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替嫁新娘,夜寒如刃
滨城的深秋,寒意已刺骨。圣洁的教堂内,一场奢华至极的婚礼正在进行,却感受不到半分暖意。水晶灯折射着冰冷的光,照在宾客们或艳羡或探究的脸上,最终聚焦在那对新人身上。
新娘苏念穿着由顶级设计师手工缝制、缀满碎钻的婚纱,裙摆迤逦,价值足以买下一座小岛。可她站在那儿,却像一件被精心包装却无人问津的礼物,纤细的身躯在宽大婚纱里微微发抖,不是出于激动,而是源于深入骨髓的冷和怕。
她的新郎,顾夜寒,滨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王。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俊美得如同天神雕琢。然而,他那张足以令众生倾倒的脸上,此刻却覆着一层永不融化的寒冰,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新婚的喜悦,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轻蔑,如同在看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
神父宣读誓词,问到无论贫穷富贵……时,顾夜寒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并未回答。轮到苏念,她声音微颤,几乎低不可闻:我……愿意。
台下传来细微的嗤笑声。谁不知道,苏家真正的千金苏清,顾夜寒原本的未婚妻,在婚礼前一周与人私奔,给了顾家一记响亮的耳光。为了平息顾家的怒火,保住岌岌可危的合作,苏家竟推出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苏念来替嫁。这在滨城上流社会,早已是公开的笑话。
仪式刚结束,顾夜寒便毫不留恋地甩开了苏念的手,仿佛触碰到了什么致命的病菌。他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语气轻蔑如刀,割得她体无完肤:
苏家真是打得好算盘,用你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来搪塞我。他冷嗤,不过也好,垃圾配垃圾,正合适。苏念,给我牢牢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苏家送来赎罪的工具,是我买来的一件玩意儿。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顾太太的头衔,你不配。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苏念的心口。她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咬紧下唇,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酸涩和痛苦。
她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场婚姻于他而言是屈辱,是报复。可于她……却是她暗无天日的人生里,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靠近光源的机会。她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她整个苍白青春里唯一亮色的秘密。可如今,这秘密在现实的残酷下,显得如此可笑又卑微。
新婚夜,她独守空房,在那间大得离谱、冷得像冰窖的婚房里,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她早早起床,忍着身体的酸痛和内心的忐忑,亲自下厨,精心准备了早餐。她记得模糊听人提起过,他偏爱中式早点。
当顾夜寒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高定西装下楼时,餐桌上已摆好了清粥小菜,还有一笼冒着热气的蟹粉小笼。她站在桌边,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鼓起勇气轻声说:我做了早餐,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顾夜寒脚步未停,甚至没看那些食物一眼,径直走到餐桌前,目光扫过那些精致的碗碟,眼中只有嫌恶。他猛地一挥手!
哗啦——!
