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悬疑—槐树下的铃铛 > 第一章

凌晨三点十七分,苏晚被手机震动惊醒。
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幽蓝的光,像深潭里浮起的磷火。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市。她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三秒,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这个时间点的来电,多半不是好事。
喂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听筒里没有人声,只有一阵持续的、细密的电流声,像无数只蚂蚁在爬。苏晚皱起眉,正要挂断,电流声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若有若无的哼唱。
那调子很熟,是首老旧的童谣,旋律简单得近乎单调,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谁她追问,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哼唱声停了。几秒钟的死寂后,一个极轻的女声响起,像是贴在话筒边呵出的气: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苏晚坐在床上,后背沁出一层冷汗。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些影子像是活的,随着树影晃动微微扭曲。
姐姐。
这个称呼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她刻意封存的记忆。
五年前,她确实有个妹妹。
不是亲妹妹,是父亲再婚时带来的继妹,叫林薇。那年林薇刚满十六,怯生生地跟在继母身后,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眼睛像受惊的小鹿。
苏晚那时刚上大学,对这个突然闯入的妹妹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她们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间只有半年——半年后,林薇失踪了。
警方调查了很久,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录像,没有任何线索。林薇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那个家里彻底消失。继母因此精神崩溃,没多久就和父亲离了婚,远走他乡。父亲也在一年后突发脑溢血去世,偌大的房子里,最后只剩下苏晚一个人。
这五年,她刻意不去想林薇,不去想那个悬而未决的失踪案。她换了工作,搬了家,努力把过去像扫垃圾一样清理干净。
可这个电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那扇尘封的门。
苏晚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的街道空无一人,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漾开,昨晚下过雨。她住的小区是老式的,没有电梯,楼道里的声控灯总是时好时坏。
她拿起手机,回拨那个号码,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苏晚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去上班。她在一家设计公司做平面设计,工作不算忙,但需要高度集中精神。可今天,她的注意力总是涣散,那个电话里的女声反复在耳边回响: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中午休息时,她忍不住又拨打了那个号码,依旧是关机。
她打开电脑,试着搜索五年前林薇失踪的相关报道。那时候网络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本地新闻的报道寥寥无几,大多是少女失踪,警方介入调查之类的简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她甚至翻出了当年的日记本。本子是带锁的,钥匙她一直串在钥匙扣上。打开锁,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一些零碎的日常,关于林薇的描写少得可怜。
今天爸爸带她回来,叫林薇,比我小两岁。
她好像很怕生,不太说话。
她把我的画笔弄丢了一支,没道歉。
她不见了,警察来了,家里很乱。
最后一条关于林薇的记录,停留在五年前的那个夏天。
苏晚合上日记本,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不明白,为什么过了五年,会突然收到这样一个电话。是恶作剧吗还是……真的是林薇
可如果是林薇,她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她这五年在哪里为什么现在才联系自己
无数个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让她喘不过气。
下午下班,苏晚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去了父亲以前住的老房子。那房子在她父亲去世后就一直空着,她很少再去。
老房子在一个旧小区里,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苏晚打开门,灰尘在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里飞舞。屋里的摆设还保持着父亲去世时的样子,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她走到林薇以前住的房间门口,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里面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和一个衣柜。书桌上还放着几本高中课本,封面上有林薇娟秀的字迹。
苏晚走过去,拿起一本语文课本,翻开。里面有一些用红笔做的批注,字迹工整。翻到最后几页,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是拍立得,有些模糊。上面是两个女孩,一个是十七岁的苏晚,另一个是十六岁的林薇。苏晚穿着白色T恤,表情有些不耐烦,林薇站在她旁边,穿着那条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朵小雏菊,笑得有些腼腆。
这是她们唯一一张合照。
苏晚捏着照片的指尖微微颤抖。她记得这张照片是父亲拍的,那天是林薇的生日,父亲说要留个纪念。她那时候正忙着和同学煲电话粥,被父亲硬拉过来拍照,一脸不情愿。
她盯着照片上林薇的脸,努力回忆着她的声音。记忆里,林薇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怯生生的味道,和电话里那个女声有些像,又有些不一样。
她把照片放回课本里,又打开了衣柜。里面没什么衣服,只有几件旧T恤和一条牛仔裤。她伸手在衣柜深处摸索,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铁盒子,巴掌大小,上面锈迹斑斑。苏晚试着打开,盒子没锁,一掰就开了。
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只有几张折起来的信纸,还有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铃铛。
苏晚先拿起那个铃铛,轻轻摇了摇,叮铃一声,声音清脆。她不记得林薇有过这个铃铛。
然后她展开信纸,是林薇的字迹,娟秀而工整。
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我不该来这里。可是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爸爸(指苏晚的父亲)对我很好,可是我还是很想妈妈。
