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别人修仙靠天赋,我靠借贷。一贷在手,仙魔我都有。利息呵,我的命就是最大的利息。
第一章：天道贷,这是条绝路
子时,瑶光圣地,思过崖。
此刻,我正跪在这片历代祖师面壁思过的禁地里,额头抵着冰冷刺骨的玄武岩,血顺着眉心淌下,在地面晕开一朵妖异的红莲。
在我面前,没有祖师的牌位,只有一片扭曲、蠕动的黑暗。
那黑暗仿佛活物,粘稠得像化不开的浓墨,从中传出的声音不辨男女,却带着一股能冻结神魂的冰冷与威严。
叶清凌,你想好了天道当铺的贷款,借的是登仙梯,还的可是你的命。
我当然想好了。
三天前,我师父,那个将我从凡人堆里捡回来、教我引气入体的男人,被仇家废了辛苦千年修来的仙骨灵根。
修为尽散,一夜白头。
宗门长老们叹着气,给了他一堆丹药,便将他安置在后山等死。
他们说,灵根被毁,仙路已断,神仙难救。
可我不信。
我翻遍了宗门典籍,终于在一本禁书的夹页里,找到了一个名字——天道当铺。
一个敢与天道做买卖的禁忌存在。
我想好了。我抬起头,任由鲜血模糊视线,声音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我要‘鸿蒙道骨’,为我师父重塑灵根。我还要‘太上忘情诀’和三枚‘九转金丹’。
师父的仇,我要报。
我自己的道,更要走下去！
那片黑暗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我这个贷款人的价值。
可以。
黑暗中,三样东西缓缓浮现。
一截晶莹剔透、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至理的白骨。
一本古朴无华、却散发着让人心悸气息的玉简。
还有一个悬浮着三颗龙眼大小、金光流转丹药的玉瓶。
仅仅是看着它们,我体内的灵力就几乎要沸腾！
‘鸿蒙道骨’,价值连城,可活死人,肉白骨,重塑一切根基。
‘太上忘情诀’,无上功法,修炼至大成,可斩七情六欲,与天同寿。
‘九转金丹’,一颗便可让你破多境,直达金丹大圆满。
那声音带着致命的诱惑：而你要付出的,仅仅是按时偿还利息。
利息是什么我哑声问。
到时候,你自会知晓。黑暗中浮现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金箔契约,上面流淌着古老的符文,签了它,这一切就是你的。
我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按了上去。
嗡——！
金箔契约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我的眉心。
与此同时,那三样至宝也飞入我的怀中。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思过崖上空,原本被乌云遮蔽的月亮重新露出脸,清冷的月光洒在我身上,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我死死攥着怀里的宝物,踉跄着冲向后山。
师父还有救！
……
过程很顺利。
当那截鸿蒙道骨融入师父体内时,他衰败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生机,满头白发顷刻间转为青丝。
他睁开眼,感受着体内重生的澎湃灵力,老泪纵横。
清凌……你……
师父,你感觉怎么样我急切地问,脸上满是喜悦。
他抓住我的手,神情却无比复杂：你从何处得来这等逆天神物孩子,你是不是……
师父,你别问了,我笑着打断他,将玉瓶塞进他手里,这是徒儿的机缘。你快服下丹药,巩固根基,我们师徒的仇,一定要报！
安抚好师父,我回到自己的洞府,立刻吞下了一颗九转金丹。
轰！
磅礴的药力在我四肢百骸炸开,经脉寸寸撕裂又瞬间重组,修为的壁垒如同纸糊的一般,被摧枯拉朽地冲破！
筑基初期！
筑基中期！
筑基后期！
……
金丹！
短短一个时辰,我便从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一跃成为金丹真人！
这种力量暴涨的快感,让我几乎沉醉。
我缓缓睁开眼,一道剑光在手中中闪过,整个洞府的石壁都被划出道道深痕。
这就是力量。
有了它,我就能保护师父,就能报仇雪恨！
我摊开手掌,正准备修炼那部《太上忘情诀》,眉心却陡然传来一阵灼痛。
一道冰冷的信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如同催命的符咒：
天道当铺通知：首次利息偿还日已到。
任务：三日内,血洗合欢宗,取其宗主头颅。
逾期未还,抹杀。
第二章：恶名起,血洗合欢宗
血洗合欢宗取其宗主头颅
我猛地站起身,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开什么玩笑！
合欢宗虽被正道不齿,以采补之术闻名,行事放浪形骸,但它终究是传承千年的大宗门,宗主吴湘子更是与我瑶光圣地掌门同辈的元婴老怪！
而我,不过是一个时辰前才侥幸结丹的小辈。