精致的瓷盘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滚烫的粥和汤汁溅得到处都是,有几滴溅在苏念的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火辣辣地疼。
别做这些无用功,看着就令人倒胃口。他冷眼睨着她,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看到你,就让我想起苏家的肮脏龌龊。收起你那些可怜的心机,安安分分当你的透明人,或许我还能让你在这栋房子里多待几天。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留给苏念一个冰冷绝情的背影,和满地的狼藉。
苏念僵在原地,手背上的刺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她缓缓蹲下身,默默地拾起碎片。细小的瓷片割破了她的指尖,渗出血珠,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原来,连这样微小的、试图靠近的举动,于他而言,都是令人作呕的算计。
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迅速洇开,消失无踪。
就像她那份卑微的爱恋,从未见光,便已注定湮灭。
接下来的日子,苏念彻底成了这栋华丽别墅里的一抹幽魂。
顾夜寒用实际行动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工具和玩意儿。
他从不回家吃晚饭,却会在各种宴会上带着不同的女伴高调亮相,照片频频登上娱乐头条,每一次都像在公开打苏念的脸,让她沦为全城最大的笑柄。
他偶尔回家,要么是喝得酩酊大醉,将她从床上拖起来,用极其刻薄的语言羞辱她,质问她苏家的阴谋,骂她和她父亲一样下作;要么就是带着一身陌生的香水味,故意在她面前接听苏清打来的越洋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与包容,挂断后便对着她冷嘲热讽:看看你姐姐,就算走了,也比你懂得如何让人惦记。而你,除了令人厌烦,还有什么
他切断了她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收走了她的手机,禁止她随意出门,美其名曰顾太太需要端庄,不宜抛头露面。她就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困在这座用黄金打造的牢笼里,日渐枯萎。
只有在深夜,万籁俱寂,确认他不会回来后,苏念才会偷偷打开床头柜最底层的一个暗格,拿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着的小小的木盒。
里面没有珠宝,只安静地躺着一枚陈旧却擦拭得十分干净的男款蓝宝石袖扣。样式复古,宝石色泽深邃,边缘有细微的磨损痕迹。
这是她唯一的珍宝,也是支撑她在这无尽冰寒中坚持下去的、微弱却唯一的信念之火。
她轻轻摩挲着那枚袖扣,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很多年前那个午后,那个像小英雄一样突然出现,打跑坏人,将她从黑暗绝望中救出来的少年。虽然他早已忘了那段微不足道的过往,忘了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可他当时那双明亮坚定的眼睛,和他离开时不小心掉落被她捡到的这枚袖扣,却成了她灰暗生命里唯一的光。
她以为嫁给他,是离光最近的距离。
却没想到,是踏入了真正的地狱。
第二章:无声暗恋,淬毒折磨
时光在顾夜寒日复一日的冷漠和刻意折磨中流逝,如同钝刀割肉,缓慢而煎熬。
苏念试图让自己变得透明,减少存在感,但顾夜寒似乎总能找到新的方式来刺痛她。
顾氏年会,他勒令她必须出席。她穿上他助理送来的、尺码明显偏大颜色也老气横秋的礼服,像个误入盛宴的小丑,局促地跟在他身后。他与人谈笑风生,却在她不小心被侍应生撞到、酒水洒在裙摆上时,当众冷下脸:连路都走不好吗真是丢尽了顾家的脸。周围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和嘲讽,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甚至恶劣到,在她父亲苏国栋打来电话,小心翼翼询问她能否帮苏家争取一个合作项目时,故意按下免提,让她亲耳听着他是如何用最侮辱性的语言拒绝她父亲,最后冷笑着对她说:看到了这就是你们苏家卖女求荣的下场。
苏念握着话筒的手指关节泛白,耻辱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在这个男人面前,早已没有了丝毫尊严。
只有在深夜,对着那枚冰冷的袖扣,她才能汲取一点点虚幻的温暖,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或许……或许有一天,他能看到一点点她的真心呢
然而,这微弱的希望,很快就被彻底碾碎。
这天晚上,顾夜寒又喝醉了。他很少醉得如此失态,踉跄着冲进别墅,周身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一股压抑不住的暴戾气息。
他直接闯进苏念的房间,一把将她从床上拽起来,狠狠按在冰冷的墙壁上。灼热的呼吸夹杂着酒气喷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滚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最终都被浓烈的恨意所覆盖。
说!你们苏家到底还谋划了什么嗯他手指用力,几乎要捏碎她的下巴,把你这个废物塞给我,下一步是什么窃取顾氏的商业机密还是打算再用什么下作手段
苏念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敢落下: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猛地凑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剥皮拆骨,那你告诉我,你处心积虑嫁给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苏家的利益不是为了顾家的财富和地位难道还能是因为你这贱人爱上了我不成!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极尽的嘲讽和侮辱。
苏念的心脏像是被瞬间撕裂,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他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撕开,让她痛得几乎窒息。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那双她迷恋了无数个日夜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对她的憎恶。
她想嘶吼,想告诉他,是的,我就是爱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我不是为了苏家,我是为了你!
