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五周年纪念日,我无意在沈聿手机里发现个加密相册。
密码试了我生日结婚纪念日都不对,最后输入他白月光生日居然解锁了。
里面全是这五年我每个沉睡的夜晚,他偷拍我的照片。
每张照片下标着日期和一行小字：第X次想她,还是爱上了你。
最新一张是昨晚,标注：第1789次,沈聿,你彻底完蛋了。
浴室水声停了,他围着浴巾出来见我握着手机,脸色瞬间惨白。
我亮出屏幕：不想解释下第1789次是什么意思吗
他忽然单膝跪地掏出枚钻戒：意思是,求你再嫁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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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五周年纪念日的晚餐,精致得像一场梦。
长岛冰茶的回甘还在舌根缠绵,餐厅昏黄的光线给沈聿的侧脸镀了层毛茸茸的边。他正微微倾着身子,用银叉小心地将最后一块覆盆子慕斯递到我嘴边,嘴角噙着的那点笑意,比甜点还醉人。
一切都好得不像话。
如果我没有鬼使神差地,在他起身去浴室后,伸手拿过他搁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的话。
屏幕亮起,提示需要密码。我惯性地输入自己的生日——错误。
挑了挑眉,又输入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依旧错误。
心里那点被酒精浸泡得松软的惬意,微微绷紧了一根弦。手指悬空,迟疑了几秒,一种近乎自虐的冲动驱使着,我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了那个我只在多年前偶然瞥见过一次,却像根软刺一直扎在记忆角落的日期——林薇的生日。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电子音效,屏幕解锁了。那一瞬间,我心口猛地一抽,说不清是验证了猜想的冰冷,还是窥破秘密的恐慌。
相册里有个命名为.的文件夹,孤零零的,带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点进去。没有预想中刺眼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容颜。
满满当当,全是我。
一张张,一段段,全是我沉睡时的模样。侧卧的,蜷缩的,被子滑到肩下的,头发凌乱铺满枕头的,甚至还有一张,我无意识地咂着嘴,大概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看角度,全是偷拍。有些像素模糊,像是夜间模式,有些被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柔和地勾勒出轮廓。
拍摄时间跨度……我颤抖着手指划动屏幕,从最早的五年前,我们刚结婚不久,一直到最新一张,显示拍摄于昨晚。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夜晚。
每一张照片下面,都手打着一行小小的日期标注。
以及,一句更小的、需要放大才能看清的话。
第1次想她,却梦到你踢被子。
第27次想她,你抢走了所有被子。
第103次想她,你说了梦话,在骂我笨
第358次想她,你哭了,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擦了你眼泪,忽然有点疼。
第579次想她,加班回来你很累,睡得很沉,吻了你额头,心跳快了一拍。
第1001次想她,你笑了,梦到了什么好的希望有我。
……
指尖冰凉,呼吸滞住。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胸腔,又沉又闷。我像个自虐狂,一张张地往下翻,那些我毫无知觉的夜晚,在他镜头下和文字里,竟是这样的。
想她。
那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林薇。那个像月光一样皎洁清冷、又像朱砂痣一样烙在他青春里的前女友。我甚至见过一次,在一个雨后的咖啡馆窗外,她隔着玻璃对沈聿笑了笑,那笑容让我自行惭秽了整整一个季节。
我以为我赢了,用五年的婚姻,烟火气的生活,一点点挤走了那道白月光。
原来没有。
他只是在每一个无法安眠的深夜,数着想她的次数,然后,顺带记录下我的睡颜。
这算什么愧疚的补偿还是漫长而痛苦的移情过程记录
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手背上,我才惊觉自己哭了。
最后一张,是昨晚。我睡得毫无形象,嘴角甚至有点可疑的水光。照片下标着：第1789次,沈聿,你彻底完蛋了。
什么意思
彻底完蛋于这场无望的思念还是彻底完蛋于……
浴室的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门锁轻响。
我猛地抬头,泪眼模糊中,看见沈聿围着浴巾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氤氲的热气还没完全散开。他脸上带着沐浴后的松弛,直到他的目光触及我满脸的泪痕,以及我手里紧紧攥着的、屏幕还亮着的他的手机。
他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那种骤然而至的恐慌,几乎实体化,让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像一尊瞬间被冰封的雕塑。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空气中只剩下我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气声。
冰冷的手机壳硌着我的掌心,我把它举起来,屏幕正对着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努力挤出一点近乎尖锐的平静：不想解释一下吗第1789次……是什么意思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
沈聿的脸色白得吓人,那双总是盛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慌乱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紧张。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然后,毫无预兆地。
