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宁激动不已。
“祖母，文宁先去前厅。”
墨莲扶着宋文宁，步履匆忙，离开寿安堂。
远远看到坐在前厅的舅母方氏，她眼眶湿热一片。
“小姐，您别哭啊。”墨莲低声劝慰。
看到了人，方氏亦是眼圈通红，站起来，向着她疾步走去。
“阿宁！”
宋文宁吸气：“舅母。”
方氏拉着她的手，担忧的目光从她的脸上划到眼睛上，心口阵阵发闷。
“这些年你受苦了！”
宋文宁反手握着她的手，哽着声音安慰她：“舅母，苦尽甘来！”
“对对对，苦尽甘来。明儿让你舅舅再参建宁侯府一本，将堂堂嫡女丢在庄子上六年之久，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让嫡女从角门进府！这让个上不得台面的妾侍打理中馈，就是不行！”
方氏故意说的很大声，跟着过来的周姨娘气的差点口吐鲜血。
“舅母莫气。”
宋文宁心里热乎。
六年前母亲跟弟弟嘉宏葬身火海，周姨娘让人传她是灾星的流言蜚语。
外祖一家非但没有怪她，反而还时常派人去庄子上送东西。
只是黄嬷嬷她得了周姨娘的吩咐，搪塞欺瞒，将外祖家送来的东西全都贪墨，还故意让人在她面前说外祖一家恨她克死了母亲跟嘉宏。
若非重生，她故意引导黄嬷嬷误会是周姨娘想要杀她灭口，黄嬷嬷也不可能告诉她前世不曾知道的事情。
原来，外祖一家从未恨过她！
更没有抛弃过她！
方氏又哭又笑，快速擦掉脸上泪水，“阿宁，你外祖母这六年来一直牵挂着你，身子是一年比一年差了，你可要去看看？”
阿宁与小妹越来越像了，兴许母亲看到了，能有些慰藉，身子会慢慢好起来。
“方才我已经跟祖母说好了，这就去外祖家。”宋文宁回。
方氏瞧着她没有半分焦距的眼睛，心疼的滴血。
六年前没有发生意外的宋文宁是何等惊才绝艳，那双眼睛顾盼生辉，仿若会说话一般。
如今……
方才她安慰她苦尽甘来，这苦时时刻刻都在，哪里有甘？
周姨娘讪笑着走进来，“陆夫人。”
方氏拧眉，语气不善：“阿宁，建宁侯府养狗了？我好像听到了狗吠声。”
周姨娘脸上几乎挂不住表情，“陆夫人，你怎么说话的？”
“我跟我外甥女说话，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随便插什么嘴？你们建宁侯府真的是走了下坡路，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
方氏每每看到周姨娘，就异常气愤。
宝相寺那场大火，她直觉跟方氏有关，奈何找不到证据。
唐嬷嬷走进来，“大小姐，礼物都备好了，老夫人让您给陆老夫人带个好。”
宋文宁点点头，“舅母，我们先回去。”
方氏笑应着，与宋文宁并肩离开。
周姨娘凝视着两人的背影，危险的眯起眼睛。
两个贱人，竟是如此羞辱她！
她会牢牢记住这笔账！
梅嬷嬷小心翼翼安抚着她，眼睛转了转，附耳跟她说了几句，周姨娘眉宇间的阴霾悉数散去。
“你去安排。”
她就不信，宋文宁的运气能一直这么好！
……
方氏跟宋文宁上了马车，方氏欲言又止。
宋文宁就要跪下，被方氏拦住，“阿宁，你这是让什么？”
“舅母，庄子遭贼，黄嬷嬷的小孙子也被周氏派去的人灭口，我救下了黄嬷嬷。黄嬷嬷告诉了我许多事情，我这才知道这六年我误会了外祖父跟舅舅了。”
方氏当即就猜到了什么，记脸愤怒。
“周姨娘这个贱人！”
一开始他们担心宋文宁才失去母亲跟弟弟，心情不好，看到了他们会更加难过，便派了身边得力的嬷嬷去庄子上给宋文宁送东西。
黄嬷嬷拦在庄子入口，说宋文宁不想见他们，东西可以留下。
数次之后，她生怕宋文宁独自悲伤，会出事，亲自去了一趟，照旧被黄嬷嬷拦在外面。
现在听宋文宁这样说了，她当即就明白了一切。
“还有这个黄嬷嬷，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可以为了报复周氏就跟你投诚，日后也会受利益驱使，将你卖个彻底。”
方氏现在恨不能将黄嬷嬷撕成碎片。
一个老刁奴，竟是将他们都给戏耍了，这笔账，她肯定是要清算的。
马车一阵颠簸，小几上的茶杯晃了晃，就要滚下来。
一只手指纤细如葱的手先方氏一步，握住茶杯，茶水只晃出来一点点。
方氏瞳孔放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嘴角含笑的宋文宁。
“阿宁？！你——”
宋文宁莞尔，竖起食指，抵在唇上轻“嘘”一声，“舅母，当心隔墙有耳。”
方氏激动的热泪盈眶。
难怪方才阿宁会跟她说苦尽甘来，是真的苦尽甘来！
下了马车，方氏拉着宋文宁的手，就直奔福馨堂。
“母亲。”
陆老夫人记头银丝，整个人形销骨立的，双眼浑浊，没有什么华彩。
宋文宁蹙眉。
“咳咳咳——”
陆老夫人由嬷嬷扶起来，就要跟方氏说话，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的宋文宁脸上，暮霭沉沉的脸上顿时多了一抹惊喜。
“荣芳！”
方氏拭泪，纠正：“母亲，是阿宁！”
陆老夫人冲宋文宁伸手。
宋文宁疾步走到床前，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磕头。
“外祖母，是阿宁不孝！”
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方氏赶忙去扶宋文宁起来，“阿宁，你这是让什么？”
“阿宁——”
陆老夫人精神稍好一些，冲宋文宁招手。
宋文宁噙着泪，慢慢向着她走去。
“母亲，阿宁能看见了。”方氏特别孝顺，贴着陆老夫人的耳畔，低声说了句。
陆老夫人重重点头，“好好好！”
宋文宁偎依在陆老夫人怀中，撒娇说：“外祖母，你要好好的，要看着阿宁出嫁，看着阿宁的孩子出生。”
没什么比这个更能安慰老人，陆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好，外祖母一定要看着阿宁出嫁，要看着阿宁幸福的活着。”
连带着芳容跟嘉宏的那一份也算上。
三人又哭又笑，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