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的手指,在那冰冷坚硬的枪身上,轻轻抚过。
这东西,他只在民兵训练时远远见过,沉重,复杂,带着一股子能把天都捅个窟窿的霸道。
这不是土弓,不是猎刀。
这是能决定生死的道理。
“刘经理,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沙哑,眼睛却没有离开那杆枪。
“意思很简单。”刘福贵发动了车子,吉普车平稳地汇入夜色,“我父亲病重,急需一味药引,长在黑风岭最深处的断魂崖。”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那东西,有头畜生守着。一头三百斤往上的野猪王,獠牙能轻易捅穿铁皮,县里最好的猎人带队进去,三个,只爬回来一个,还废了条腿。”
吉普车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发动机在低沉地轰鸣。
江春没有问那是什么药引,他知道自己不该问。
他只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钱呢?”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子,直接捅进了这次交易的核心。
刘福贵似乎笑了一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扔在江春腿上。
“这里是五百块。三百,给你妹妹救命。剩下两百,是你这次进山的安家费。”
江春捏着那个信封,那厚度和重量,烫得他指尖发麻。
五百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要是回不来呢?”他问。
“回不来,”刘福贵踩下油门,车速快了几分,“我会再找人。不过,你妹妹的医药费,还有你女人的下半辈子我包了。”
江春没再说话。
他把那个信封死死地揣进了怀里最深处。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江春推门下车。
“天亮之前我要见到那头猪王。”刘福贵的声音从车里传来,“死活不论。”
江春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医院。
当他把三百块崭新的大团结,拍在收费窗口的桌子上时那个刚才还一脸冷漠的老医生眼睛都直了。
林秀秀看着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却断了线一样往下掉。
江春没时间安慰她,他只是把剩下的两百块,还有那杆用黄布重新包好的猎枪塞进了她怀里。
“照顾好夏夏,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林秀秀抱着那冰冷的铁疙瘩和那沓滚烫的钱,看着男人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她知道这个男人,又一次把命押了上去为了这个家。
江春没有回家他直接去了黑风岭。
夜里的山林是野兽的天下。
但他也是野兽。
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每一阵风带来的不同气味。
没有急着去找断魂崖,而是先找了个背风的山洞点起一小堆篝火。
他把那杆崭新的猎枪,从黄布里抽了出来。
在跳动的火光下枪身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那个黑漆漆的瞄准镜好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分解擦拭再组装。
动作很慢很笨拙,但他学得很快。
老猎人教过他,武器就是猎人身体的延伸你必须比了解自己更了解它。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直到手指能记住每一个零件的位置直到闭着眼睛也能将它重新组合。
然后他开始练习瞄准。
没有子弹他就用最原始的办法。
透过瞄准镜他锁定了一片百米开外的树叶,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一只在树梢上打盹的夜鸟。
他调整呼吸感受风向,计算提前量,然后轻轻扣动扳机。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