今天看到一只很可爱的小猫,可是它跑掉了。
都是些孩子气的碎碎念,断断续续,没有日期。苏晚一张张看着,心里五味杂陈。她一直以为林薇是个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女孩,却没想到她也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最后一张信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我看到了,在夜里,那个黑影。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
黑影什么黑影
林薇是在失踪前写下这句话的吗这和她的失踪有关吗
她把信纸重新折好,放进铁盒子里,揣进包里。她觉得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离开老房子时,天色已经暗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片漆黑。苏晚摸着墙壁往下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走到三楼平台时,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跟着她。
她猛地回头,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谁她喊了一声,声音在楼道里回荡。
没有回应。
苏晚的心跳得飞快,她加快脚步往下走,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单元楼。直到坐进车里,锁好车门,她才感觉稍微安全了一些。
她透过后视镜看向单元楼门口,空无一人。
是错觉吗
回到家,苏晚把铁盒子里的东西倒在桌上,反复研究那张写着黑影的信纸。林薇看到的黑影是什么是小偷还是……和她失踪有关的人
她想起林薇刚到家里时,确实显得很胆小,晚上总是把房门锁得很紧,有时候还会做噩梦,小声地哭。当时她以为是林薇刚到陌生环境不适应,现在想来,或许另有原因。
她拿起那个小铃铛,又摇了摇。叮铃——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苏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这一次,听筒里没有电流声,也没有哼唱,直接传来那个极轻的女声:姐姐,你找到我的铃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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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
我在……一个很黑的地方。女声幽幽地说,姐姐,我好怕。
你是林薇吗苏晚追问。
我是……女声顿了顿,像是在犹豫,姐姐,你还记得那棵老槐树吗
老槐树
苏晚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幅画面——老房子小区门口,有一棵很大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据说有几十年的树龄了。夏天的时候,很多老人会在树下乘凉下棋。
记得。苏晚说。
今晚十二点,我在那里等你。女声说完,又挂断了电话。
苏晚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通话时间只有十几秒。她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全是汗。
去还是不去
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呢如果对方是别有用心的人呢
可是,如果真的是林薇呢她失踪了五年,现在主动联系自己,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
苏晚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她不能错过这个可能知道真相的机会。
晚上十一点半,苏晚换了一身深色的衣服,带上手机和钱包,出门了。她没有开车,而是打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老房子所在的小区。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渐稀疏。苏晚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到了小区门口,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了。出租车刚离开,苏晚就看到了那棵老槐树。树很大,枝桠交错,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像一个沉默的巨人。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苏晚深吸一口气,朝着老槐树走过去。树下空无一人。
她看了看手机,十一点五十八分。
还有两分钟。
她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浓密的枝叶,月光透过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点。她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常带她来这里玩,她会在树下捡槐花。
十二点整。
周围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出现。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又是恶作剧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她,身形单薄,长发披肩。
林薇苏晚试探着喊了一声。
女孩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和电话里的一模一样。
苏晚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慢慢走过去:真的是你你这五年去哪里了
女孩缓缓转过身。
月光照亮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苍白而稚嫩的脸,和五年前照片上的林薇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郁和诡异。
姐姐,她看着苏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你终于来了。
你……苏晚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五年过去了,林薇应该已经二十一岁了,可眼前的女孩,看起来还是十六岁的样子。
你不是林薇。苏晚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她。
女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冰冷: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就是林薇啊。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她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抬起手,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正是那个苏晚从老房子里找到的小铃铛。
姐姐,你听。她轻轻摇了摇铃铛,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苏晚的头突然开始疼起来,一些模糊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黑暗的房间,晃动的人影,还有……铃铛的声音。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晚捂着额头,痛苦地说。
我想让你记起来,姐姐。女孩的声音变得尖锐,记起五年前的那个晚上,你做了什么!