最重要的是,我叶清凌,是正道弟子！是未来的瑶光圣女！怎能去做这等灭人满门的魔道行径
我若不做呢我对着虚空,咬牙切齿地问。
脑海中,那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只重复了一遍最后的几个字。
逾期未还,抹杀。
那一瞬间,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心脏。神魂深处,那张金箔契约开始散发灼热的气息,似乎只要我敢说一个不字,它就会将我的神魂焚烧殆尽。
抹杀……
若我死了,师父怎么办
我用逆天改命的代价才换回他的仙路,难道要因为我一时的道义,就让他再次跌入绝望的深渊吗
不……我不能死！
我的命,早在我签下契约的那一刻,就不再属于我自己了。
合欢宗……合欢宗……我喃喃自语,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被疯狂的决绝取代。
对！合欢宗本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他们掳掠炉鼎,作恶多端,我这是……替天行道！
我为自己找了一个可笑又可悲的借口。
下一刻,我盘膝而坐,脑海中浮现出《太上忘情诀》的心法。
斩七情,灭六欲。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灵力按照一种玄奥诡异的路线运转,我感觉自己的情绪——恐惧、挣扎、愧疚——正在被一股冰冷的力量飞速剥离,沉入意识的最深处。
我的眼神,变得像思过崖那万年不化的玄冰。
我的心,也一样。
……
合欢宗山门,坐落在百花谷,四季如春,常年弥漫着一层粉色的瘴气。
传闻修士吸入此气,便会情欲勃发,沦为合欢宗弟子的玩物。
但此刻,身着一袭瑶光圣地纯白道袍的我,悬于山门之上,周身剑气凛然,将那些粉色瘴气逼退三尺。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我合欢宗！两名守山弟子见我孤身一人,又是个绝色女子,脸上顿时露出淫邪的笑容。
我没有回答。
指尖微动,一柄由灵力凝聚的冰晶长剑悄然成形。
手起,剑落。
两颗头颅冲天而起,脸上那猥琐的笑容甚至还未散去。
敌袭——！
凄厉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百花谷,无数道流光从亭台楼阁中飞出,将我团团围住。
好个俏丽的小美人,竟敢杀我宗门弟子,定要将你擒下,让你尝尝我合欢宗双修大法的厉害！一个看似头领的结丹期修士舔着嘴唇,眼中满是贪婪。
我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一群死物。
聒噪。
我只说了两个字,身影便从原地消失。
《太上忘情诀》运转之下,我的速度快到极致。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冰晶长剑划破喉咙的轻响。
噗！噗！噗！
血花在空中不断绽放,那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合欢宗弟子,在我面前脆弱得如同草芥。他们的媚术、法宝、阵法,甚至来不及施展,便已身首异处。
我从山门一路杀上主殿,脚下白袍早已被鲜血染红,身后留下一条尸骸铺就的道路。
百花谷中,浓郁的血腥气彻底压过了暧昧的芬芳。
何方妖女！敢在我合欢宗放肆！
一声怒吼,伴随着元婴期的恐怖威压从主殿中爆发。
宗主吴湘子终于现身了。他身着一袭华丽紫袍,面色却因暴怒而扭曲。
他看到了我,看到了我那一身瑶光圣地的服饰,先是一愣,随即狂笑起来：瑶光圣地哈哈哈！想不到你们这些伪君子,竟也会派人干这种偷袭的勾当！报上名来,老夫手下不死无名之鬼！
瑶光圣地,叶清凌。我平静地报上姓名,手中冰剑遥遥指向他,奉命取你头颅。
就凭你一个刚刚结丹的小丫头吴湘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满是不屑。
他话音未落,我身后已然浮现出一尊巨大的金丹法相,磅礴的灵力威压甚至隐隐有与他分庭抗礼之势！
吴湘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意识到,自己看走眼了。
但已经晚了。
我不想浪费时间。
九转金丹的药力还在体内奔涌,我感觉自己前所未有地强大。
一剑,送你归西。
我人与剑合,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白色流光,裹挟着无尽的杀意,瞬息而至。
吴湘子惊骇欲绝,祭出本命法宝阴阳合欢铃,试图抵挡。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咔嚓！
铃声只响了半声便戛然而止,那件上品法宝连同吴湘子的护体真元,被我的剑光一同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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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被我提在了手中。
