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婚之日,却在情人的闺房,以为是最后的风流,却不知,这竟是那场灭门血案中,我唯一的生路。
当所有证据都指向我最敬爱的兄弟,当整个江湖都逼我清理门户,我选择亲手签发天涯追杀令,将他逼入绝境。
他们都以为我是被悲痛冲昏头脑的蠢货,却不知,这盘棋,从我看到父亲跪着死去的那一刻起,执棋者,已换成了我。
01
我叫秦风绝,天龙盟少主。
今天我大婚,但我现在在我前任柳絮儿的闺房里。
这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带着一丝自嘲的荒唐。
窗外,天龙盟总舵张灯结彩,喜乐声顺着风,隐约飘进这城南的烟柳巷,显得那么不真切。
而我,本该在清风殿接受八方来贺的主角,却推开了一扇藏在巷子深处的斑驳后门。
柳絮儿的闺房还和从前一样。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兰花香,甜腻得让人心头发软,像极了她这个人。
她坐在梳妆台前,乌黑的长发垂落腰际,背影纤细。
那面磨得光滑的铜镜里,映出的那张俏脸,曾让我魂牵梦绕了整整三年。
你来了。
她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听不出喜怒。
我走到她身后,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轻轻放在台面上。银票的边角有些卷,是我揣在怀里太久的缘故。
絮儿,这些,你拿着。
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去江南买个庄子,找个老实人嫁了,忘了我吧。
这是我能给她的,最后的体面。
我秦风绝风流成性,江湖人尽皆知,但今日之后,我便是天龙盟的少主夫人之夫,是未来的盟主。
那些风花雪月,该有个了断。
我自认风流,但有底线。
柳絮儿终于回过头,她没看那沓足以让她一生无忧的银票,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情绪复杂难辨,有怨,有憾,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风绝,你真要娶那个女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答得言简意赅,像是在背诵条文。
她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凄然,也有些诡异。
她慢慢伸出手,将那沓银票拢入怀中,冰凉的指尖划过我的手背,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好,我收下。
秦风绝,我祝你新婚大喜。
她顿了顿,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幽幽地说:
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也可能是别人的大悲之日。你……好自为之。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这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
柳絮儿却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推开我,重新坐回镜前,拿起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长发。
时辰不早了,新娘子该等急了。
去吧,别让我这个‘前任’,误了你的吉时。
我带着满腹的困惑与一丝不安离开。
柳絮儿的警告像一根细刺,扎进了我的心里,不深,却隐隐作痛。
穿过狭窄的巷口,正要拐上主街,一个佝偻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挡住了我的去路。
那是一个驼背的老婆婆,脸上布满核桃般的皱纹,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像是蒙着一层灰。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上那张几乎比她人还高的巨大长弓,弓身漆黑,像是用墨浸染过,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秦少主,留步。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让人耳朵极不舒服。
我皱起眉,以为是哪里来的叫花子想讨喜钱。
老人家,今日我大婚,没空与你纠缠。
她却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老身幽弓婆婆,不是来讨喜钱的。
她浑浊的眼珠死死锁定我,那目光黏稠而阴冷。
秦少主,你欠我的债,也该还了。
幽弓婆婆
这个名号让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江湖邪道三山五岳中的人物,一手追魂箭,百里索命!死在她箭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我欠了她什么债我甚至从未见过她!
柳絮儿的警告,幽弓婆婆的讨债,两件毫不相干的事在瞬间串联,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向我当头罩下。
02

我强压下心头的惊骇,挤出一丝冷笑,婆婆怕是认错人了。
我秦风绝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欠债不还的事,还做不出来。
我一边说着,一边暗中将内力运至双掌。
幽弓婆婆成名数十年,绝非善类,今日之事,绝不可能用几句场面话就能了结。
幽弓婆婆嘿嘿一笑,也不反驳,那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戏谑的光。
就在这时,巷子的另一头,一个壮硕如铁塔的身影缓缓走来。
他每走一步,地面都仿佛在轻轻震动,巷口卖馄饨的摊子,那锅里的汤水都泛起了圈圈涟漪。
他裸露的双臂上肌肉虬结,青筋盘绕如蛇,一双铁拳磨盘大小,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铁臂雷!
