为她铺就了一条逃亡之路。她打开黑色布包,里面果然有一个加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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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一张瑞士银行卡,还有一张老管家的字条:“小姐,码头账本在老赵女儿手里,她在纽约。”
快艇驶离港口,朝着茫茫大海驶去。临江城的灯火在身后渐渐远去,璀璨的光芒此刻却像一把把利刃,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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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和银行卡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清醒地意识到,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苏家大小姐,而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逃亡者。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却浇不灭她眼底的火焰。她看着那片越来越小的陆地,在心里默念:“爸,老管家,张叔,所有帮助过我的人,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会让顾明远血债血偿,让苏家沉冤得雪。”
快艇冲破海浪,溅起的水花打在她脸上,冰冷而清醒。加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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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硌着心口,像是老管家未凉的热血,提醒着她肩上的责任。远方的海平面泛起一丝微光,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可苏晚知道,她的黑夜才刚刚开始。但她并不害怕,因为老管家用生命点燃的微光,将永远照亮她的逃亡之路,直到复仇的那一天。
她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整个世界的重量。身后的城市越来越远,那些爱恨情仇、阴谋诡计都被抛在脑后,只有复仇的决心在心底疯狂滋长。雨还在下,但她知道,总有放晴的一天,而她会在那一天,带着真相和正义,重新踏上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