可话到了嘴边,看着他那充满恨意的眼神,所有的勇气都消失殆尽。她又能换来什么更深的羞辱罢了。
她最终只是苍白无力地摇头,声音破碎不堪: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虚伪!苏念,你真是我见过最会装、最令人恶心的女人!他像是彻底失去了耐心,猛地松开她,力道之大让她直接摔倒在地毯上。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如同在看一堆垃圾,语气冰冷彻骨:收起你那套楚楚可怜的把戏,我看着就想吐。记住,你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替你父亲、替你姐姐赎罪。别再挑战我的耐心。
说完,他决绝转身,摔门而去。
巨大的声响震得苏念浑身一颤。冰冷的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她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无声地痛哭,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原来,在她心中视若珍宝的感情,于他而言,竟是如此不堪和恶心。
那枚被她珍藏的袖扣,此刻仿佛也变得滚烫,灼烧着她的掌心,嘲笑着她的痴心妄想。
希望,彻底湮灭。
地狱,原来没有尽头。
第三章:致命误会,恩断义绝
真正将苏念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顾夜寒最好的兄弟陆铭,其女友白芊芊在一次商业晚宴后,从酒店高层露台坠落身亡。消息传来时,顾夜寒正带着苏念出席另一个场合——他并非愿意带她,只是需要她充当一个安静的花瓶,彰显他顾太太的体面。
接到电话的瞬间,顾夜寒的脸色骤变,阴郁得能滴出水来。他一把攥住苏念的手腕,几乎是用拖拽的方式,将她塞进车里,一路风驰电掣般赶往出事酒店。
现场一片混乱,警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陆铭瘫坐在不远处,双目赤红,脸上满是泪痕和崩溃,看到顾夜寒,像是看到了主心骨,猛地扑过来,声音嘶哑绝望:夜寒!芊芊……芊芊她……
顾夜寒紧紧扶住他,脸色铁青:怎么回事!
是她!一定是她!陆铭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狠狠射向一旁吓得脸色惨白、不知所措的苏念,有人看到!看到之前芊芊和苏念在露台上发生过争执!肯定是因为芊芊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裙子,她就怀恨在心,把芊芊推了下去!这个毒妇!
苏念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惊呆了,慌忙摆手解释:没有!我没有推她!我只是和白小姐说了几句话,是关于……关于她之前看到的一些事情,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我真的没有……
然而,她的辩解在汹涌的愤怒和证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有目击者提供了一段角度刁钻的监控视频片段,画面里确实能看到苏念和白芊芊似乎有推搡动作,随后苏念离开,不久后白芊芊就坠楼了。加上苏念苏家私生女的身份和以往被顾夜寒塑造出的心机深沉形象,几乎所有人都先入为主地认定了她就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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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苏念脸上,力道之大让她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响,嘴角瞬间破裂,渗出血丝。
打她的不是陆铭,而是顾夜寒。
他死死地盯着她,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里,此刻翻滚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失望。仿佛她不仅恶毒,还辜负了他某种极其细微、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底线之下的期待。
苏念!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我真是小看了你的恶毒!连一条无辜的人命你都下得去手!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简直让我恶心透顶!
脸上火辣辣的疼,却远不及他话语和眼神带来的万分之一痛楚。苏念捂着脸,泪水汹涌而出,绝望地抓住他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顾夜寒!你信我一次!真的不是我!你听我解释……
信你顾夜寒猛地甩开她,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充满了极致的厌弃,你的眼泪,你的辩解,在我这里一文不值,只会让我觉得更恶心!等着法律的制裁吧!