他猛地向前两步,竟直挺挺地单膝跪在了我面前的地毯上。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太过戏剧化,让我整个人都懵了,眼泪挂在睫毛上,忘了掉落。
他仰着头,湿发还在滴水,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有汹涌的、我一时无法完全解读的情绪——恐慌、急切、真诚,还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孤注一掷。
意思是……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刚出浴的水汽和剧烈的情绪波动,第1789次,我发现我想的不是过去,而是你。第1789次,我确认我彻底爱上了你,沈聿彻底完蛋了,完蛋在苏晚这个名字里。
他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摸向了浴巾边缘隐藏的小口袋——他习惯把一些小东西临时塞那里。此刻,他掏出来的,是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方盒。
啪一声轻响,盒盖弹开。
里面嵌着一枚钻戒,主钻的切割面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火彩,大到几乎有些夸张,设计却优雅精致,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小众高定品牌的设计。
他举着那枚戒指,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声音却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心尖上：
苏晚,求你。
再嫁我一次。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他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在地毯上的细微声响,噗,一声,又一声。还有我自己失控的心跳,咚咚咚,撞击着耳膜,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跪在我面前的男人。水珠顺着他发梢滴落,滑过高挺的鼻梁,没入锁骨的凹陷处。他的眼睛像被水洗过的黑曜石,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我此刻狼狈又呆滞的样子——头发乱糟糟,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
那些照片,那些标注,那一千七百八十九个想她的夜晚,像潮水一样在我脑海里翻涌。是刺骨的冰寒,可他此刻的眼神,他举着的戒指,他沙哑的恳求,又像是一把烈火,试图将那些寒冰彻底焚烧殆尽。
冰火两重天。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质问、委屈、愤怒,似乎都被他这石破天惊的一跪和求婚,堵死在了胸腔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
他见我不说话,眼里的恐慌又深了一层,举着戒指的手稳了些,语气却更加急迫而真诚：晚晚,我知道……我知道这很混账,那些记录……我最初……最初确实像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不辩解。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积蓄足够的力量来说出后面的话：最开始结婚,我……我或许真的没有完全准备好。心里有个角落,连我自己都以为会一直为过去保留。那个相册……最初像是一种……可笑的忏悔记录,记录我的不忠和挣扎,对我自己,也是对你不公平的感情。
但是晚晚,他急切地往前倾了倾身体,膝盖在柔软的地毯上摩擦出细微的声响,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它变了。记录的重点不再是因为想起她而愧疚,而是……而是因为你。因为你踢被子,因为你傻气的梦话,因为你梦里哭了我心里发紧,因为你笑了一下我就觉得一整天的疲惫都没了……
那个数字还在增加,可‘想她’两个字,早就名存实亡了。它变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一个开启的口令,开启我每天睡前必须看一眼你、必须记录一点关于你的什么的仪式。‘她’早就模糊得只剩下一个符号了！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恳求的颤音：昨晚,看着你睡得毫无防备,嘴角还留着点奶油渍,大概是纪念日蛋糕太好吃……那一刻我心里涨得满满的,除了你,什么都塞不下了。我就知道,完了,沈聿彻底完了。那个数字到头了,它的使命结束了。所以我写了那句……我本来想今晚,在最好的餐厅、最好的氛围里,再跟你坦白这一切,再向你求一次婚。
他苦笑着,看了一眼自己还滴着水的身体和可笑的浴巾：我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么狼狈地……被你发现了这个愚蠢的秘密。
他举着戒指,手臂似乎因为长时间的悬空而微微颤抖,但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牢牢锁着我：苏晚,我知道这很突然,很难以接受。你可以生气,可以骂我,可以打我,怎么都行。但是……别否定现在,别否定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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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空着的左手,用力地戳了戳自己的心口：这里,从里到外,从头到尾,现在,将来,都只有你。只有苏晚。