我心中警铃大作。
这又是三山五岳中以一手碎金裂石的铁拳闻名的煞星,性情暴虐,出手从不留活口。
他还未站定,一股刺鼻的药草混合着腐臭的气味便从我身侧的屋顶飘来。
我猛一抬头,只见一个身穿灰袍、面容枯槁的瘦高个子,正提着一个药箱,鬼魅般站在屋檐上。
他像一只秃鹫,一双阴鸷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藏品。
蚀心鬼医……
我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此人用毒出神入化,杀人于无形,是江湖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角色之一。
幽弓婆婆、铁臂雷、蚀心鬼医……
这三个名声狼藉、从不与人联手的煞星,竟然在同一时间,将我堵在了这条窄巷里。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表面上维持着镇定,与他们周旋:三位前辈齐聚于此,真是让秦某受宠若惊。
不知我秦风绝到底欠了你们什么,竟值得三位如此大动干戈
我暗中观察,发现他们虽将我围住,气机死死锁定我,却似乎并无立刻动手的打算。
他们像是在等。
等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巷口的光被一个身影挡住,那人身穿一袭洗得发白的麻衣,双目上蒙着一条黑布,手中提着一根哭丧棒般的乌木更槌。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分毫不差。
判官夜鸣!
如果说前三位是煞星,那这位就是阎王。
传闻他双目失明,却能看穿人心;他手中的更槌从不轻易敲响,一旦敲响,必在午时三刻,取人性命,从无失手。
江湖人称,午时断魂,夜鸣索命。
他竟然也来了!
我的心彻底沉入谷底。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讨债了,这是一个必杀之局。
判官夜鸣走到场中,停下脚步,蒙着黑布的脸仿佛能看到我一般,微微侧头。
秦少主。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我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响。
日头渐渐升至中天,阳光穿过巷子上方的狭窄天空,投下一道刺眼的光斑,正好落在判官夜鸣的脚下。
午时三刻,快到了。
判官夜鸣突然抬起了他那根哭丧棒般的更槌。
黑布下的脸转向我,冷冷说道:
时辰到了,秦少主,你的债,我来收。
致命的压迫感瞬间将我淹没。
他的断魂更要为我而鸣
为什么这所谓的债,到底是什么
03
千钧一发之际,我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出手突围。
然而,判官夜鸣的动作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铛——!
一声清越悠长的鸣响,那根乌木更槌并未砸向我,而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敲在了他身旁的空气中。
一道无形的音波,肉眼不可见,却带着撕裂一切的锐利,骤然射向他身边的盟友——蚀心鬼医!
你!
蚀心鬼医脸上那副看好戏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想躲,却已然不及。
音波穿心而过,他闷哼一声,身形剧震,像被重锤击中。
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蚀心鬼医的灰袍被音波震裂,露出的胸口上,赫然绑着一圈圈细密的黑色丝线。
丝线的尽头,连接着数枚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管状物——毒雷!
引信已经被他悄然捏在了手里!
他竟是死敌震山阁派来的卧底,计划在婚礼上引爆毒雷,将天龙盟所有高层一网打尽,同归于尽!
动手!
幽弓婆婆一声厉喝。
变故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幽弓婆婆那张巨大的黑弓早已拉满,一支羽箭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地钉穿了蚀心鬼医企图引爆毒雷的手腕。
铁臂雷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下,狂暴的劲风隔空而至,直接将鬼医从屋顶震落,重重摔在地上,口喷黑血。
判官夜鸣面无表情,缓缓放下更槌,对已经瘫软在地的鬼医说:
震山阁的棋子,也敢在我面前玩心眼。你的午时,到了。
话音未落,蚀心鬼医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我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判官夜鸣看向我,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解释的意味:秦少主,我们是受秦盟主所托,在此保护你。
保护我我喃喃自语,舌头都有些打结。
不错,幽弓婆婆收起长弓,沙哑地说道,秦盟主早就察觉震山阁有异动,但不知其具体计划。
他算到对方会以你为突破口,所以让我等在此设局,将你引出清风殿这个‘死亡陷阱’。
铁臂雷瓮声瓮气地补充:你就是那个诱饵。我们名为‘讨债’,实为将你与杀局隔离开。
刚才判官的‘午时断魂’,断的不是你的魂,是这内鬼的引信。
致命的威胁,在瞬间变成了惊天的反转。
所谓的群魔围攻,竟然是父亲布下的保护层!
