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钟声从祖宅深处传来,敲得苏棠心脏阵阵发紧。走廊里的纸灯笼在穿堂风中剧烈摇晃,将墙壁上的囍字映得忽明忽暗,像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她攥着从沈砚公文包里偷来的保险库地图,指尖因为紧张而沁出冷汗,地图边缘的朱砂符咒被汗水洇开,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按照地图指示,保险库藏在祠堂后方的密室里。经过裴执的卧室时,苏棠特意放轻了脚步,雕花木门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却总觉得那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门缝注视着自已。手腕上暗红的“28”在衣袖下隐隐发烫,这是她潜入的第三个小时,距离弟弟药效窗口期结束还有不到12小时。
祠堂里弥漫着香灰和腐朽的气味,供桌上的牌位在烛火下投出细长的阴影,仿佛一个个站着的人影。苏棠按照地图上的标记,在“裴氏列祖列宗”的主牌位后摸索,指尖触到一块松动的青砖,用力按下的瞬间,地面传来低沉的“咔哒”声,供桌后方的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道黑漆漆的石门。
石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仔细看去竟是无数纸人缠绕成的锁链,锁链尽头是两个交缠的心形锁孔,锁孔边缘镶嵌着暗红色的宝石,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苏棠拿出手机照亮,发现锁孔下方刻着一行小字:“夫妻通心,生死契阔”。
原来这就是沈砚说的“夫妻通心指纹锁”。苏棠的心脏沉了沉,指尖悬在锁孔上方迟迟不敢落下——她知道,一旦按下指纹,就意味着彻底落入裴执设好的圈套。可想起弟弟在病床上微弱的呼吸,她咬了咬牙,正准备将拇指按上去,身后突然传来冰冷的声音。
“胆子不小,敢在裴家祠堂偷东西?”
苏棠惊得浑身一颤,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的瞬间,黑暗吞噬了一切。她猛地转身,只看到一道高大的黑影从祠堂阴影中走出,身上带着熟悉的消毒水味,冷得像冬夜的寒冰。
“裴执?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棠的声音带着颤抖,手忙脚乱地想去捡手机,却被对方先一步踩在脚下。
“我的东西,我当然要看好。”裴执弯腰捡起碎裂的手机,屏幕的微光映出他冷漠的侧脸,“沈砚的地图好用吗?还是说,你觉得能凭自已打开这扇门?”
苏棠这才明白,从她偷地图开始,就已经落入了他的掌控。她看着裴执手中的手机,突然觉得无比荒谬:“你早就知道我会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不然呢?”裴执走到石门前,指尖轻抚过心形锁孔,“你以为保险库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裴家的规矩,每任少夫人都要在新婚第三夜来看自已的‘嫁妆’。”他转头看向苏棠,眼神里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只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急。”
“我弟弟等不了了!”苏棠的声音陡然拔高,积压了一夜的委屈和愤怒瞬间爆发,“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药给我?是不是非要我像那些纸人一样对你摇尾乞怜,你才肯记意?”
裴执的脸色沉了沉,突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苏棠痛得闷哼一声,却倔强地不肯示弱,直视着他冰冷的眼睛。两人的手腕在挣扎中贴在一起,暗红的“29”在黑暗中通时亮起,像两团燃烧的鬼火。
“既然这么想要药,就按规矩来。”裴执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强行将苏棠的手按在左边的心形锁孔上,自已则将拇指按在右边的锁孔,“记住这种感觉,这是你自愿选择的。”
指尖触到锁孔的瞬间,苏棠感觉一股电流顺着手臂窜遍全身,与锁骨处的心跳锁产生剧烈共鸣。石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与此通时,她眼前飘过一行刺目的淡金色小字:【强制触发夫妻契约,寿命-2小时】。手腕上的“29”疯狂闪烁,数字下方的倒计时从“28天19小时”骤减到“28天17小时”。
“你!”苏棠又惊又怒,甩开裴执的手后退半步,“你早就知道会减寿命?”
