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双手,是自己卸下来,还是我们哥几个帮你卸?”
江春没有看那两个走过来的壮汉,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个戴墨镜的男人。
“我这双手,还要给我媳妇缝棉袄给妹妹交学费。”
他的声音很平就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你们要是觉得自己的骨头,比黑风岭上黑瞎子的还硬就过来拿。”
这话不是威胁是陈述。
是一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后沉淀下来的对生命的漠然。
那两个壮汉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眼前这个男人身上那股子血腥味,太浓了浓得让他们心头发慌。
戴墨镜的男人,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几分。
他没想到,一个乡下泥腿子,面对这种阵仗,非但没吓得尿裤子,反而还敢还嘴。
“有种。”他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没见过的带嘴香烟,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叫李虎,公社后勤科的干事。”他吐出一口烟圈,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弟弟不懂事,在你的地盘上撒了野,你教训他是应该的。”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冷。
“但是,你把他打成这个样子,让他以后在这一片,连头都抬不起来,这就是不给我李虎面子。”
“今天,我不动你的人。”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江春身后那片连绵不绝的黑风岭,“我只要你一句话,从今往后这黑风岭,你,不准再踏进去半步。”
“里面的东西,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都跟你江春,再没半点关系。”
这话,比直接卸掉江春一条胳膊还狠。
不让他进山,就等于是断了他的活路,断了这个家唯一的经济来源。
这是要把他江春,往死路上逼。
江春笑了。
他看着李虎那张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脸,摇了摇头。
“你说了不算。”
“我说了不算?在这红旗公社的地界上,除了几个领导,还没有我李虎说了不算的事!”
“是吗?”江春往前踏了一步,那股子无形的压迫感,让李虎身前那两个壮汉,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
“前几天,治安所的王大海,也跟我说过差不多的话。”江春的语气,依旧平淡,“他说,黑风岭的野兽不长眼,怕我这身板,不够黑瞎子塞牙缝的。”
他看着李虎那张开始变得僵硬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他每天天不亮,就得去公社的猪圈里掏大粪。”
王大海,被撸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李虎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他不敢相信,王大海在公社里根基那么深,怎么可能说倒就倒?
“你少在这吹牛!”李虎色厉内荏地吼道可他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惊骇。
“吹没吹牛,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江春的目光,越过李虎,落在了他那辆崭新的吉普车上。
“我这双手,是给福满楼的刘经理,打山货的。”
“刘经理说,动我江春,就是砸他刘福贵的饭碗。”
李虎脸上的肌肉狠狠抽了一下。
那句“砸他刘福贵的饭碗”,就像一把烧红的刀子,捅进了他最柔软也最恐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