我从一个待宰的羔羊,变成了一个被严密保护的诱饵。
我恍然大悟,但紧接着,一股更深的恐惧攥住了我的心脏。
调虎离山!
我被引开了,那婚礼主殿呢
父亲既然知道有阴谋,为何不直接告诉我,反而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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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想在主殿内瓮中捉鳖!
可对方既然能安插蚀心鬼医这种级别的卧底,难道就没有后手吗
挫败了震山阁这个明面上的阴谋,是否还有更深的暗棋
不好!主殿!
我失声惊呼,再也顾不上其他,运起全部功力,疯了一般向清风殿冲去。
04
回总舵的路,从未如此漫长。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父亲的用意很明显:他以我为饵,将我调离险境,同时,他自己坐镇清风殿,准备将来犯之敌一网打尽。
他信任自己的实力,也信任天龙盟固若金汤的防御。
这是一个大胆而自信的计划。
然而,柳絮儿那句别人的大悲之日的警告,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回响,一遍又一遍。
越靠近清风殿,我的心越往下沉。
太安静了。
本该是锣鼓喧天、宾客满座、人声鼎沸的婚礼主殿,此刻却死一般的寂静。
连风吹过檐角风铃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压过了酒香、菜香和喜庆的熏香。
我冲到清风殿巨大的朱红殿门前,本该守卫在此的八名精锐护卫,不见踪影。
大门虚掩着,一道暗红色的血迹,从门缝里蜿蜒而出,像一条丑陋的毒蛇,在阳光下闪着不祥的光。
我的手在颤抖。
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殿门。
眼前的景象,让我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人间炼狱。
这就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词。
大殿之内,尸横遍野。
前来道贺的各路江湖豪杰、天龙盟的长老执事、端着酒菜的侍女、身披铠甲的守卫……
所有人都倒在血泊之中。
他们脸上的表情,还凝固在上一刻的或惊愕、或恐惧、或难以置信。
喜庆的红绸地毯被鲜血浸泡成了令人作呕的暗红色,酒席翻倒,佳肴混着脑浆和内脏流了一地。
大红的囍字剪纸上,溅满了斑驳的血点,触目惊心。
没有爆炸的痕迹。
所有人都死于利刃。这是一场无声的、高效的、残忍至极的冷兵器屠杀。
我的新娘,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倒在主座不远处。
她的胸口插着一柄短剑,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自己的婚礼上。
我的呼吸停滞了。
巨大的悲痛和震惊像海啸般将我吞没。
爹!爹!
我嘶哑地喊着,跌跌撞撞地在尸体间穿行,脚下打滑,几次险些摔倒。
我在寻找那个我最熟悉的身影。
他在哪
我的父亲,天龙盟盟主秦苍山,他在哪里
05
我穿过尸山血海,冲向大殿最深处的主座。
那里,通往盟主密室的麒麟壁画暗门,大开着。
一股更加浓烈的血腥味,从密室中喷涌而出,几乎让我窒息。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几乎是爬着冲了进去。
密室不大,陈设简单,正中央的地上,跪着一个人。
一个无头的身体。
他穿着我父亲秦苍山最常穿的那件云纹锦袍,身形魁梧,双肩宽厚。
虽然没有了头颅,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我的父亲。
他的身体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仿佛在向谁谢罪,又像是在迎接死亡的裁决。
他的头颅,不知所踪。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悲吼从我喉咙里迸发出来,毁灭性的悲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我踉跄着扑到父亲的尸身前,双手颤抖着,却不敢去触碰那血肉模糊的脖颈。
为什么……为什么是跪着的
这是何等的羞辱!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呻吟声从旁边的角落传来。
我猛地回头,看到一名负责守护密室的贴身护卫,张叔,正靠在墙角。
他胸口一个巨大的血洞,鲜血还在汩汩流出,显然已是奄奄一息。
我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过去。
张叔!是谁是谁干的!
张叔看到我,眼中迸发出一丝回光返照的光亮。
他死死抓住我的衣角,嘴唇翕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是……冷……副盟主……
话音未落,只听咻的一声锐响,一道寒光从密室深处的阴影中电射而出!
一支黑色的飞镖,精准地没入了张叔的眉心。
他眼睛猛地瞪大,抓着我衣角的手瞬间松开,彻底没了声息。
杀人灭口!
我霍然抬头,望向阴影深处。
踏、踏、踏……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他身穿天龙盟副盟主的银色劲装,一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是我父亲的头颅!