求你,他重复着,声音低沉而有力,再嫁我一次。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因为习惯,而是因为我爱你,纯粹地、彻底地、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给我一个机会,用余生每一天来证明,这个相册的结局,只会是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无限累加,直到我老得举不动手机,再也偷拍不了你。
他说完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那枚几乎要灼伤我眼睛的钻石,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紧张、爱意和恐慌。
那些曾经像毒刺一样扎在我心里的想她,此刻在他的话语里,被赋予了完全不同的意义。它们不再是诉说着对另一个女人的思念,而是变成了一步步走向我的脚印,笨拙、挣扎,却清晰无比。
第1789次。
他彻底完蛋了。
完蛋在我这里。
眼泪再一次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决堤一般。但这一次,似乎不再是纯粹的冰凉和委屈,里面掺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震惊、恍然、一丝残留的痛楚,还有……一种几乎不敢置信的、汹涌的暖意。
我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沈聿,你真是个混蛋……
他眼神一黯,举着戒指的手微微往下落了落。
我却伸出了左手,颤抖着,递到他面前,眼泪掉得更凶,几乎语无伦次：……这么大的钻石……你想砸死我吗……混蛋……还不快点……等我反悔吗……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沈聿的脸上的苍白和恐慌！他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是把所有的星光都塞了进去。手忙脚乱地,甚至差点把戒指掉在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无比郑重地握住我的手指,将那枚微凉的戒指,一点点推入我的无名指根部。
尺寸刚刚好。
他握着我的手,低头,灼热的嘴唇印在戒指上,印在我的皮肤上,带着滚烫的温度和细微的颤抖。
然后他抬起头,眼睛里有水光闪烁,却笑得像个得到了全世界糖果的孩子。
他站起身,一把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我揉碎进他的骨血里。温热的唇贴在我的耳边,一遍遍地、语无伦次地低语：谢谢你……晚晚……谢谢你……我的……老婆……
窗外,城市的霓虹温柔闪烁。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去,最终归于黑暗。
仿佛一个漫长的、带有轻微痛苦的序章终于翻页,新的篇章,正带着耀眼的光芒和温暖的期许,缓缓开启。
无名指上的戒指硌在他的胸膛和我的之间,存在感惊人。
我闭上眼,回抱住他潮湿而滚烫的身体。
好吧,沈聿。
我再嫁你一次。
用余生,听你慢慢讲,那第一千七百八十九次之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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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被压缩。在他滚烫的怀抱里,我嗅着他身上刚沐浴过的清新气息,混合着一种独属于他的、让我安心的味道。无名指上的戒指硌着,冰凉坚硬的触感不断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狂喜的浪潮稍稍退去,理智慢慢回笼。那些照片,那些文字,像潮水下的礁石,再次显露出来,带着磨人的棱角。
我轻轻推了推他,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先去把衣服穿好,别感冒了。
他这才如梦初醒,低头看了看自己只围着浴巾的狼狈样子,耳根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却依旧紧紧抓着我的手,像是怕一松开我就会消失。那你……
我就在这,我叹了口气,心里乱糟糟的,跑不了。
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松开,快步走向衣帽间。我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手指上那枚过分璀璨的戒指,心里五味杂陈。高兴吗当然是有的,哪个女人在被爱人这样求婚时会不心动可那密密麻麻的想她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不是他说几句情话、求一次婚就能立刻拔除的。
他很快换了家居服出来,头发依旧湿着,却显得柔和了许多。他走过来,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有些无措地站在我面前,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
坐下吧,我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我们……聊聊。
他依言坐下,身体微微倾向我,目光始终胶着在我脸上。
那个相册,我艰难地开口,尽量避免去看他的眼睛,是从我们结婚那天晚上开始的
沈聿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嗯。那天晚上……你睡着了,睡得很沉。我看着你,觉得很不真实,又觉得……很愧疚。他深吸一口气,林薇那天……给我发了一条祝福短信。我知道我不该看,但还是看了。她说祝我幸福。
所以你就开始记录‘想她’的次数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那时候很混蛋,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神里满是痛悔,觉得心里装着别人却和你结婚,是对你的背叛。那个相册,最开始像是一种自我惩罚,提醒我自己是个多么不堪的人。拍下你睡着的样子,写下那些话……像是在赎罪,又像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沉溺下去,因为觉得对你不公平,也……对不起那段过去的感情。
我咬住下唇,没说话。能想象到最初他那份纠结和痛苦,但这并不能完全抵消我的难受。
后来呢我轻声问,是什么……开始变的