尽管后来因为证据链并不完整,无法直接将苏念定罪,但杀人犯的恶名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身上。顾夜寒动用雷霆手段,让这件事以各种隐晦却清晰的方式传遍了整个滨城上流社会。苏念彻底成了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他甚至没有把她送进监狱,而是采取了更残忍的方式——他将她软禁在别墅顶楼一间终年不见阳光的杂物房里,撤走了所有佣人,每天只有冰冷的食物从门口递进来。
苏念,你就用你的余生,在这里好好忏悔你的罪孽吧!他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影高大却如同恶魔,这是你欠陆铭的,欠白芊芊的!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彻底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和她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黑暗、寒冷、饥饿、恐惧,以及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日夜侵蚀着苏念。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抱着膝盖,眼泪早已流干。
连他……连她最后一点点微弱的光,也彻底熄灭了。
她想起了那枚袖扣,摸索着从贴身口袋里拿出来,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得她生疼。
或许,她真的不该存在。
或许,她的死亡,才能真正结束这一切。
一个决绝的、疯狂的念头,在她被绝望彻底吞噬的心里,破土而出。
第四章:死遁计划,湮灭微光
死亡的念头一旦滋生,便以疯狂的速度蔓延,几乎将苏念仅剩的理智燃烧殆尽。
活着太痛苦了。每一天都是凌迟,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的恨意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她早已残破的灵魂。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或许她的消失,能换来所有人的清净。能让陆铭的恨意平息,能让顾夜寒……满意吧毕竟,他那么恨她,恨到觉得她活着都是污染空气。
一个详细而决绝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清晰。她不能自杀,那样会坐实她的罪名,也会给顾家带来不好的影响——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可悲地发现,自己竟然还在下意识地为他考虑。她要制造一场意外,一场看起来像是她不堪压力、精神恍惚而导致的意外失足。
地点就选在别墅后山那片人迹罕至的悬崖。下面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这个季节,海水冰冷刺骨,洋流复杂,一旦掉下去,生还几率几乎为零,尸体也很难被打捞到。
她开始偷偷做准备。将每天送来的勉强果腹的食物悄悄藏起一部分,积攒体力。她仔细观察着守卫换班的时间,寻找着监控的死角。她甚至凭借记忆,偷偷用捡来的碎石片,在房间墙壁不起眼的角落,刻下了一封极其简短的遗书,只有寥寥几字:我累了,对不起。——看似对一切罪名的忏悔,实则是对她这可笑又可悲一生的告别,对她那场无望爱恋的祭奠。
行动的前一夜,她异常平静。月光透过高窗的铁栏杆,洒下一点微弱的光晕。她再次拿出那枚珍藏了十几年、视若生命的袖扣,冰凉的宝石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她想起那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少年明亮的眼睛和温暖的手。那曾是她生命里唯一的甜。
可现在,这点甜早已被无尽的苦楚淹没,变成了最深的讽刺。
她爱了他整整十二年,嫁给他三百六十五天,却仿佛耗尽了生生世世所有的力气和希望。
够了,真的够了。
她走到那扇唯一能透点气的高窗边,最后看了一眼手心里的袖扣,然后决绝地、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扔了出去。一道细微的弧线划过夜空,那点微光迅速坠入窗外下方那片冰冷的、用来景观装饰的湖水深处,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
连同她长达十二年的暗恋,和最后一点活下去的念想,一同彻底埋葬。
第二天,天气阴沉,海风呼啸。
苏念利用积攒的体力和对地形的熟悉,成功避开了守卫和监控,来到了后山悬崖边。狂风卷起她单薄的衣摆,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脚下是巨浪拍打礁石发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栋囚禁了她一年、承载了她所有爱恨痴怨的华丽别墅,眼中最后一点波澜归于死寂。