五年前的那个晚上……
苏晚的脑海里,画面越来越清晰。
那天晚上,她和林薇因为一件小事吵了一架。林薇把她准备了很久的设计稿不小心弄湿了,她很生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把林薇骂哭了。
林薇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她当时正在气头上,没有管林薇。后来父亲回来了,问起林薇,她说林薇在房间里。父亲去敲门,没人应,以为她睡着了,就没再管。
第二天早上,林薇的房门还是锁着的。他们撞开门,里面空无一人,窗户大开着,只有窗帘在风里飘动。
这就是她记忆里的那个晚上。
我没做什么。苏晚看着女孩,我只是和她吵了一架。
不,你做了。女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你撒谎!你把她关起来了,是不是你怕她告诉你爸爸,你偷了他的钱!
偷钱
苏晚愣住了。她确实偷过父亲的钱,那是为了买一个很贵的相机,怕父亲不同意。她趁父亲不在家,从他的抽屉里拿了五千块。她以为没人知道,难道被林薇看见了
我……苏晚一时语塞。
你把她锁在房间里,威胁她不准说出去。女孩的声音越来越激动,然后你就睡着了,你根本不知道她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就不见了。
她从窗户跳下去了。女孩突然说,声音冰冷得像冰,她想去找爸爸,告诉你偷钱的事,你把窗户锁死了,她打不开,就从二楼跳了下去。
苏晚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二楼……跳下去……
她记得,林薇房间的窗户是老式的插销锁,确实不太好开。
她摔断了腿,躺在楼下,喊你的名字,你没听见。女孩继续说,然后,那个黑影出现了……
黑影苏晚猛地抬起头。
对,那个黑影。女孩的眼神变得恐惧,他把她带走了,我看到了,我躲在树后面,看得清清楚楚。
你到底是谁苏晚看着女孩,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你不是林薇,你是……
我是林薇的妹妹,林月。女孩说,那年我十岁,我偷偷跟着姐姐来这里,想看看她住的地方。我看到了你和她吵架,看到她从窗户跳下去,看到那个黑影把她带走。
林月……苏晚从未听林薇提起过她有个妹妹。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姐姐。林月的眼泪流了下来,我知道是你把她逼到绝路的,我要让你为她的失踪负责!
我不知道会这样……苏晚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恐惧,那个黑影是谁你看清楚他的样子了吗
林月摇了摇头:那天晚上很黑,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帽子,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什么声音
铃铛声。林月看着苏晚,眼神诡异,和这个铃铛一样的声音。
苏晚低头看向林月手里的铃铛,又想起自己从老房子里找到的那个。难道……
这个铃铛,是那个黑影的苏晚问。
林月点了点头:我在姐姐跳下去的地方捡到的,应该是他掉的。
苏晚的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想起父亲去世前,身体一直不好,精神也有些恍惚,有时候会半夜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她当时以为是父亲年纪大了,现在想来,会不会……
你父亲……林月看着苏晚,欲言又止。
苏晚的心猛地一揪:你想说什么
我调查过你父亲。林月说,他在你姐姐失踪后,行为很反常。有人看到他在深夜的时候,经常去郊外的一个废弃工厂。
废弃工厂……
苏晚想起父亲去世前,确实有几次很晚才回家,身上带着一股铁锈和灰尘的味道,她问他去哪里了,他总是含糊其辞。
难道……林薇的失踪,和父亲有关
那个黑影,会不会是我爸爸苏晚的声音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林月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
就在这时,苏晚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条短信,来自那个陌生号码:姐姐,你现在相信了吗来废弃工厂,我告诉你真相。
发信人是林月。
苏晚看着林月,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去不去林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晚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掌心的冷汗浸湿了机身。废弃工厂、父亲的反常、黑影、铃铛……所有碎片在脑海里冲撞,最终汇成一个让她头皮发麻的猜想。她必须去,哪怕答案可能会将她彻底击垮。
地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林月报了个地址,在城市边缘的郊区,是片早已废弃的工业区。苏晚拦了辆夜班出租车,林月没有跟来,只是站在老槐树下,像尊苍白的雕像,远远望着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里。
