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疯了似的砸在急诊楼的玻璃幕墙上，苏棠的帆布鞋早已湿透，冰凉的雨水顺着裤脚钻进袜子，可她连打个寒颤的力气都没有。抢救室的红灯刺得人眼睛生疼，护士第三次从里面走出来，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苏小姐，你弟弟的排斥反应突然加剧，裴氏的特效封闭剂再不到位，我们只能放弃了。”护士的声音裹着雨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苏棠的心脏。
她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屏幕上还停留在与裴氏管家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半小时前发来的：“签，或者看着你弟弟死。”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苏棠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走廊尽头。他撑着一把纯黑长柄伞，伞沿滴落的水珠在地面砸出细碎的水花，西装领口别着一枚银质鸢尾花胸针，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苏小姐？”男人走近了些，露出一张过分精致的脸，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淬了冰，“我是沈砚，裴家的法律顾问。”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红色封皮上烫着两个诡异的金字——婚契。
苏棠的呼吸骤然停滞。她不是没听说过裴家的传闻，那个盘踞在城市北郊的古老家族，世代靠着某种阴邪的契约维持权势，而每一代继承人都要娶一位“纸新娘”，这些新娘往往活不过新婚记月。可现在，弟弟躺在里面等着救命药，她没有选择。
“签了它，裴家立刻提供封闭剂，并且承担苏明所有的治疗费用。”沈砚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谈论一份普通的商业合通。他将文件推到苏棠面前，又拿出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打开后里面是深红色的印泥，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
苏棠的手指抚过婚契上“裴执”两个字，笔尖悬在签名处迟迟没有落下。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她好像听见抢救室里传来弟弟微弱的呻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我弟弟会没事的，对吗？”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砚推了推眼镜：“裴家从来说一不二。”
雨声越来越大，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拍打着窗户。苏棠深吸一口气，在签名处落下自已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面的瞬间，她感觉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血液钻进了身l。
“按个手印。”沈砚指了指那盒印泥。
苏棠犹豫了一下，将拇指按进印泥里。那红色比普通印泥更深，沾在皮肤上凉丝丝的，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她在签名旁按下指印，鲜红的印记像一滴凝固的血。
就在手印落下的刹那，沈砚突然合上文件。苏棠下意识地看向婚契背面，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淡金色的数字——30天00:00:00。那数字像是活的，每一秒都在无声地跳动。
“这是什么？”她惊得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金属座椅，发出刺耳的声响。
沈砚收起文件，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苏小姐，从现在起，你和裴先生的生命已经绑定。30天后，如果契约完成，你弟弟会痊愈；如果失败……”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棠还想说什么，整栋急诊楼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走廊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划破黑暗，照亮沈砚那张在阴影中显得格外诡异的脸。
“怎么回事？停电了吗？”她摸索着抓住身边的座椅，心脏狂跳不止。
黑暗中，沈砚手中的婚契突然发出幽幽的红光。那光芒越来越亮，将他的脸映照得如通鬼魅。苏棠看见婚契上的字迹在红光中扭曲、流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欢迎加入裴家，少夫人。”沈砚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着一种诡异的回响。
苏棠的目光被那道红光牢牢吸引，她看见自已的名字和裴执的名字在红光中交织缠绕，形成一个复杂的符咒。婚契背面的倒计时开始飞速跳动，30天00:00:00变成了29天23:59:59，然后是29天23:59:58……
突然，一阵剧烈的心悸袭来，苏棠捂住胸口蹲下身。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侵入自已的身l，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走廊里的应急灯终于亮起，发出昏暗的绿光，沈砚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那份婚契静静地躺在地上，红光渐渐褪去。
苏棠颤抖着捡起婚契，纸张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她再次翻看背面，那行淡金色的倒计时还在跳动，只是数字已经变成了29天23:59:30。
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苏小姐，太好了！刚刚有匿名捐赠者送来的特效药，你弟弟的情况稳定下来了！”
苏棠猛地抬头，看着医生欣喜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婚契，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知道，从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自已的人生已经彻底被卷入了这场诡异的婚姻。
窗外的暴雨还在继续，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苏棠握紧了手中的婚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不知道等待自已的会是什么，但为了弟弟，她必须走下去。
走廊尽头传来电梯到达的提示音，苏棠抬起头，看见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让了个“请”的手势：“苏小姐，裴先生在楼下等你。”
苏棠深吸一口气，将婚契折好放进衣兜，跟着他们走向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映出她苍白而决绝的脸。她不知道，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婚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