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裴执聿与宫中赏赐一并回府。
送走宫中来的宦人后,姜岁来回打量着锦缎头面与那套玄甲,指尖小心地轻抚过。
她这好奇模样,落在裴执聿眼里,活像是那些在闪亮物件中欢欣蹦跶的小雀。
他唇角弧度不自觉加深几分,问道:“喜欢吗?”
姜岁目光流连一阵,才抬眸道:“喜欢,但是……”
她上前,试探着揪住了裴执聿的衣袖:“这是夫君涉险换来的,我宁愿没有这些。”
她说谎了,其实真实的原因,是想到这些东西与七公主有关,就十分不爽。
夫君的身边,合该只有自己的东西才行。
袖口传来的轻轻拉扯感令裴执聿呼吸微沉,姜岁柔软的声音淌入耳中,他藏在袖中的指节动了动,压抑住声音里的低哑道:
“夫人放心,只这一次而已,不会再让夫人担心了。”
他说着话,顺势握住了她揪着自己的手,将那柔软的手包进掌心,轻轻裹住:
“……相信我。”
姜岁睫羽微颤,手背上传来的温热粗砾的包裹感,令她顿时起了半身颤栗,后腰一阵酥麻抽离而起。
好想…好想扑进去。
她闷闷应了一声,看起来有些低落,其实却是因为心中天人交战。
她既想抽手脱离这甜蜜的折磨,又实在贪恋这一点接触,不舍得放手。
裴执聿见她没有反感的迹象,心中亦波动了一下。见她似乎还有几分低落,便试探着伸手扶住她后背,借着安慰的名头,将人揽入怀中:
“真的,夫人放心,为夫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做出这一举动时他紧张不已,周围还有仆从,他生怕姜岁会觉得自己越界,揽抱的动作都小心翼翼,像是一个真正的单纯的安抚。
若是先前,裴执聿根本不会做出如此近似冒险的举动。
可昨夜之后,再见着姜岁出现在眼前,他便忍不住回想起那种温软馨香的触感。
原以为能暂缓相思,却不想是饮鸩止渴,让他更加…更加不能压抑。
这样简单的拥抱完全不够,可剩余的理智提醒他,只能这样了。
再用力的话,会吓到她的。
毕竟现在……怀中的人,好像已经十分僵硬了。
裴执聿低眸,下巴轻轻蹭过她发髻,只见怀中人眼睫垂落,似乎不安地轻颤,雪腮泛着羞怯的粉红。
他不自觉放轻了呼吸,想这样……是不是还是吓到她了?
却不知姜岁根本不是害怕,而是努力压抑着兴奋。
她紧紧咬着下唇,垂睫掩饰眸底涌动的浓色,近乎贪婪地深嗅一口气。
裴执聿身上,自己送去的香囊香气混着淡淡的龙涎香气,一同裹来。
没有昨日的气味,令姜岁更加满意。
夫君…夫君抱她了。
再紧些,再紧些。
好想再紧些……
她垂落身侧的手指蜷紧,在本能驱使下,缓缓抬起手臂,环抱住他腰身。
裴执聿瞳心微缩,浑身几不可查地一颤,扣在她后背的手不由收紧,又克制地放松下来。
岁岁也抱他了,应该是…应该是不讨厌的吧?
他的气息因兴奋而微微颤栗着,心底有个声音叫嚣着要将她抱紧,再抱紧,让她紧紧贴着自己……但最终,裴执聿还是在拥抱得过久之前,松开了她。
他蜷掌抵唇,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不自然的唇角:
“……夫人,传膳吧。”
姜岁乖巧应过,背过身状似羞怯地低头斟茶,可握着茶盏的手却比平日更加用力,指尖还轻轻颤抖着。
要是夫君方才能更用力些就好了,不过…不过算了,能这样,已经比从前好了。
只是现在,脑海里全是那浅尝辄止般的拥抱,让她有些受不了了。
为了分散注意力,姜岁将茶盏递去时,又说道:
“夫君,今天宫里送来了赏菊宴的帖子。”
裴执聿点点头,他早知此事,沉璧已经与自己禀报过。但面对姜岁主动说起时,他还是勾起温润笑意,带着分寸恰当的询问:
“是……淑贵妃娘娘的帖子?”
姜岁点点头,圆润微挑的眼眸清亮,看上去毫无防备:
“应当是为了七公主办的吧?殿下刚回京,总得同京中人都见见面,熟悉熟悉。”
裴执聿盯着她的眼睛,眸色渐迷离,声线仍平稳如常:“应是此意,夫人想得周到。”
“那赏菊宴是何时,要我帮夫人准备什么吗?”
“五日后……倒是不用准备什么。”
“好,到时我让青竹送你,结束时,我来接夫人回去。”
姜岁闻言弯眸,脸颊随着笑意出现两个小小的梨涡:“好呀。”
裴执聿放下抿过几口的茶盏,随着这动作微微俯身,看见自己倒映在姜岁眸中的影子,也随之放大,几乎能占满她的眼瞳。
若是…若是岁岁只对自己这么笑就好了。
若是岁岁只看他就好了。
什么赏菊宴,他根本不想让她去,不想让她和那么多无关的人说笑。
裴执聿轻咬舌尖,趁侍女们进来摆膳的功夫让开身子,恰好掩饰住了自己眸中翻涌的欲念。
他用余光轻瞥着在旁正专心指挥侍女,尚且一无所觉的姜岁,喉头微微发紧,又艰难地移开了目光。
姜岁却也正是心不在焉,并未察觉到裴执聿表现得有些明显的异常。
只是在饭桌上,她随口道:
“对了夫君,下月我想回府一趟。”
裴执聿为她夹菜的手一顿,指节泛起些许白色,声音几分滞涩:
“……为什么?”
难道,是岁岁发现什么了,想要离开他?
不,不会……明明刚才,她还什么都没说。
到底是为什么?
姜岁垂着眼:
“先前母亲想让我陪她去寺里祈福,但这阵子忙着府里的事一直没空,下月能闲下来了,就想一道回去看看父亲母亲。”
她说着撩起眼睫,神色懵懂:“可以吗,夫君?”
裴执聿握着箸子的手重新松下,若无其事地将菜放入她碗中,温温笑道:
“当然可以。”
“到时候,我陪夫人一起回去吧。”
姜岁轻轻拧眉,几分犹疑:“但是夫君的皇城司,不是很忙吗?”
“没关系。”烛火映照下,裴执聿含笑的眼眸分外柔和,甚至隐隐有些扭曲,
“皇城司那里我会提前安排好,不论如何,都不能让夫人独自回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