出租车驶离市区,路灯渐稀,窗外只剩下浓稠的黑暗和偶尔掠过的树影。司机是个话少的中年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苏晚好几眼,大概觉得这个时间去那种地方的年轻女人有些奇怪。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一片荒凉的厂区门口。铁门锈迹斑斑,上面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被风刮得吱呀作响。苏晚付了钱,下车时,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姑娘,这里不安全,早点出来啊。司机临走前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苏晚点点头,看着出租车的灯光消失在路的尽头,四周彻底陷入死寂。只有风穿过破败厂房的呼啸声,像有人在暗处呜咽。
她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颤抖,照亮了布满杂草的土路。按照林月给的信息,目标是最深处的三号厂房。
越往里走,空气越冷,脚下的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偶尔有几只野猫被惊动,从脚边窜过,吓出苏晚一身冷汗。她握紧手机,指节泛白,仿佛那点光和温度是唯一的支撑。
三号厂房的大门虚掩着,铁皮门板上布满弹孔似的破洞。苏晚推开门,哐当一声巨响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惊得她心脏骤停。
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厂房内部,灰尘在光里狂舞。地上堆着生锈的机器零件,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
有人吗苏晚的声音被黑暗吞噬,只传来微弱的回音。
没有人应答。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去。光柱落在厂房中央的一根立柱上时,她突然顿住了——柱子上贴着一张照片,用钉子钉着,正是她和林薇那张唯一的合照。
照片上,她不耐烦的表情和林薇腼腆的笑被灰尘覆盖,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苏晚走过去,指尖刚要碰到照片,身后突然传来叮铃一声。
是铃铛响!
她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去,只见一个黑影蜷缩在不远处的机器后面,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正发出细碎的响动。
谁苏晚的声音发紧。
黑影没有动。
她壮着胆子走过去,光柱一点点照亮那个身影——那是个佝偻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正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个小铃铛,反复摩挲着。
老爷爷,您是谁苏晚试探着问。
老人缓缓转过身。
当看清老人的脸时,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光线瞬间熄灭。
是父亲!
不,不可能!父亲已经去世四年了!
眼前的老人确实和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比记忆中更加苍老,眼神浑浊,像蒙着一层灰。他看着苏晚,嘴唇动了动,发出嘶哑的声音:晚晚……你来了……
爸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你……你没死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举起手里的铃铛,轻轻摇了摇。叮铃——清脆的声音在死寂的厂房里回荡,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个铃铛……苏晚盯着那铃铛,突然想起从林薇衣柜里找到的那个,和我找到的那个一样……
是她的。老人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疲惫,林薇的……
您说什么苏晚追问,林薇到底怎么了五年前的晚上,是不是您……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泪光,他慢慢蹲下身,从机器下面拖出一个破旧的木箱。箱子打开,一股腐朽的气味弥漫开来。
苏晚探头一看,箱子里铺着一块褪色的碎花布,上面放着几件女孩子的衣服,还有一本日记——正是林薇那本记录着碎碎念的日记,只是比她之前看到的厚了很多。
老人拿起日记,递给苏晚。你自己看……
苏晚接过日记,手指抖得厉害。借着从厂房破洞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翻开日记。后面的内容,是她从未见过的。
今天苏晚姐姐偷了叔叔的钱,被我看见了。她威胁我不准说出去,我好怕。
叔叔好像知道钱少了,他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我想妈妈了,我想回家。
晚上听到叔叔在客厅打电话,说什么‘处理干净’,他是不是要对我做什么
我从窗户跳下去了,腿好疼,喊姐姐没人应。叔叔来了,他把我抱上了车……
日记到这里就断了。
苏晚的心跳得像要炸开,她抬起头,看着老人:您把她带走了您把她怎么样了
老人的眼泪掉了下来,他用袖子擦了擦脸,声音哽咽:我没害她……我只是……只是怕她告诉你她妈妈……
她妈妈苏晚愣住了。
林薇的妈妈,是你爸爸的初恋。老人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当年我和她妈妈相爱,家里不同意,她就嫁给了别人。后来她丈夫去世,她带着林薇来找我,我才知道……林薇也是我的女儿……
苏晚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原来林薇不只是继妹,还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对不起她们母女。老人的声音充满了悔恨,我想补偿林薇,所以才让她住到家里。可我怕你知道真相,怕你觉得我背叛了你妈妈……