然后,她没有任何犹豫,向前迈出了最后一步。
单薄的身影如同断翅的蝴蝶,瞬间被悬崖下的狂风巨浪所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在崖边一块尖锐的石头上,留下了一小片被撕裂的、她昨夜故意磨损的衣角。
第五章:尸骨无存,他的恍惚
苏念失踪的消息,是在当天傍晚被发现的。送饭的佣人发现房门紧锁,呼叫无人应答,感觉不对劲报告了管家。调取有限的监控,只看到她最后朝着后山方向走去的身影。
大批保镖和搜救队被派往悬崖和海面进行搜索。最后只在悬崖边找到了那一片破碎的衣料,和下方礁石上一点模糊的血迹。搜救队在冰冷的海水里打捞了三天三夜,一无所获。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结论:苏念不堪压力,精神崩溃,意外失足坠海,大概率已尸骨无存。
消息传到顾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时,顾夜寒正在签署一份价值数十亿的并购案。助理林峰战战兢兢地汇报完,大气都不敢出。
顾夜寒握着镶钻钢笔的手顿在半空,墨水在文件上晕开一小团墨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办公室里空气凝固得如同结了冰。
知道了。最终,他只吐出这三个冰冷的字眼,挥了挥手,示意林峰出去。
林峰如蒙大赦,赶紧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顾夜寒一人。他缓缓放下钢笔,身体向后靠在宽大舒适的真皮办公椅上,目光投向巨大的落地窗外。滨城繁华的景象尽收眼底,他却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死了
那个打不死赶不走、像野草一样让他厌烦至极的女人,就这么死了以这种如此……决绝又狼狈的方式
他应该感到痛快的。碍眼的垃圾终于自我清理了,算是给了陆铭一个交代,苏家也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价值。他应该开一瓶红酒庆祝才对。
可是……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心脏突然被挖走了一块,漏着嗖嗖的冷风,一种莫名的、陌生的慌乱感细细密密地缠绕上来,越收越紧,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他试图回忆起苏念的脸,却发现除了她总是低眉顺眼、苍白脆弱、逆来顺受的样子,竟有些模糊。他印象最深的,反而是最后一次在酒店走廊里,她看着他,那双总是盛满了微弱希冀和小心翼翼的眼睛,那一刻只剩下全然的空洞和绝望,灰败得没有一点光。
还有她跌倒在地,看着他决绝离开时的眼神……
死了干净。他低声对自己说,试图驱散心头那抹怪异的不适感,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并购案上。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他总是心神不宁。开会时会走神,批阅文件时会反复看同一行字,效率低得惊人。
晚上回到那座空荡荡的别墅,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感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再也没有那个会小心翼翼躲在角落、呼吸都尽量放轻的身影。房子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他曾经觉得厌烦的馨香,如今却混合着一种死寂的味道,让他莫名烦躁。
他开始失眠,需要借助酒精才能勉强入睡。但梦里却总是不安稳,时而闪过她哭泣的眼睛,时而是她坠落悬崖的破碎画面。
他变得易怒,公司上下人人自危。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突然少了一个发泄恨意的对象,有些不习惯罢了。对,只是不习惯。
直到一周后,一个佣人在打扫别墅外围、清理景观湖面的落叶时,意外用网兜打捞上来一个小东西。佣人看着那枚即使沾满淤泥依旧难掩精致和价值的旧袖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处理。
恰逢顾夜寒提前回来,看到佣人站在湖边发呆,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佣人吓了一跳,赶紧摊开手心:先生,我……我在湖里捞到这个……不知道是什么……
顾夜寒的目光随意扫过,下一秒,骤然凝固!
那枚袖扣……!
他猛地一步上前,几乎是从佣人手里抢了过来,指尖甚至有些颤抖。他仔细擦掉上面的污渍,蓝宝石在夕阳下折射出熟悉的光芒,边缘那处独特的细微磨损……他绝对不会认错!
这是他少年时最喜欢的一对袖扣中的一只!是当年那个小作坊老师傅的绝版作品!后来在一次意外中丢失了,他遗憾了很久,还曾派人寻找过,却一无所获!
它怎么会在这里!在别墅的景观湖里!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佣人:在哪里捞到的具体位置!