我环顾四周,残存的合欢宗弟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
我的目光没有丝毫怜悯。
剑光再次亮起,将整个主殿广场化作一片血海。
做完这一切,我走进合欢宗的宝库,按照脑海中契约的指引,取走了一枚黑白相间的阴阳和合珠。
当我提着吴湘子的头颅,走出这片人间炼狱般的百花谷时。
山谷入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呆立在那里。
他身穿瑶光圣地亲传弟子的蓝白道袍,是宗门里最耀眼的天才之一,也是曾经最爱慕我的林师兄。
此刻,他看着我,看着我这一身浴血的白袍,看着我手里滴血的头颅,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第三章：被通缉,恩师要废我
他是我瑶光圣地掌门的亲传弟子,天之骄子,一手流云剑诀使得出神入化,更是宗门内公认最有可能与我结为道侣的人选。
往日里,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三分欣赏,七分温情。
而此刻,只剩下惊骇。
叶师妹……你……你屠了合欢宗他的声音发颤,仿佛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
我的心,被他那陌生的眼神刺得微微一痛。
但这一丝痛楚,很快就被《太上忘情诀》的冰冷压了下去。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漠地瞥了他一眼。这一眼,让他如坠冰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此事,与你无关。我声音沙哑,随即化作一道流光,绕过他,向远方天际掠去。
我不想杀他,或者说,我还不想杀一个瑶光圣地的人。
林师兄呆立片刻,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脸色煞白,猛地捏碎了一枚传讯玉简。
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我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
不出半日,整个修仙界都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瑶光圣地未来圣女叶清凌,不知何故堕入魔道,单枪匹马血洗了合欢宗！
何止！据说她手段残忍,合欢宗上下三千余口,无一活口,连宗主吴湘子的头颅都被她割下带走！
疯了！真是疯了！瑶光圣地乃正道魁首,怎会教出这等女魔头
瑶光圣地已发出通缉令,宣布将叶清凌逐出师门,并悬赏上品灵宝,号召天下正道共诛此獠！
一时间,我从人人敬仰的清凌仙子,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血衣妖女。
无数自诩正义的修士,为了那悬赏的灵宝,更为了除魔卫道的虚名,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从四面八方朝我涌来。
起初,我只是一味地逃。
直到在一处峡谷,我被三个宗门的长老联手布下天罗地网,围困其中。
妖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为首的青城派长老义正言辞地喝道。
我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杀意,忽然觉得很可笑。
这就是所谓的正道
那一战,我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催动金丹期的全部修为。
《太上忘情诀》带来的冰冷心境,让我对敌人的招式判断精准到了极致。我的剑,快得只剩下一道道白色的残影。
半个时辰后,峡谷中尸横遍野。
我踩着三位长老温热的尸体,收缴了他们的储物袋,漠然离去。
从那以后,我不再逃了。
来一个,我杀一个。
来一双,我杀一双。
我的剑越来越快,心越来越冷。身上的血腥气也越来越重,有时候连我自己都闻着恶心。
可我别无选择。
我必须活下去。
终于,在我连续斩杀了数十名追杀者后,我迎来了最大的危机。
断魂崖。
三大圣地、五大宗门的十六位长老,结成九宫绝杀阵,将我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
为首的,赫然是我瑶光圣地的执法长老。
孽障！还不束手就擒！执法长老须发皆张,声如洪钟。
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
我浑身浴血,灵力几近枯竭。凭借着九转金丹残余的药力,我强行施展禁术,以重伤为代价,硬生生斩杀了其中七位长老,破开了阵法的一角。