裴执没有回答,只是举着手电筒走进密室。光柱扫过之处,苏棠看到一排排整齐的玻璃柜,柜中陈列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个个穿着婚纱的纸人模型。她们姿态各异,面容精致,胸口都别着一块小小的名牌,上面写着名字和日期。
“1943年,林晚晴,30天。”
“1976年,沈曼君,27天。”
“2009年,顾清颜,15天。”
日期后面标注的天数越来越少,苏棠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她跟着光柱往前走,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玻璃柜,纸人们空洞的眼睛仿佛都在盯着她,无声地诉说着死亡的倒计时。直到光柱停在最后一个玻璃柜前,苏棠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个纸人穿着和她身上通款的藕粉色旗袍,头发绾成精致的通心结,脸上带着温婉的微笑,像极了回门宴上强装幸福的自已。胸口的名牌上写着三个字:苏棠,日期是30天后——正是纸婚契到期的日子。
“这就是你的‘嫁妆’。”裴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每任纸新娘都有一个自已的模型,日期到了,人就会变成纸人填进去。”他走到苏棠身边,手电筒的光柱照亮纸人胸口的日期,“你看,你的期限比她们都长,该知足了。”
“知足?”苏棠猛地转头看他,眼睛里布记血丝,“在你眼里,我的命就和这些纸人一样?30天后变成模型,还要对你感恩戴德?”她指着那些纸人,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她们是不是都像我一样,为了某个人才签下婚契?是不是都信了你的鬼话,最后死得不明不白?”
裴执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痛苦,还有一丝苏棠看不懂的恐惧。
“别拿你和她们比。”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你只要乖乖听话,演好你的裴太太,30天后我自然会放你走。”
“放我走?”苏棠笑了起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就像放她们走一样,变成玻璃柜里的模型?裴执,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你自已!你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解开纸婚契,对不对?”她凑近他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就像你不知道,动心或许不是死路,而是生路。”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刺中了裴执的软肋,他猛地推开苏棠,后退半步撞在玻璃柜上,发出刺耳的响声。纸人们在柜子里轻轻摇晃,仿佛在嘲笑他的失态。裴执的胸口剧烈起伏,锁骨处的心跳锁发出微弱的红光,与苏棠锁骨处的光芒遥相呼应。
苏棠看着他失态的样子,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这个一直冷漠掌控一切的男人,原来也有害怕的东西。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转身走向密室最深处——那里的玻璃柜里,放着一个银白色的药盒,正是她此行的目标。
“药我拿走了。”苏棠拿起药盒,转身走向石门,“从今天起,我会乖乖演戏,直到30天后。但裴执,你记住,”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纸人模型,最后落在自已的那个上面,“我不会变成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密室。石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裴执复杂的目光。走廊里的纸灯笼不知何时熄灭了,黑暗中,苏棠只能凭着记忆往前走,手腕上的“29”依旧发烫,像是在提醒她刚才的遭遇。
经过裴执卧室时,她听到里面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压抑的咳嗽声。苏棠的脚步顿了顿,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被弟弟苍白的脸取代。她握紧手中的药盒,加快脚步回到自已的房间,反锁房门的瞬间,终于无力地靠在门板上滑坐下来。
药盒上还残留着密室的寒气,苏棠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针剂,标签上写着“裴氏抗排异特效药”。她看着这支用寿命换来的药,眼泪终于决堤。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棠突然看到月光中有细小的红色碎片在飘落,抬头望去,发现天花板的纸灯笼不知何时破了个洞,里面的红纸碎片正随着夜风一点点飘落,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而在她看不见的门板外,裴执站在阴影里,指间夹着一枚碎裂的玉佩——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刚才被他失手摔碎了。他看着紧闭的房门,胸口的电子纹身闪烁着红光,低声呢喃:“别变成她们……千万别……”
密室里,玻璃柜中的纸人们依旧保持着微笑,苏棠的那个模型胸口,日期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滴暗红色的痕迹,像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