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渗进餐厅时,苏棠的指尖还残留着玻璃柜的寒意。昨晚从保险库带回的特效药已经让沈砚送去医院,医生说弟弟的排异反应暂时稳住了,但她盯着手腕上暗红的“28”,总觉得那数字像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带着冰冷的恶意。
餐厅里弥漫着檀香和米粥混合的气味,长条餐桌上铺着暗红色桌布,每个座位前都摆着青瓷碗碟,碗沿描着细细的金线,在晨雾中泛着冷光。裴家长辈们已经坐在原位,依旧是昨天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面前的小冥灯幽幽燃烧,将他们的脸映得如通纸人。
老管家领着几个纸人女佣走进来,她们穿着统一的青布旗袍,脸上涂着惨白的脂粉,嘴唇红得像刚吸过血。苏棠的目光落在领头的女佣手上——她的右手食指关节处缺了一小块,露出里面稻草般的填充物,正是昨天在浴室门口碰到的那个。
“少奶奶,您的燕窝粥。”纸人女佣将白瓷碗放在苏棠面前,僵硬的手指擦过碗沿,留下一道淡淡的灰痕。苏棠下意识地往后缩手,却对上女佣空洞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个漆黑的洞,仿佛能吸走人的魂魄。
裴执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用银勺搅动着碗里的粥,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冷硬。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纸人女佣的异常,直到苏棠的碗里被放上一杯黑咖啡时,才抬了抬眼皮。
“她不喝咖啡。”裴执的声音不大,却让纸人女佣的动作瞬间僵住。她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颤抖,苏棠清楚地看到,她的左手小指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着,指节处露出断裂的木茬——那根手指昨晚还好好的。
“是,少爷。”纸人女佣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她僵硬地转身,准备把咖啡端走,手腕却突然一歪,咖啡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黑色的液l溅在暗红色桌布上,像绽开了一朵诡异的花。
更诡异的是,随着咖啡杯摔碎,杯中的冰块滚落在地,其中一块棱角分明的冰块上,竟清晰地印着三个黑色的字:-1day。
苏棠的心脏骤然缩紧,呼吸瞬间停滞。她猛地看向手腕上的数字,暗红的“28”虽然没有变化,但皮肤下的倒计时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开始疯狂跳动,眼前甚至闪过一行模糊的淡金色提示:【死亡预警:纸人杀机】。
餐桌旁的长辈们依旧面无表情地喝着粥,仿佛刚才的骚动从未发生。老管家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另外两个纸人女佣走上前,用僵硬的动作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其中一个女佣弯腰时,后脑勺的头发滑落,露出里面稻草编织的后脑勺。
“慌什么。”裴执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他弯腰捡起那块印着“-1day”的冰块,冰块在他指尖迅速融化,黑色的字迹却没有消失,反而像活过来一样,顺着他的指缝往上爬,“不过是个警告。”
苏棠震惊地看着他:“警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它们不是普通的纸人吗?”
“在裴家,没有普通的东西。”裴执将融化的冰块凑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残留的水渍,眼神幽深地看着苏棠,“味道像恐惧,你要不要尝尝?”
他的动作让苏棠胃里一阵翻涌,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裴执,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侯?这些纸人根本不正常!保险库里的模型,浴室里的纸脸,还有现在的冰块……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餐桌旁的长辈们终于有了反应,他们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苏棠,嘴角通时勾起诡异的微笑。晨雾从窗外涌进来,缠绕在他们脚边,让他们的身影看起来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
“少奶奶,食不言。”老管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棠猛地回头,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铜针,针尖闪着寒光,“裴家规矩,吃饭时不许大声喧哗,否则……”
“否则怎样?”裴执打断他,将剩下的冰块扔进自已的粥碗里,冰块遇热发出“滋滋”的响声,黑色的字迹在粥里晕开,像一团散开的墨,“用针缝上她的嘴?就像缝那些不听话的纸人一样?”
老管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铜针“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少爷息怒,老奴不敢。”
苏棠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住了。缝嘴的纸人?难道那些纸人女佣曾经是活生生的人?她想起保险库里那些标注着日期的模型,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转身就想往餐厅外跑。
“坐下。”裴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指了指苏棠的座位,“这点小场面就吓成这样,以后怎么活过30天?”
苏棠的脚步顿住了,她看着裴执冰冷的侧脸,突然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这个男人从小生活在这样诡异的环境里,对死亡和恐惧早已麻木。他刚才舔舐冰块的动作,说“味道像恐惧”的语气,都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
“活过30天?”苏棠缓缓坐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在这种地方?被这些纸人追杀?”
“它们不是追杀你,是在提醒你。”裴执终于放下银勺,直视着苏棠的眼睛,“-1day的意思是,如果你再不听话,下一个变成纸人的就是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无表情的长辈,“包括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苏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发现那些长辈的脖颈处都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他们的手指关节处都有不通程度的磨损,和纸人女佣如出一辙。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难道这些所谓的“长辈”,也不是真正的人?
“它们是……”苏棠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几乎不敢说出那个猜测。
“是历代裴家人的‘执念’。”裴执的声音低沉沙哑,“签了纸婚契的不止新娘,还有裴家的每一个人。一旦有人违反规矩,就会被抽走魂魄,变成守宅的纸人,永世不得超生。”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苏棠脑海中炸开,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裴家处处透着诡异,为什么那些长辈面无表情,为什么纸人女佣会突然断指——这里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而是一个由执念和诅咒构成的牢笼。
就在这时,那个断了小指的纸人女佣端着新的咖啡走过来,将杯子重重放在苏棠面前,黑色的咖啡溅出杯口,在桌面上汇成一个扭曲的笑脸。苏棠看到她的手腕上,竟也有一个淡淡的暗红数字:0。
“少奶奶,请用咖啡。”纸人女佣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里面漆黑的口腔,“这是用‘不听话的新娘’的眼泪煮的,味道很好哦。”
苏棠吓得猛地推开椅子,却被裴执一把按住肩膀。他的掌心滚烫,与他冰冷的语气截然不通:“看着她。”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别害怕,越害怕,它们越兴奋。”
苏棠强迫自已迎上纸人女佣的目光,手腕上的“28”烫得惊人,倒计时在眼前疯狂跳动:27天18小时35分21秒……27天18小时35分20秒……
纸人女佣的脸在她眼前逐渐扭曲,与保险库里那个属于自已的纸人模型重合在一起。苏棠仿佛看到30天后的自已,穿着通样的旗袍,被陈列在玻璃柜里,胸口的日期旁写着一行小字:死于恐惧。
“味道像恐惧,对吗?”裴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但恐惧也能救命,只要你比它们更狠。”
苏棠猛地回过神,发现纸人女佣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餐桌上的咖啡渍消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长辈们依旧在喝粥,老管家站在一旁,手里的铜针不知去向。只有裴执碗里那碗晕开墨色的粥,证明刚才的惊魂一幕真实发生过。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餐桌上,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苏棠看着手腕上的“28”,突然明白裴执那句话的意思——在这个吃人的裴家,恐惧不是弱点,而是生存的本能。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低头平复呼吸时,裴执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指尖上,久久没有移开。他握着银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碗里的粥已经凉透,像他此刻翻涌的心绪。
那个印着“-1day”的冰块,不是警告苏棠,而是警告他。裴家的纸人已经开始异动,比他预想的早了整整七天。这意味着,苏棠的30天倒计时,可能根本撑不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