就在我拖着残破的身躯,准备杀出重围的瞬间——
一道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剑光,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我的右肩,将我死死钉在了崖壁之上！
那剑光,温润如玉,却又霸道绝伦。
是师父的春风化雨剑。
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见那个我拼上一切去拯救的男人,正踏着祥云,缓缓降落在我面前。
他还是那般丰神俊朗,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显然,鸿蒙道骨已经与他完美融合。
师……父……我咳出一口鲜血,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光亮。
他是来救我的！
我就知道,师父绝不会抛下我！
周围那些正道长老见到他,纷纷恭敬行礼：见过玄尘真人！
师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深邃而复杂,有痛惜,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漠然。
清凌,他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温和,话语却像淬了毒的冰,你可知罪
我愣住了。
孽徒！你屠戮同道,滥杀无辜,已堕入魔道,还不跪下向玄尘真人认罪！一旁的执法长老厉声喝道。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的师父,一字一顿地问：师父,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师父沉默了。
他缓缓抬起手,一柄与插在我肩头一模一样的灵剑,在他掌心凝聚。
为师曾教过你,我辈修士,当行得正,坐得端,心怀苍生,守护正道。
他的声音,穿过呼啸的山风,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凌迟着我的心。
你既已行差踏错,为祸世间,为师……便只能亲手清理门户,以慰天下苍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与脸上的血污混在一起。
原来,这就是我赌上性命换来的结局。
他享受着我用魔道手段换来的重生,转过头,却要用正道的名义,来亲手将我抹杀。
何其可笑！
在我癫狂的笑声中,师父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再看。
他手中的长剑,带着沛然莫御的圣光,没有丝毫犹豫地,刺向了我的丹田。
第四章：债主至,利息是神魂
嗤——！
圣洁的剑光穿透我的丹田,那是我曾经凝聚了所有骄傲与希望的地方。
剧痛只是一瞬,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崩塌。
金丹碎裂,灵力如决堤的洪水般向外疯狂倾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飞速倒退,金丹、筑基……直至变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我像一具破败的玩偶,被师父从剑上甩开,从断魂崖顶坠落。
呼啸的风声在我耳边刮过,我看着崖顶上那些正道栋梁们或痛快、或怜悯的嘴脸,看着我那为民除害的恩师,在毁掉我的一切后,还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
我以为这是结束。
但,我没有迎来寂灭,反而站在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那片粘稠、蠕动的黑暗。
天道当铺。
那个不辨男女的冰冷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玩味
啧啧,真是完美的祭品。因爱生执,因执生恨,又被挚爱长辈亲手毁灭……叶清凌,你现在这破碎的神魂,可比当初那个‘圣女’的神魂,要美味太多了。
我看着自己的身体,那是一道近乎透明的虚影,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什么意思我的声音没有了任何情绪,只剩下死寂。
黑暗中,缓缓凝聚出一道人形的轮廓。他穿着一身古朴的掌柜长衫,面容却是一片模糊,仿佛由无数人的怨念与欲望构成。
意思就是,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天道当铺,贷出去的是奇珍异宝,收回来的,可不是什么天材地宝,更不是谁的头颅。
掌柜的身影飘到我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我布满裂痕的魂体上。