另一只手上,握着他从不离身的佩刀冰魄。
那柄通体雪白的冰魄长刀,此刻刀刃上沾满了鲜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发出嘀嗒的声响。
他,就是天龙盟副盟主,我的义叔,也是我从小到大最敬重、最亲近的人——冷锋寒。
冷锋寒看着我,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头颅和滴血的刀,神情震惊而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那临死的指控,那精准的灭口飞镖,那他手中血淋淋的证据,已经将一切都钉死。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所有的悲痛、震惊、困惑,在这一刻,全部转化为了滔天的愤怒。
冷!锋!寒!
我一字一顿地吼出他的名字,双目赤红如血。
06
愤怒和背叛感像火山一样在我体内爆发。
我呛地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惊鸿,剑尖直指那个我曾视为至亲的男人。
为什么!
我嘶吼着,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我爹待你如亲兄弟,我待你如亲叔父!天龙盟上下,谁不敬你三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弑兄篡位!
就在这时,几位幸免于难(因故外出)的长老闻讯赶到,他们冲进密室,看到眼前这幅景象,全都惊呆了。
冷锋寒!
资历最老的王长老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竟然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秦盟主待你不薄啊!
人证物证俱在!冷锋寒,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李长老痛心疾首。
冷锋寒的嘴唇动了动,那张一向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百口莫辩的痛苦。
他看着我,又看看手里的刀和人头,最终只是沙哑地说了一句:
风绝,不是我……
不是你!我怒极反笑,人是张叔亲口指认!人头在你手上!刀在你手上!你现在跟我说不是你!
我被愤怒和悲痛彻底冲昏了头脑,理智的弦已经绷断。
我只想杀了他,为我父亲,为整个天龙盟惨死的冤魂报仇!
拿命来!
我怒吼一声,催动全身内力,准备使出秦家绝学狂风剑法。
就在我即将动手的那一刹那,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父亲跪着的尸身旁。
那里,地砖的缝隙里,似乎卡着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
那是一枚极其隐蔽、沾着血迹的黑色三棱铁蒺藜。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东西,我认得!
这是邪道组织幽影谷的独门暗器——毒蒺藜!淬有剧毒,见血封喉!
为什么……为什么现场会出现幽影谷的暗器
一个巨大的疑问,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被愤怒填满的大脑。
我的理智,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回归了。
我准备出手的动作,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冷锋寒是天龙盟副盟主,武功路数是至阳至刚的烈阳刀法,刀法大开大合,光明正大,他最是鄙夷这种淬毒的阴损暗器。
而且,刚才灭口张叔的那支飞镖,手法干净利落,分明是专业的杀手所为。冷锋寒用刀,从不使镖。
现场的证据链,太过完美了。
完美到就像是有人精心设计好的一样。
父亲跪着的尸身、张叔临死的指认、冷锋寒恰到好处的出现、他手里滴血的刀和父亲的人头……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中升起:这是一个局!
一个比蚀心鬼医的毒雷更加阴险、更加恶毒的局!
我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应该相信眼前这如山的铁证,还是相信这个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不合逻辑的细节
我看着冷锋寒那张震惊、痛苦却又无法辩解的脸,一个疯狂的决定,在我心中悄然成型。
07
我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澜,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悲愤欲绝的模样,但大脑却在以惊人的速度冷静复盘。
第一,灭口张叔的飞镖。
我想起来了,那飞镖破空的声音极轻,手法刁钻,与我所知的幽影谷暗杀风格极为相似。而冷锋寒,我与他过了无数次招,他的武功路数我了如指掌,他绝不会用这种招数。
第二,幽影谷的毒蒺藜。
幽影谷与我天龙盟素无瓜葛,甚至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的独门暗器,为何会出现在盟主密室这绝非偶然。
第三,父亲的跪姿。
这是一种极具侮辱性的姿态,目的就是为了激起我最原始的仇恨,让我失去理智。一个为了篡位的人,通常会选择更直接的方式,而不是这种充满仪式感的羞辱。这种行为,更像是复仇。
第四,冷锋寒的反应。
他震惊,他痛苦,但他没有第一时间丢掉手里的罪证,也没有为自己做过多辩解。这不符合一个精心策划的篡位者的表现,反而像一个……同样刚刚闯入现场,被眼前一幕惊呆的人。
所有的线索在脑中汇聚,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这是一场完美的栽赃嫁祸!
