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旋转门还在不知疲倦地转动,只是此刻进出的人群已换了模样。苏晚站在街角的咖啡馆里,隔着玻璃窗望着那栋承载了家族荣耀的建筑,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三天前,宏业集团的收购公告贴记了临江城的大街小巷,“债务重组”
四个烫金大字背后,是顾明远用卑劣手段完成的资本吞并
——
他以苏氏欠银行的五亿债务为要挟,用市场价三分之一的价格买下了集团
60
的股份,彻底掌控了这家父亲倾注毕生心血的企业。
玻璃上倒映出苏晚苍白的面容,她今天特意换上了最普通的牛仔裤和白衬衫,将长发束成马尾,尽量让自已看起来像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葬礼结束后,她被
“客气”
地请出了总部大楼,顾明远的理由冠冕堂皇:“苏小姐刚经历丧亲之痛,该好好休息,公司事务交给专业团队就好。”
这话背后的驱逐意味,连最迟钝的人都能听出来。
“小姐,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张启明坐在对面,紧张地搓着手。他今天没穿西装,那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衫是他十年前入职时买的,此刻却被他熨烫得笔挺。他的眼圈通红,昨天收到解雇通知时,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苏晚面前,“让开。”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男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父亲的办公室已经面目全非。墙上的家族合影被摘下,留下一块浅色的印痕;父亲珍藏的航船模型被扔在角落,船帆断了一根;最让苏晚心疼的是,那个她小时侯画的全家福陶瓷盘,此刻碎在垃圾桶里,碎片闪着冰冷的光。顾明远坐在父亲的办公椅上,双腿翘在桌面上,手里把玩着那枚鹤鸣佩,看到苏晚进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苏小姐稀客,来拿回你的东西?”
“把它还给我。”
苏晚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枚玉佩,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那是苏家的东西。”
顾明远把玉佩揣进怀里,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古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让她一阵反胃。“现在这里是宏业的地盘,”
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威胁,“包括你父亲留下的一切。识相点就早点消失,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争吵声。苏晚转头看去,只见张启明正和宏业的人事经理争执,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纸箱:“这些是我的私人物品!你们凭什么搜查?”
人事经理冷笑:“顾董说了,所有离开的员工都要接受检查,防止公司机密外泄。”
他挥手示意保安上前抢夺,纸箱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
大多是苏晚小时侯的照片,张启明一直替她保管着。
苏晚立刻冲过去护住张启明:“你们太过分了!”
她蹲下身捡拾照片时,看到一张父亲和张启明的合影,两人站在刚竣工的苏氏大楼前,笑容灿烂。照片背面有父亲的字迹:“共患难,通进退。”
顾明远在一旁拍手:“感人至深。可惜啊,现在是宏业的时代了。”
他打了个响指,人事经理立刻递上一份文件,“对了,忘了告诉你,根据‘优化结构’政策,苏氏将裁员
60,张总监也在其中。”
他指着文件上的名单,“你父亲的心腹差不多都走了,剩下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不远处的财务部,几个老员工正低着头在离职协议上签字。
苏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沉。财务部的李经理是父亲的大学通学,跟着父亲打拼了二十年,此刻却红着眼圈签字,手指抖得握不住笔。苏晚冲过去按住他的手:“李叔,你不能签!他们这是逼我们走!”
李经理抬起头,眼泪掉了下来:“小姐,我没办法啊。”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到,“我儿子在宏业的子公司上班,他们说我不签字,就让他失业……”
他颤抖着抽出一张纸条塞进苏晚手里,迅速盖上文件,“照顾好自已。”
苏晚攥紧纸条,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纸条上写着
“财务部老王被威胁,账本在他女儿手里”。她还想说什么,就看到更多的老员工被保安
“请”
出办公室,有人不甘心地喊:“我们为苏氏卖命十几年,凭什么说解雇就解雇?”
得到的回应却是粗暴的推搡。
“看到了吗?”
顾明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得意,“这就是现实。你的人要么走,要么归顺我。”
他走到落地窗前,指着楼下,“苏氏早就该更新换代了,你父亲太固执,不肯变通。”
他的目光扫过苏晚,“如果你肯留在宏业帮我,我可以给你个副总职位,比你到处追查真相有用多了。”
“我对你的脏钱没兴趣。”
苏晚将照片和文件箱紧紧抱在怀里,“顾明远,你记住,你用卑劣手段得到的一切,我会一点一点拿回来。”
她转身就走,经过走廊时,看到更多熟悉的面孔带着不舍离开,有人偷偷塞给她钥匙,有人比划着码头的手势,还有人低声说:“小姐,我们等你回来。”
走到电梯口时,苏晚看到王律师站在角落,脸色惨白地看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王律师迅速低下头,擦着眼泪快步离开。苏晚知道,他也是被胁迫的,那个伪造的遗嘱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走出大楼的瞬间,苏晚看到天空阴沉下来,飘起了细雨。张启明帮她把纸箱放进后备箱,低声说:“小姐,生产部的老赵刚才偷偷打电话,说宏业在销毁码头项目的所有资料,今晚八点动工。”
苏晚猛地抬头:“地址在哪?”
“城东旧仓库。”
张启明的声音带着担忧,“他们肯定有防备,太危险了。”
苏晚坐进车里,发动引擎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苏氏大楼,顾明远正站在父亲办公室的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一只巡视领地的鹰隼。雨刷器来回摆动,模糊了窗外的景象,却模糊不了她眼底的决心。
“我们去仓库。”
苏晚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他们想销毁证据,我偏要让真相大白。”
她将王律师塞给她的纸条折好放进钱包,又握紧了口袋里的录音笔。虽然苏家的势力暂时崩塌了,但那些散落的旧部、隐藏的线索、还有心中不灭的怒火,都是她复仇的力量。
车子驶离
cbd
时,苏晚最后看了一眼那栋曾经象征着家族荣耀的大楼,宏业的标志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冷光。她知道,从今天起,她要在黑暗中行走,收集那些被掩埋的真相,团结那些被迫离散的旧部。鸠占鹊巢的日子不会太久,只要希望的微光不灭,总有一天,她会让这里重新变回属于苏家的样子。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城市的尘埃,也仿佛在洗涤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