所以那天晚上,你看到林薇从楼上跳下来,就把她带走了苏晚的声音发颤。
老人点点头:她腿断了,我不敢送她去医院,怕被人发现。我把她带到这里,找医生偷偷给她治伤。她很怕我,总是哭着要回家……
那她现在在哪里苏晚追问,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老人的眼神黯淡下去,他指了指厂房角落的一个土堆,上面长满了杂草,插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林薇之墓。
苏晚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她踉跄着走到土堆前,跪倒在地,眼泪汹涌而出。林薇……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那天她没有和林薇吵架,如果她听到了林薇的呼救,如果她早点发现真相……
她是怎么死的苏晚的声音哽咽着,几乎不成调。
伤口感染,发烧……老人的声音也在发抖,我没钱给她请好医生,只能看着她……一点点不行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苏晚。照片上,林薇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眼睛里带着笑意,比在苏家时开朗了很多。这是她临走前,让我拍的。她说……不恨你了……
苏晚接过照片,指尖抚过林薇的脸,泪水模糊了视线。
那林月呢苏晚突然想起那个自称林薇妹妹的女孩,她说她是林薇的妹妹,她看到了一切……
老人摇了摇头:林薇没有妹妹。她妈妈就只有她一个女儿……
苏晚猛地抬起头,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林薇的妹妹那林月是谁
就在这时,厂房门口传来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柱照了进来,落在苏晚和老人身上。
姐姐,你都知道了是林月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苏晚回头,看到林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刀,月光照在她脸上,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阴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
你到底是谁苏晚站起身,警惕地看着她。
林月一步步走进来,刀尖在黑暗中闪着寒光。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害死林薇的人,都该付出代价。
你想干什么老人挡在苏晚身前,尽管佝偻着背,却像一堵墙。
你当年为了掩盖秘密,害死了林薇。林月的目光扫过老人,又落在苏晚身上,而你,明明可以救她,却因为自私和冷漠,让她错过了最后的机会。你们两个,都该死!
她突然举起刀,朝着老人刺过去!
爸!苏晚尖叫着推开老人,自己却被刀尖划破了胳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老人反应过来,扑过去抱住林月的腿,嘶吼着:晚晚,快跑!
林月被绊倒,手里的刀掉在地上。她挣扎着,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嘴里喊着:你们都得死!为我姐姐偿命!
你根本不是林薇的妹妹!苏晚捂着流血的胳膊,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林月的挣扎突然停了,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我是……被你们忽略的人啊。
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之前的稚嫩,而是带着一丝成熟女性的沙哑。五年前,我是住在你们隔壁的邻居。我看到林薇被你欺负,看到她晚上偷偷哭,我想帮她,可我不敢……
我看着她失踪,看着你心安理得地过了五年,看着这个老头把秘密藏了五年……我受不了!林月的情绪激动起来,我模仿林薇的声音给你打电话,我扮成她的妹妹,就是要让你们记起她,记起你们做过的事!
原来,所谓的林月,只是一个被愧疚和执念驱使的陌生人。她因为当年的袖手旁观而备受煎熬,最终选择用极端的方式来审判他们。
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夜空。是苏晚在来的路上,给警察局发了条匿名短信,说这里可能有危险。
林月听到警笛声,突然安静下来,她看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疲惫:至少……你们终于记起她了……
警察冲进来时,林月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伸出了手。老人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苏晚看着那座小小的土堆,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
阳光透过厂房的破洞照进来,落在林薇的墓前,也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苏晚知道,有些秘密会永远埋藏在这里,但林薇的名字,和那些被忽略的愧疚,会永远刻在她的心里。
她轻轻拿起那个从林薇衣柜里找到的铃铛,系在墓碑上。风一吹,叮铃作响,像少女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厂房里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