佣人战战兢兢地指了一个大概区域。
顾夜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一个被尘封在记忆深处、几乎快要遗忘的画面,如同被惊雷劈开迷雾,骤然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个混乱的下午,他十五岁,逃课路过城郊废仓库,无意中撞破一桩绑架案。他机警地报了警,并弄出巨大声响引开了绑匪的注意。混乱中,他似乎和一个吓得瑟瑟发抖、脸上脏兮兮的小女孩有过短暂的接触,他还笨拙地安慰了她一句别怕,警察快来了。逃跑拉扯中,他好像感觉袖口被什么勾了一下……
后来警察赶到,救了人,他功成身退,并未在意。回家后才发现袖扣少了一只,也只以为是丢在了路上……
那个小女孩……他记得她有一双极其清澈、充满惊恐却又异常执拗的眼睛……
苏念……苏念的眼睛……
刹那间,许多被忽略的细节如同潮水般疯狂涌入他的脑海:苏念偶尔看他时那种复杂难言、欲说还休的眼神;她似乎总对他少年时期的事情格外关注,甚至能说出他早已遗忘的一些琐碎细节;她嫁给他后,无论他如何羞辱折磨,她都从未真正反抗或怨恨过,只是默默承受,眼神里除了害怕,似乎还藏着另一种更深的东西……
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如同惊天霹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炸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发冷,血液仿佛瞬间逆流!
他像是疯了一样,猛地转身,朝着别墅顶楼那个囚禁过苏念的杂物房冲去!
第六章:惊世真相,痛彻心扉
顾夜寒几乎是撞开了那扇单薄的门板。
房间里依旧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除了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和一张破旧的桌子,几乎空无一物。这里哪里像人住的地方,分明就是一个囚笼。顾夜寒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那间狭窄、阴暗、充满绝望气息的杂物房里疯狂地翻找。桌椅被他粗暴地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墙上斑驳的霉点,地上厚厚的灰尘,无一不在诉说着苏念最后日子里所承受的冰冷和孤寂。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找什么,只是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直觉驱使着他,仿佛这里藏着某个能将他彻底击碎或拯救的关键。
指尖划过粗糙的墙壁,忽然,他感觉到其中一块砖似乎有些松动。他动作一顿,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没有犹豫,他用力抠开那块松动的砖块——
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隐藏的凹洞。
而凹洞里,安静地放着一本边缘磨损的硬壳笔记本,以及一个用廉价塑料盒小心装着的、已经干涸发硬的小半个馒头。
顾夜寒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他颤抖着,先拿出了那个塑料盒。看着里面那点可怜的食物残渣,他瞬间明白了——这是她偷偷省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口粮。在他锦衣玉食、对她极尽羞辱的时候,她却被关在这里,挨饿受冻,靠着这点东西苟延残喘……
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本笔记本。
封面上没有任何字样,却异常干净,与这个脏污的环境格格不入,显然被人无数次地擦拭、摩挲过。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如同即将打开判决书一般,沉重地翻开了第一页。
娟秀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
【X月X日,晴。今天又在财经新闻上看到他了。他还是那么好看,像星星一样耀眼。听说他和苏清姐姐订婚了……心里有点难受,但更多的是祝福。他值得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只要他幸福,我就很开心了。】
日期是好几年前。
顾夜寒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快速地向后翻去。
【X月X日,雨。今天路过顾氏大厦,远远看到他从车里下来。心跳得好快,赶紧躲起来了。我好没用。要是能像姐姐一样优秀就好了,是不是就能稍微靠近他一点点】
【X月X日,阴。姐姐逃婚了。爸爸很生气,说顾家不会放过苏家。他说……要我替姐姐嫁过去。我很害怕,浑身都在发抖。他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会很讨厌我吧可是……那是离他最近最近的机会了啊。我是不是很坏很自私】
看到这里,顾夜寒的呼吸骤然停滞!原来替嫁,并非她所愿,却成了她飞蛾扑火般的孤注一掷!