沈聿的眼神渐渐变得柔软,他尝试着伸出手,轻轻覆盖在我放在膝盖的手上,见我没有挣脱,才稍稍用力握住。
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了。可能是你第一次在梦里喊我名字的时候可能是你加班到深夜,回来累得直接睡着,却还无意识地往我怀里钻的时候也可能是你生病发烧,我照顾你一夜,你抓着我的手不肯放的时候……
很多个细微的瞬间。我发现我拿起手机,不再是因为想起了她而感到痛苦愧疚,而是……只是想记录下你的样子。你睡着时特别乖,特别安心,看着你,我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就慢慢安静下来了。
那个‘想她’,慢慢变成了一个习惯性的开头,一个……只有我自己懂的暗号。它的重点,早就变成了后面的内容——‘你踢被子了’、‘你说梦话了’、‘你笑了’、‘你哭了’……全都是你,苏晚。
他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带着无尽的眷恋：大概从……第几百次之后‘她’就真的只剩下一个空洞的代指了。我心里清楚,我在想的,我在看的,我放不下的,早就不是过去的那个人,而是身边这个活生生的、会哭会笑会抢被子的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抬起眼,看向他,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五年,沈聿,一千多个日夜,你看着这些数字增加,看着自己挣扎沉沦又爬出来,你就没想过……告诉我吗哪怕一次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今天没有发现,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今天没有心血来潮去试密码,如果我试了却打不开,或者打开了看到的是别的什么……我们会怎么样
我的声音抖得厉害,后怕和委屈汹涌而来。
沈聿的脸色白了白,眼中满是懊悔和心疼。他握紧我的手,急切地说：对不起,晚晚,真的对不起。我想过……很多次。尤其是后来,当我越来越确定自己心意的时候,我想过坦白。可是……我不敢。
他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脆弱：我怕你看到最初那些记录会受不了,怕你觉得我恶心,怕你因此就不要我了。我像个鸵鸟一样,一边享受着和你在一起的幸福,一边藏着这个自以为是的秘密,既觉得自己卑鄙,又懦弱得不敢打破现状。我总想着,再等等,等那个数字到一个有意义的节点,等我彻底有勇气……我原本真的计划是今晚,在餐厅就……
他苦笑了一下：结果搞砸了,还是以最糟糕的方式被你发现了。
他抬起头,眼神诚恳得近乎哀求：晚晚,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像是辩解。过去的五年,我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像个沉浸在自我感动里的傻瓜,伤害了你而不自知。我不敢求你立刻原谅我所有的隐瞒和懦弱。但求你相信我现在的心,真的,只装得下你一个。往后的几十年,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慢慢弥补让我用每一天来证明,沈聿的心,从里到外,都刻满了苏晚的名字。
他说得真诚而迫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掏出来的。
我看着他被水汽濡湿的头发,看着他微红的眼眶,看着他紧紧握着我的手,那枚崭新的戒指在我们交握的手指间闪着光。
心里的冰层,在那急迫而滚烫的注视下,似乎真的在一点点融化。那些尖锐的刺痛感,被一种酸涩又饱胀的情绪取代。
五年。不是五天,不是五个月。
是整整五年,一千八百多个夜晚。
他挣扎过,痛苦过,迷茫过,但最终,他走向了我。
用那种笨拙的、甚至有些自我折磨的方式,一步步地,清晰地,走向了我。
那个相册,与其说是他对过去的缅怀,不如说是他爱上我的整个过程,一场漫长而无声的告白。只是这告白的方式,太过独特,也太过……欠揍。
我吸了吸鼻子,另一只空着的手抬起来,轻轻碰了碰他湿漉漉的头发：头发也不擦干,真的会感冒。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说这个,随即眼底猛地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像是绝处逢生。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我去拿毛巾！
他快步走向浴室,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我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弯起了一点极浅的弧度。
也许,彻底释怀还需要时间。
但那句再嫁我一次,我是真的听进去了。
他拿着干毛巾回来,却没有自己擦,而是眼巴巴地看着我,像只等待主人抚摸的大型犬。
我心软了一瞬,接过毛巾,示意他坐下。他立刻乖巧地坐在我脚边的地毯上,背对着我,将湿漉漉的脑袋凑了过来。
我跪坐在床上,用毛巾轻轻包裹住他的头发,一下下擦拭着。发丝柔软,带着湿润的凉意。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毛巾摩擦头发发出的细微声响,和我们彼此的呼吸声。
那个数字,我一边擦,一边轻声问,声音平静了许多,怎么就停在1789了
他身体微微一顿,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闷闷的笑意和如释重负：因为昨晚看着你,忽然就觉得,不需要再数了。计数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或者是为了确认某种变化。但当某种感情已经像呼吸一样自然,像心跳一样不可或缺的时候,计数本身就失去了意义。
他微微侧过头,我能看到他优越的侧脸线条和微微上扬的嘴角：那一刻我就知道,沈聿完蛋了,彻底沦陷了。不是败给时间,不是败给习惯,是败给你,苏晚本人。所以,那个相册的使命结束了。它完成了它的历史任务,从一个记录挣扎和愧疚的东西,变成了……嗯,变成了一份有点特别的、我爱上你的证明。
强词夺理。我轻轻揪了一下他的头发,心里却像是被暖流浸泡过一样,舒展开来。
他低低地笑,顺势转过头,抓住我拿着毛巾的手,眼神亮得惊人：那……沈太太,对于你丈夫这份有点特别的‘爱上你的证明’,还满意吗能给个好评吗