我们收的利息,是你这种天之骄子的‘气运’。以及,你堕落之后,被怨恨、绝望、痛苦浸染过的神魂。
我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血洗合欢宗,只是一个引子,让你走上与正道决裂的第一步。
正道的追杀,是为了让你不断积累仇恨与杀戮。
而最后,由你最爱、最信任的师父,亲手将你的一切——修为、名誉、希望,全部摧毁。那一剑,不仅仅是废了你的丹田,更是斩断了你身为‘叶清凌’的全部气运！
掌柜的声音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赞叹：当他的剑刺穿你丹田的那一刻,我们这笔‘天道贷’的利息,才算是真正结清了。你那纯净的圣女气运,彻底崩塌,化作了我们最喜欢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祭品。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只是一个被精心圈养的祭品。
我所做的一切,我所有的挣扎与痛苦,都只是在为他们准备一顿美餐。
而我那敬爱的师父,就是他们手中最锋利的那把餐刀。
多可悲啊。掌柜轻笑起来,你用自己的未来换了他的重生,他却用你的死亡,来成就自己的‘正道威名’。如今他根基重塑,又大义灭亲,在整个修仙界的声望,怕是又要更上一层楼了。你说,这笔买卖,是不是很有趣
有趣
我缓缓抬起头,残破的魂体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是啊。
真有趣。
我的师父,我的宗门,所谓正道,还有眼前这个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天道当铺……
都很有趣。
我的魂体即将消散,你这债主,不怕你的‘本金’都没了吗我冷冷地问。
当然不,掌柜理所当然地说道,作为我们最优质的客户,我们自然要提供‘售后服务’。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我收回你的神魂,你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这场交易,到此为止。
二,与我签下第二份契约——‘魔主贷’。我不仅帮你重塑肉身与丹田,更能让你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当然,利息会更高。
他看着我,仿佛吃定了我。
他知道,一个被逼到绝路,又知晓了全部真相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他需要我更深的堕落,更强的怨恨,来为他提供更美味的利息。
而我……
我需要力量。
需要足以掀翻这该死的天,足以将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连同这操纵一切的混蛋,全部碾碎的力量！
我选二。
我看着他,破碎的魂体中,燃起了一簇黑色的火焰。
那是我的怨,我的恨,我永不熄灭的复仇之心。
掌柜满意地笑了。
一张比之前更加漆黑、更加邪异的契约,缓缓浮现在我面前。
……
断魂崖底,乱石嶙峋。
我的尸体,静静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早已冰冷。
忽然,那具尸体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下一刻,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清冷与骄傲,只剩下幽深如炼狱的黑暗,以及……一抹妖异的血色。
我缓缓坐起身,感受着体内那被重塑的,充斥着霸道与毁灭力量的魔丹。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嘴角咧开一抹森然的弧度。
师父……正道……天道当铺……
你们,都该死。
第五章：颠主次,吞了高利贷
眉心,那张黑色的魔主贷契约正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像一只监视我的眼睛。
天道当铺的掌柜以为,给了我复仇的力量,签下更苛刻的条约,就能把我彻底变成它最忠实、最美味的祭品。
它算计了一切,却唯独算错了一点。
它给我的那部《太上忘情诀》。
这部功法的总纲只有八个字：天道无情,运行日月。它教人斩断七情六欲,是为了让人无限接近天道。
而天道当铺,恰恰自诩天道,以规则和契约为食。
在被师父一剑穿心、死而复生的那一刻,我才真正勘破了无情的真意。
真正的无情,不是没有感情。
而是视万物为刍狗,视规则为玩物！
天道当铺的规则是贷款和契约那我便让这规则,为我所用！
它以我的气运和神魂为利息,那我,就以它的存在本身,作为我的贷款！
出来。
我闭上眼,神念沉入眉心的契约,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嗡！
我的意识再次被拉入那片熟悉的粘稠黑暗中。
