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两只由白变黄,再由黄变得焦香流油的兔子,口水已经快要流下来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兔子,更是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肉味。
“哥,这这是哪来的?”
“下午运气好逮住了两只。”江春撕下一条冒着热气的兔腿,吹了吹递给江夏,“快吃尝尝哥的手艺。”
江夏小心翼翼地接过烫得左右手来回倒腾。
她先是小小的咬了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
太香了!
外焦里嫩的兔肉纤维在齿间撕裂,丰腴的肉汁混合着淡淡的柴火香气在口腔里爆开。
江夏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她的小脸因为激动和满足涨得通红,吃得满嘴是油,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那股子香是霸道到了骨子里的香。
不同于寻常人家煮野菜糊糊的寡淡,这味道带着野性带着油脂被烈火舔舐后“滋滋”作响的生命力更带着一股子能把人魂儿都勾走的焦香。
它像一只无形的手先是蛮横地挤开西屋的门缝,随即在小小的农家院里盘旋、肆虐最后竟顺着晚风,大摇大摆地朝着左邻右舍飘荡而去,沿路播撒着罪恶的诱惑。
东屋江家的饭桌上,死寂一片。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水,把每个人都牢牢地钉在原地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江建财手里那块硬邦邦的玉米饼子此刻像是烙铁一样烫手。
他先是茫然地嗅了嗅,小眼睛瞪得溜圆,随即那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郁的肉香彻底击溃了他幼小的心灵。
“哇——!”
一声石破天惊的哭嚎炸响在寂静的屋里。
江建财把饼子狠狠往桌上一掼两条小短腿使劲蹬着地,“妈!香!有香的!我也要吃肉!”
这一嗓子如将火星子丢进了火药桶。
“啪!”
张桂芬脸色铁青一双筷子被她生生拍断在桌上。她那张平日里就显得刻薄的脸,此刻更是涨成了猪肝色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肉?肉?咱们家哪来的肉味?”她先是厉声呵斥,随即自己也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不敢置信。
这味道错不了是肉!而且是烤肉!
可这年头家家户户勒紧裤腰带,连点油星子都见不着谁家能有这等奢侈的吃食?
“哪来的味儿?建财你别是闻岔了”
话音未落她自己也闭上了嘴。
那股霸道的香味,仿佛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又一波更浓烈的攻势席卷而来。
“是西屋!”一直闷头抽烟的江大军,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院子的西边,那双被烟油熏得焦黄的手指,捏着旱烟杆,微微发颤。
“西屋?”张桂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一声,霍然起身,“那个小兔崽子?他哪来的钱买肉?!”
她再也按捺不住,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一头扎出了东屋的门。
江大军没有阻拦,只是把烟锅在鞋底上“梆梆”地磕了两下,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烦躁,混合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贪婪,让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张桂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西屋门口,没有敲门,而是直接凑到那扇破旧木窗的缝隙前,把眼睛死死贴了上去。
只一眼,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
窗内,一小堆炭火烧得正旺。
火上,架着一只被烤得通体金黄、油光发亮的兔子!
那肥美的兔腿上,油脂正“滋滋”地往下滴,落在炭火上,激起一小簇火苗,也升腾起一股更勾魂夺魄的香气。
而那个她口中的“小兔崽子”江春,正盘腿坐在火边,神情专注地转动着木棍,手里还拿着一把破刷子,慢条斯理地往兔肉上刷着什么酱料。
他的旁边,小丫头江夏正捧着一小块已经烤好的肉,小脸上满是幸福和满足,吃得嘴角流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全是崇拜。
这幅画面,对张桂芬来说比拿刀子剜她的心还难受!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两个没人要的拖油瓶能在这里吃香喝辣,她的宝贝儿子却只能啃玉米饼子?
那兔子是山上的野物!山上的东西就该是大家伙的!
“砰!砰!砰!”
理智彻底被嫉妒烧毁,张桂芬用拳头狠狠砸着那扇薄薄的木门,发出的声响仿佛要把它拆碎。
“江春!你个烂了心肝的白眼狼!开门!”她的嗓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怨毒,“老娘就知道是你!偷了东西自己躲起来吃独食!你给我滚出来!那兔子是我们老江家的你敢一个人吞了?!”
屋里江夏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兔腿差点掉进火里。
江春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沉稳地撕下那只烤得外焦里嫩、最肥美的兔后腿,吹了吹递到妹妹手里声音平静得可怕。
“别怕,吃你的。天塌下来有哥给你扛着。”
这声音仿佛有魔力瞬间抚平了江夏的恐惧。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把小脸埋进香喷喷的兔腿里,继续大口啃起来。
门外张桂芬的叫骂越来越不堪入耳。
就在她叫骂得快要喘不上气准备找块石头砸锁时——
“吱呀”一声。
门开了。
张桂芬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但旋即被更大的怒火覆盖,她双手往腰上一叉摆出撒泼的架势:“你还敢开门?小王八羔子肉呢?赶紧给我拿”
“来”字还卡在喉咙里。
江春动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当着她的面,缓缓举起手里那只剩下的、同样油光发亮的兔前腿,送到嘴边,然后“咔嚓”一声。
他狠狠咬下了一大口,清脆的声响,是皮肉被撕裂的声音。
他慢慢地咀嚼着,喉结滚动,将满口肉香咽下。
然后,他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盯着张桂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野狼般的弧度。
“我的猎物,你凭什么拿走?”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张桂芬的心上,“你也配?”
“凭什么?就凭我们家养了你们这么多年!”张桂芬理直气壮,“没有我们你们兄妹俩早饿死在外面了!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现在弄到点好东西就想翻脸不认人了?”
“养我们?”江春忽然笑了,那笑意却冷得像外面的冰雪,“你说的是让我妹妹天天劈柴烧火洗一家人的衣服,还动不动就挨打挨骂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的那种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