看着他带着讨好和期待的眼神,所有残余的委屈和不安,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把毛巾扔到他脸上,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满意你个鬼！沈聿,你以后要是再敢瞒着我任何事,我就……
话没说完,就被他猛地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的声音郑重无比,响在我的耳畔,以后我的手机密码、银行密码、所有密码都是你生日加结婚纪念日！相册里全是你,脑子里全是你,心里……更是只有你。苏晚,我保证。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无名指上戒指的存在感,终于缓缓地、彻底地放松下来。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回抱住他。
窗外的夜色温柔如水。
我知道,关于那个相册,关于那一千七百八十九次想她,我们可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细细聊开,去真正抚平所有细微的褶皱。
但至少此刻,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我相信了他的彻底完蛋,相信了他的再嫁我一次。
未来还很长。
足够他用每一天,来证明第1789次之后,每一次心跳,都只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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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们相拥而眠,像两只历经风浪终于靠岸的小船。他睡得格外沉,手臂却始终环着我,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我躺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崭新的戒指,在黑暗中感受着它的轮廓和冰凉,心里却是一片滚烫的混沌。
后半夜,我才迷迷糊糊睡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身侧是空的,残留着一点余温和他的气息。
心里莫名空了一下。
趿着拖鞋走出卧室,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和咖啡的香气。走到餐厅门口,看见沈聿正背对着我,在厨房岛台前忙碌。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家居裤,身形挺拔,阳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餐具,玻璃花瓶里插着一支新鲜的红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一切看起来完美得不像话。
可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他放在餐桌一角的手机。
那个黑色的长方体,此刻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枚沉默的炸弹,或者说,像一座刚刚打开了一条缝的、藏着五年秘密的宝库。
沈聿端着两盘精致的太阳蛋和培根转过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醒了周年纪念日第二天快乐,沈太太。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上,看到那枚戒指还好好戴在我无名指上,笑意更深了几分。
早。我应了一声,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走过去坐下。
他把早餐放在我面前,又转身去倒咖啡。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坦白和求婚从未发生。但我注意到,他倒咖啡时,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泄露了他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早餐很美味,但我吃得有些心不在焉。那些照片,那些标注,像默片一样在我脑海里一帧帧闪过。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他试图找话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我放下叉子,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沈聿。
他立刻正襟危坐,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嗯,你说。
那个相册,我顿了顿,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能……再看看吗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他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变得复杂,有紧张,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坦然。他没有任何犹豫,伸手拿过桌上的手机,解锁,点开那个命名为.的文件夹,然后递给了我。
当然可以。他的声音很稳,它现在是你的了。随你怎么处置。删除,或者……留下,都可以。
我接过手机,指尖碰到他的,有些凉。我没有立刻点开,只是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小黑点。
我不是要查岗,也不是不信任你。我轻声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解释,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读懂它。