幕后黑手的目的,根本不是简单的杀死我父亲,而是要引爆天龙盟最大的内部矛盾——我与冷锋寒之间的矛盾!
只要我杀了冷锋寒,或者冷锋寒在拒捕中被杀,他手下那批忠心耿耿的精锐力量必定会哗变。
届时,天龙盟将陷入内斗,分崩离析,不攻自破!
好狠毒的计策!
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我不能让凶手得逞。我不能在愤怒中,成为敌人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我的双拳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深陷入肉,刺痛感让我保持着清醒。
巨大的悲痛之下,一股冰冷的、清醒的愤怒油然而生。
我要……将计就计!
你们想让我和义叔内斗好,我就斗给你们看!
你们想让我变成一个被仇恨驱使的疯子好,我就疯给你们看!
我要让你们以为,你们的计策天衣无缝,你们的阴谋已经得逞。
然后,在你们最得意的时候,从你们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予致命一击!
我抬起头,眼中赤红的血丝未退,但那深处,已经是一片彻骨的寒冰。
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那个风流任性的秦家少主。
我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是潜伏在暗处的猎人。
这场局,我来控!
08
冷锋寒!
我再次举起惊鸿剑,这一次,声音里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决绝的恨意,多说无益!今日,我秦风绝便要为父报仇,为天龙盟清理门户!
我当着所有长老的面,声泪俱下地指控冷锋寒弑兄篡位、罪大恶极。
我的表演天衣无缝,每一滴眼泪,每一次哽咽,都发自肺腑,让在场的长老们无不感同身受,义愤填膺。
来人!拟天龙盟最高级别的‘天涯追杀令’!
我秦风绝以少主之名,在此立誓,此生与冷锋寒,不死不休!
一张追杀令很快被拟好,我咬破指尖,用鲜血在上面重重按下了我的手印。
做完这一切,我提剑冲向冷锋寒。
叛徒,受死!
冷锋寒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失望和痛苦,他举起冰魄刀,格挡我的攻击。
刀剑相交的瞬间,火星四溅。
铛!
在剧烈的碰撞声掩护下,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懂的口型,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信我,走!
同时,我手腕一转,剑招使得看似凌厉,却故意在左胸露出了一个破绽——这是我们过去对练时,他专门指点过我无数次的致命破绽。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告诉他我是故意的的信号!
冷锋寒持刀的手猛地一震。
他那双充满痛苦和绝望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丝明了与震惊。
他看懂了!
他不再试图辩解,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他大吼一声,刀法变得狂暴无比,一刀逼退我,转身就向外冲。
别让他跑了!
我暴怒地大吼,状若疯狂地追了上去。
长老们也纷纷出手阻拦,但冷锋寒武功何等高强,一心要走,谁也拦不住。
他杀出一条血路,几个起落间,便已冲出清风殿,几个闪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成功畏罪潜逃了。
我追到殿外,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一剑劈在身旁的石柱上,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怒吼。
然后力竭般地跪倒在地,双拳捶地,悲恸大哭。
传我号令!封锁全城!天龙盟所有力量,不惜一切代价,追杀叛徒冷锋寒!
我的声音,在血色的夜空中回荡。
而在我低头悲泣的瞬间,我的余光,正冷冷地扫过身后跟出来的每一位长老的脸。
王长老气得发抖,李长老扼腕叹息……
而其中一位,我从小称之为林叔的林长老,他的脸上,除了应有的愤怒,我还捕捉到了一丝隐藏得极深的、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
就是他!