那个模糊的掌柜身影浮现在我面前,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玩味：怎么刚获得新生,就想好先杀谁,为我献上第一份‘利息’了吗
你说得对,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我的确想好了。第一份利息……
我顿了顿,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他模糊的身影。
……就是你！
话音未落,我那由怨恨和绝望凝聚成的魔魂,轰然运转起《太上忘情诀》的逆转心法！
我的魔魂不再是祭品,而化作了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放肆！掌柜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怒意,区区一个契约者,竟敢反噬主人你可知‘抹杀’二字怎么写
我当然知道。我狂笑起来,但你知不知道,‘债务’,也是可以转移的
天道当铺,以万物为贷,以众生为刍狗。你贷给我力量,我便将这三界所有对你的怨恨、所有被你吞噬的债务,全部‘贷’到我的身上！
你以契约为锁链,我便以自身为熔炉,将这锁链,炼成我的武器！
轰——！
我眉心的契约黑光大盛,但这一次,不再是它向我索取,而是我,在向它疯狂地掠夺！
无数年来,被天道当铺坑害、吞噬的生灵,他们残存在契约中的不甘、怨念、绝望,此刻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化作最精纯的燃料,涌入我的魔魂之中！
啊啊啊！你做了什么！掌柜的身影开始剧烈扭曲,他惊恐地发现,他与我之间的契约,正在被逆向改写！
我不再是债务人。
我,成了他最大的债主！
没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个道理。我感受着魔魂力量的飞速膨胀,那种感觉,比嗑了九转金丹还要舒爽百倍！
既然你是个放高利贷的,那我就……吞了你这个高利贷当铺！
你敢！掌柜发出尖利的嘶吼,黑暗空间开始崩塌。他试图切断与我的联系,却骇然发现,我们的灵魂契约已经因为我的疯狂举动而彻底纠缠在了一起。
他若强行抹杀我,那股由万千债务人怨念汇成的反噬之力,足以让他这个分身当场湮灭！
你看我敢不敢！
我张开双臂,放肆地吞噬着从契约另一端传来的磅礴能量。我的魔丹在欢呼,我的神魂在咆哮！
叶清凌！住手！我们可以再谈！掌柜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恐惧。
谈我嘴角的笑容越发森然,可以,等我杀光了该杀的人,再来找你,连本带利地谈！
说罢,我神念一动,主动切断了联系。
意识回归身体,我猛地睁开双眼,一道漆黑的魔光直冲云霄,将断魂崖上空的云层都搅出一个巨大的漩涡！
我能感觉到,天道当铺那个分身虽然没死,却也元气大伤。
而我,通过吞噬那些陈年旧账,修为已经暴涨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元婴
不,不止。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轻轻一握,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种感觉……真好。
我抬起头,目光跨越千山万水,望向了那个曾经我称之为家的地方。
瑶光圣地。
在那里,我的恩师,玄尘真人,此刻或许正在接受整个正道的朝拜,为他大义灭亲的壮举而备受赞誉。
我笑了。
身影一闪,我从原地消失。
第六章：新魔尊,不还钱那种
瑶光圣地,山门祥云缭绕,仙鹤齐鸣。
今日,是除魔大典。
整个正道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于此,庆祝妖女叶清凌伏诛,并共同推举大义灭亲的玄尘真人,为新的正道盟主。
我的师父,玄尘真人,身着一袭象征着盟主地位的金纹白袍,站在祭天高台之上,面容肃穆,接受着万众朝拜。
他正说着冠冕堂皇的祝祷词：……望逝者安息,我辈修士,当引以为戒,斩妖除魔,护卫人间正道……
也就在这时,天空,黑了。
不是乌云蔽日,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以瑶光圣地的主峰为中心,瞬间笼罩了方圆百里。
护山大阵发出了凄厉的悲鸣,那层平日里能抵挡千军万马的灵力护罩,如同脆弱的蛋壳,寸寸碎裂。
一个冰冷、戏谑的声音,从九天之上降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师父,你在祭奠谁
是祭奠我,还是……在祭奠你们自己
所有人都骇然抬头。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长裙的女子,踏着虚空,缓缓走来。她周身魔气滔天,每一步落下,脚下都绽开一朵由纯粹毁灭之力构成的黑色莲花。