我需要亲眼去确认,那些想她的背后,是否真的如他所说,早已变成了爱你的注脚。我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和心,去走过他那五年挣扎而沉默的旅程。
沈聿的眼神软了下来,他伸出手,覆盖住我拿着手机的手背,温暖干燥。我明白。看吧,任何时候你想看,都可以。有任何想问的,我都在。
他的包容和理解,像温水流过心间,冲淡了那点不安和别扭。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了相册。
这一次,不再是昨夜慌乱震惊下的惊鸿一瞥。我放慢了速度,从第一张开始,仔细地看。
第一张照片,是我们新婚夜。我累极了,睡得毫无形象,头发糊了半张脸。照片光线很暗,像素也不高。下面的标注是：第1次想她。娶了她,却梦到你。罪该万死。
字里行间充斥着浓烈的自我厌弃和挣扎。我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
继续往下翻。
早期的照片,标注都带着类似的痛苦和矛盾。
第27次想她。你抢走了所有被子。忽然觉得……有点可爱。我真是疯了。
第103次想她。你说梦话了,在骂我笨居然有点想笑。沈聿,你完了。
看,变化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发生。
第200次。加班回来,你睡了,给我留了夜宵在保温盒里。看着你的睡脸,吃了东西,心里有点涨。
第358次。你哭了,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擦了你眼泪,心疼得厉害。忽然觉得,去他妈的过去。
第500次。纪念日。你喝了点酒,睡着了一直笑。偷亲了你一下,心跳如鼓。林薇是谁
……
我的手指缓慢地滑动屏幕,目光一行行掠过那些标注。疼痛渐渐被一种酸涩的柔软取代。我能清晰地从那简单的文字里,触摸到他情感的变迁轨迹。那个想她的频率似乎在逐渐降低,或者说,它真的变成了一个无意义的习惯性前缀,后面的内容才是重点——全是我,我的睡颜,我的小动作,以及他因我而起的细微情绪波动。
我看到第800多次的时候,他标注我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梦里都在皱眉,他写：想替你抚平所有皱纹。事业什么的,不想干就别干了,老公养你。（虽然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
第1001次,他写：第1001次。你笑了,梦到了什么好的希望有我。如果没有,下次我努力入梦。
第1314次,他捕捉到我嘴角上扬的瞬间,标注是：第1314次。一生一世。沈聿,认命吧,你早就爱上她了。
我的眼眶又开始发热。
我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沈聿。他安静地吃着早餐,没有打扰我,但余光始终关注着我。感受到我的目光,他抬起头,眼神带着询问。
我指着第1314次那条标注：这个……什么时候写的
他凑过来看了一眼,耳根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概……结婚第三年半的时候那天好像是你做了一个什么成功的方案,得到了大老板的表扬,心情特别好,睡着了都在笑。我看着你,就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挺好。
三年半。原来那么早,他就已经认命了。
我低下头,继续往后翻。越往后,标注里的情绪越发直白和温柔。
第1500次。老婆,晚安。
第1600次。今天惹你生气了,对不起。睡着的样子还是这么乖,舍不得吵醒你。
第1700次。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还好是你。
最后,是第1789次。昨晚。我睡得毫无防备,嘴角甚至有点可疑的水光。他写：第1789次,沈聿,你彻底完蛋了。
我关掉相册,把手机放回桌上,久久没有说话。
沈聿有些紧张地看着我：晚晚
我抬起头,看着他,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愤怒,而是一种被巨大的、沉默的爱意狠狠击中的动容。
沈聿,我声音哽咽,你这五年……过得也挺不容易的。
一个人,默默地完成了一场如此漫长而安静的内心迁徙。挣扎、自责、动摇、确认,最终沉沦。所有的惊心动魄,都发生在他一个人的心里,发生在我每一个沉睡的夜晚之外。
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被我的话触动了什么,眼眶微微发红。他绕过餐桌,蹲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仰头看着我：不容易,但很值得。因为终点是你。
他吻了吻我戴着戒指的手指：现在,它被你发现了。它的历史使命真的完成了。以后……我可以正大光明地拍你,不用再偷拍,也不用再写那些乱七八糟的标注了。我可以每天对你说一百遍‘我爱你’。
我破涕为笑,用手指擦掉他的眼角那一点湿意：谁要听你说一百遍,腻不腻歪。
那说九十九遍。他从善如流,笑着站起来,重新坐回我对面,快吃早餐,要凉了。
阳光暖暖地洒在我们身上,早餐的温度刚刚好。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香、食物香,还有一种冰释前嫌后的温暖和宁静。
我知道,那五年的时光,那些他独自记录的夜晚,并不会因为一次求婚和一场坦白就彻底抹去。它们会成为我们婚姻里一段特别的注脚,一个带着微微酸涩底色,却又最终泛着甜意的秘密。
但重要的是,我们跨过去了。
而且,是以一种我从未想过的、近乎浪漫的方式。
吃完早餐,他主动收拾了碗盘,哼着不成调的歌。我坐在餐桌前,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被一种饱胀的情绪填满。
他洗完碗回来,擦着手,看我还在摆弄手机,凑过来：在看什么
我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是我刚刚拍的一张照片——他系着围裙在厨房洗碗的侧影。阳光落在他身上,温柔得不象话。
我低头,在照片下面输入一行字,然后笑着展示给他看。
第1次,正大光明拍沈先生。纪念日第二天,晴,他说爱我九十九遍就好。
沈聿看着那行字,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亮得惊人,猛地把我拉进怀里,低头吻住我。
这个吻,带着咖啡的醇香,和阳光的味道。
缠绵而悠长。
一如我们刚刚翻开新一页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