我的心,像被一块万年玄冰冻住。
09
冷锋寒叛逃之后,我以少主身份,在幸存的几位长老辅佐下,暂时接管了天龙盟。
整个天龙盟都沉浸在悲痛与愤怒之中。
我下令为父亲和所有遇难者举行了最隆重的葬礼,并在灵堂前发下血誓,必将冷锋寒碎尸万段。
表面上,我将天龙盟所有的资源和人力,都投入到了对冷锋寒的追杀之中。
一张张通缉令雪片般发往江湖各地,一队队追杀人马被派了出去,整个江湖都因天龙盟的天涯追杀令而风声鹤唳。
我表现得像一个被仇恨驱动的、偏执的复仇者,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追杀义叔这一件事上。
但在暗地里,一张真正的网,已经悄然张开。
夜深人静之时,我秘密召见了判官夜鸣、幽弓婆婆和铁臂雷。
三位前辈,家父生前对你们的托付,风绝在此谢过。
我向他们深深一揖。
但如今,家父惨死,真凶在内,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判官夜鸣依旧蒙着眼,淡淡道:秦盟主对我有救命之恩。他的仇,便是我的仇。少主但说无妨。
幽弓婆婆和铁臂雷也点头应允。
我正式与他们结成了复仇同盟。
幽弓婆婆,你的箭术和追踪术天下无双,我需要你替我暗中监控盟内所有高层,尤其是……林长老的一举一动。
铁臂雷前辈,你心思缜密,我需要你从账房入手,彻查天龙盟近半年的所有财务往来,尤其是与林长老相关的大额款项。
判官前辈,我最后看向夜鸣,你的情报网遍布江湖,我需要你动用所有力量,追查那枚‘幽影谷毒蒺藜’的来源。我要知道,幽影谷近期和谁有过接触。
三人领命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几天后,我主持召开了第一次长老会议,议题是如何更有效地追杀冷锋寒。
会议上,林长老表现得比所有人都更急于置冷锋寒于死地。
少主!依我看,我们不应如此分散兵力!
他一脸恳切,言辞激昂。
冷锋寒狡猾多端,必须集中精锐,由我亲自带队,循着他最可能逃窜的西线,一举将他擒杀!绝不能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他主动请缨,表现得那份热情,那份急于戴罪立功的忠心,在我看来,却是做贼心虚的最好证明。
我看着他,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感动的神色:
林叔深明大义,风绝佩服。只是林叔乃是盟中支柱,怎可轻易涉险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我暂时压下了他的请求,但我的心中,已经对他锁定了八分。
现在,只等冷锋寒、判官夜鸣和铁臂雷的调查结果了。
10
七天后的一个深夜,一只信鸽落在了我的窗台。
它的腿上,绑着一个极小的竹管。
我取下竹管,展开里面的字条,上面是用我们兄弟间才懂的暗语写成的一行字。
是冷锋寒传回的第一份情报。
他循着我对他的暗示,一路向西,并没有真的逃亡,而是在暗中调查幽影谷。
情报上说,他查到幽影谷近期确实在关中地区做了一笔大生意,酬金惊人。
买家的信息被高度加密,但所有的交易线索,最终都指向了天龙盟所在的这座城市——长安。
幽影谷,真的与此事有关!
就在我为这条线索感到振奋时,铁臂雷深夜求见。
他带来了一个账本,神色凝重。
少主,我查了近半年的账目,发现林长老在一个月前,曾以‘扩建分舵’的名义,从账房支走了一笔巨额资金。
但这笔钱,并没有流入任何一个分舵的账户,而是通过一个地下钱庄,转了几道手后,消失无踪。
两条线索,如两道闪电,在我的脑海中交汇!
一个需要支付给幽影谷巨额酬金的神秘买家。
一个在案发前,有一笔巨额资金离奇消失的盟内长老。
目标人物的轮廓,在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真凶,就是他。
就是那个看着我长大,教我练功,我一直敬重地称之为林叔的男人——林沧海!