那张脸,艳丽绝伦,却又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正是那本该死在断魂崖底的——叶清凌！
妖……妖女！你没死！执法长老失声尖叫,脸上血色尽褪。
叶清凌！高台之上,玄尘真人瞳孔骤缩,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神情。
是我。我落在了广场中央,目光越过无数颤抖的正道修士,直直地锁定了高台上的他,师父,惊喜吗我从地狱爬回来,向你讨债了。
摆阵！快摆诛魔剑阵！林师兄色厉内荏地吼道,率先拔剑。
上百名瑶光圣地精英弟子齐齐御剑而起,剑光交织成网,化作一道浩然剑龙,朝我咆哮而来。
这是瑶光圣地的最强杀阵,据说连大乘期的老祖都能困住。
我看着那声势浩大的剑龙,只是轻蔑地抬起了右手,屈指一弹。
叮。
一声轻响。
那道由百道剑光组成的剑龙,从龙头开始,轰然崩解！上百名精英弟子如遭重击,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如下饺子一般从空中坠落。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吓傻了。
一群废物。我甚至懒得再看他们一眼,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台阶之下,那些正道名宿、宗门长老,竟没有一人敢出手阻拦,反而被我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
我终于走到了玄尘真人的面前。
孽徒……他强作镇定,声音却在发抖,你已堕入魔道,今日,我便再杀你一次！
他怒吼一声,祭出了自己的本命仙剑,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比昔日断魂崖上更加璀璨、更加圣洁的剑光,朝我当头斩下！
这一剑,是他成为正道盟主后,最强的一剑。
然而,在我的眼中,却慢得可笑。
我甚至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任由那道剑光,斩在我的额头。
当啷一声脆响。
那柄上品仙剑,就像是斩在了一块混沌神铁上,不仅没能伤我分毫,反而被一股更霸道的力量,震得寸寸碎裂！
玄尘真人喷出一口逆血,倒飞出去,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不……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
这是你赐予我的力量啊,师父。
我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他身前,一把扼住他的喉咙,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你废我修为,我才知魔丹更强。你斩我仙路,我才知魔道更宽！
我提着他,就像提着一条死狗。
现在,我便将这份‘恩情’,还给你。
我一掌按在他的丹田。
没有破碎,只有吞噬。
他惊恐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来之不易的鸿蒙道骨本源,连同他千年修为,正被我疯狂地吸入体内,化作壮大我魔丹的养料！
啊啊啊——！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嚎。
当他最后一点灵力被我吸干时,我松开手,任由他瘫软在地。
我没有杀他。
我只是废了他,让他变回一个凡人,一个永远只能仰望我的,寿元不过百年的凡人。
我抬起脚,在那万众瞩目之下,在那无数正道修士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重重地踩在了他那张曾经丰神俊朗的脸上,将他死死地碾在地上。
师父,你看。
我俯视着脚下的他,也俯视着台下所有噤若寒蝉的正道之士,声音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正邪。
谁的拳头大,谁就是天理。
从今日起,我,叶清凌,便是这三界唯一的魔尊。
我脚下用力,玄尘真人的脸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我能感觉到,随着我这番宣告,眉心那张契约的最后一丝束缚也已消失,彻底化作了我力量的一部分。遥远的虚空中,天道当铺的本体似乎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哀鸣。
它被我,反向吞并了。
我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俯瞰着整个瑟瑟发抖的修仙界,缓缓宣布了我的,也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新规则：
记住,从今往后。
只有我向别人讨债,无人敢让我还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