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恐慌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
【X月X日,嫁给他了。婚礼好盛大,他好帅,可是他的眼神好冷。他说我是工具,是垃圾。没关系,我能承受。只要偶尔能看到他就好。】
【X月X日,他打翻了我做的早餐。手有点疼,心也有点疼。没关系,我明天再试试别的口味,也许会有他喜欢的。】
【X月X日,他又带别的女人上新闻了。心里酸酸的。可是我没有资格难过。是我偷来了这段婚姻。】
【X月X日,他喝醉了,骂了我很久。他说苏家都是毒蛇。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日记一页页翻过,记录着她嫁给他后的点点滴滴。没有抱怨,没有怨恨,只有小心翼翼的仰望、卑微到尘埃里的爱恋、以及无数次被伤害后的自我安慰和坚持。
顾夜寒的眼眶开始发热,胸口堵得厉害。他仿佛透过这些文字,看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是如何在这座冰冷的牢笼里,一次次被摧毁,又一次次靠着那点可怜的回忆和自我安慰挺过来。
直到——白芊芊事件。
【X月X日,出事了。白小姐死了……他们都说是我推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是去告诉她,我无意中听到有人想对顾氏不利,想让她提醒一下陆先生……我们确实争执了几句,因为她不相信我,觉得我在挑拨离间……但我离开时她真的还好好的!为什么没有人信我!】
【X月X日,他不信我。他打了我。他的眼神好可怕,好像要把我撕碎。全世界都不信我了……】
【X月X日,被关起来了。这里好黑,好冷。他不会再信我了。他说这是我欠的债。】
【X月X日,快撑不下去了。或许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是我的爱,给他带来了不幸。】
日记的字迹从这里开始变得凌乱、虚弱,甚至有些字被泪水晕开,模糊不清。
【X月X日,看到了那枚袖扣……原来他还留着另一只吗还是早就丢了他肯定早就忘了那个下午,忘了那个被他随手救下的小女孩了吧。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记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
看到袖扣两个字,顾夜寒浑身剧烈一震!目光猛地射向窗外那片冰冷的湖水!所以,她一直珍藏着!所以她认出他了!所以她所有的坚持和卑微,都是因为……
巨大的、迟来的真相,如同最沉重的冰山,轰然撞向他!将他所有的认知、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理所当然,撞击得粉碎!
他颤抖着,翻向最后几页。字迹已经虚弱得几乎难以辨认,断断续续,却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好累啊……撑不住了……】
【……如果我的死,能让他解脱,也好……】
【……顾夜寒,再见。不,再也不见了。】
【……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最后一行字,几乎是用尽生命最后力气写下的,歪歪扭扭,却带着一种绝望的释然。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从顾夜寒赤红的眼眶中砸落,重重落在日记本上,晕开了那早已干涸的、属于苏念的泪痕。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看到了!他终于看到了!
那个他恨之入骨、百般折辱的女人,那个他认定心机深沉、恶毒虚伪的女人,竟然从那么早开始,就用整个生命在卑微地、无声地爱着他!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忍辱负重,都源于少年时他那一次无心的举手之劳!
她不是来赎罪的,她是来献祭的!献祭她所有的青春、所有的热情、所有的尊严和生命!
而他呢
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她!
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她!
他将她的一片真心践踏在脚下,碾碎成泥!
他亲手将她推向了绝望的深渊!甚至在她死后,还觉得干净!
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的、仿佛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终于冲破了顾夜寒的喉咙!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悔恨而剧烈地颤抖、蜷缩起来!
心脏像是被无数只手生生撕裂,痛得他无法呼吸,只能发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
他错了!
错得何其离谱!错得何其残忍!错得……无可挽回!
苏念……苏念……他像疯了一样,一遍遍嘶哑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仿佛这样才能缓解那焚心蚀骨、足以将他彻底毁灭的剧痛!
可是,再也没有那个会小心翼翼回应他、哪怕只是害怕得发抖的身影了。
他想起她最后一次看他时,那双空洞绝望、灰败死寂的眼睛。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被他彻底杀死了。就在他为了另一个女人(白芊芊的死),狠狠扇她耳光、骂她恶心的时候!
他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巨大的悔恨和绝望如同最深沉的黑暗,将他彻底吞噬。他跪在那间充满她最后绝望气息的屋子里,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然而,无论他如何痛哭,如何忏悔,那个被他弄丢的女孩,都再也回不来了。
他亲手摧毁了这世上,最纯粹、最卑微、也最深沉的爱恋。
等待他的,将是永无止境的黑暗和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