确认的瞬间,我没有感到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反而是一阵刺骨的冰冷。
为什么
他也是天龙盟的元老,是父亲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之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背叛秦家,毁掉天龙盟,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的动机是什么
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久久无言。
收网的时候,快到了。
但我不能就这么直接去抓他。他党羽众多,在盟中根深蒂固,一旦处理不当,即便抓住了他,天龙盟也必将元气大伤。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自己跳出来,在所有人面前露出马脚,无法抵赖的机会。
11
第二天,我故意在天龙盟内放出一个重磅消息。
号外!追杀队在城西捕获冷锋寒心腹一名!据传从其身上搜出密信,铁证如山,证明冷锋寒早已与死敌震山阁勾结!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总舵。
我随即宣布,为正视听,以儆效尤,三日之后,将在清风殿前的广场上,公开审判这名心腹。
并当众展示冷锋寒叛盟的铁证——那封伪造的信件,要将他的罪名彻底钉死。
当然,这名所谓的心腹,是判官夜鸣手下一名精通易容术的高手假扮的。
这是我为林沧海设下的陷阱。
我知道,林沧海与幽影谷的联络,必然是通过某个中间人。
他并不确定我抓到的这个心腹,到底是真的冷锋寒的人,还是他与幽影谷之间那个见不得光的联络人。
一旦这个心腹被公开审判,当堂对质,万一他为了活命,说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言辞,后果不堪设想。
以林沧海多疑谨慎的性格,他绝不会冒这个风险。
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在审判之前,让这个心腹永远闭嘴。
他一定会来杀人灭口。
接下来两天,我表面上忙于布置审判会场,实则将所有精锐力量,都秘密布置在了关押心腹的天牢周围。
判官夜鸣、幽弓婆婆、铁臂雷,以及冷锋寒悄然带回的一批绝对忠诚的精锐,都已经各就各位,张开了天罗地网。
我在等待。
等待猎物,自己走进这个为他量身定做的牢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这盘棋,胜负就在此一举。
第三天凌晨,子时刚过,天牢外负责监视的幽弓婆婆,通过一只特训的夜莺,传来了信号。
鱼,上钩了。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林沧海,你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12
天牢深处,阴暗潮湿。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避开了所有明面上的守卫,潜入到关押重犯的最底层。
正是林沧海。
他来到牢房前,从怀中取出一根细小的吹管,对准了牢内那个背对着他、正在熟睡的心腹。
只要轻轻一吹,管中毒针便会无声无息地取其性命。
就在他将吹管凑到嘴边的瞬间——
哗啦!
四周墙壁上数十个火把,同时被点燃!
整个天牢底层,瞬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林沧海大惊失色,猛地回头。
只见牢房的铁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我,秦风绝,正负手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我的身后,是本该在千里之外被追杀的冷锋寒,他的冰魄刀已然出鞘。
再往后,是判官夜鸣、幽弓婆婆、铁臂雷,以及数十名手持利刃的精锐护卫,将整个空间堵得水泄不通。
那个牢里的心腹,也缓缓转过身,撕下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了判官夜鸣手下的本来面目。
瓮中捉鳖。
人赃并获。
林叔,我看着他那张因震惊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一字一顿地开口,深夜探访天牢,是想……帮我审审犯人吗
林沧海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为一片死灰。
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秦风绝,你个小畜生!我真是小看你了!我竟然会败在你这个黄口小儿手上!
他知道再无退路,索性撕下了所有伪装。
为什么!我厉声喝问,我秦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
林沧海面目狰狞地嘶吼道:你爹秦苍山没告诉过你吗三十年前,我爹林啸天,曾是他最好的结拜兄弟!
当年为了争夺地盘,与怒江帮血战,我爹为了掩护他秦苍山撤退,被当做弃子,身中三十七刀而死!
而他秦苍山,却踩着我爹的尸骨,坐上了天龙盟的盟主之位!
他欠我林家一条命!整个秦家,都欠我林家的!
我潜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你以为你大婚是黄道吉日那是我爹的忌日!我要让你秦家,在最喜庆的日子里,血债血偿!
为此,我不惜与幽影谷立下‘血契’,用天龙盟未来一半的财富,换取他们出手,帮我复仇!
真相大白。
原来,所有的仇恨,都源于上一辈的恩怨。
废话少说!动手!
林沧海和他身后突然现身的几名心腹党羽,做起了困兽之斗。
保护少主!
冷锋寒大喝一声,挥刀迎上。
我抽出惊鸿剑,与冷锋寒并肩而立。
兄弟二人,再一次联手对敌。
刀光剑影,血溅五步。
林沧海武功虽高,但早已心神大乱,再加上我们早有准备,不过数十招,他和他最后的党羽便被尽数制服。
结局
第二日,我在清风殿,当着天龙盟所有人的面,为冷锋寒洗刷了所有冤屈,并公布了林沧海勾结邪道、栽赃嫁祸、弑杀盟主的全部真相。
经此一役,我凭借过人的智谋、隐忍和担当,赢得了整个天龙盟上下的拥戴和敬畏。
在众人的推举下,我正式接任天龙盟盟主之位。
登位大典之后,我独自一人,站在清风殿的最高处,望着西方幽影谷所在的方向。
那里,群山连绵,迷雾重重。
我握紧了手中的惊鸿剑,眼神坚定如铁。
父亲,债,我还清了。
但新的债,才刚刚开始。
幽影谷,这个庞大而神秘的邪道组织,敢插手我天龙盟的家事,这份血契,我秦风绝,会亲自去和你们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