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触不到的萤火 > 第5章

罗萤刚走出教学楼,九月的风裹挟着桂花香掠过发梢,忽然被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叫停。林晓气喘吁吁地拽住她的书包带,发梢还沾着细碎的汗珠:“等等我!你今天怎么走这么快,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少女晃了晃手里凝结着水珠的奶茶杯,杯壁上的水雾顺着指缝滴下来,在地面晕开小小的湿痕,“喏,给你买的珍珠奶茶,三分糖,你最爱的。”
罗萤接过奶茶,指尖触到冰凉的杯身,沁凉的触感却让心里泛起暖意。吸管刺破封口时发出
“啵”
的轻响,珍珠在舌尖弹开的瞬间,甜而不腻的茶香漫开,恍惚间将教室里那抹未说出口的悸动,也酿进了这杯温柔里。“刚才在想事情,没听见你叫我。”
她垂眸轻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三楼东侧的窗口
——
勒祈的座位就在那里,此刻米色窗帘被风掀起一角,隐约能看见桌角那本黑色笔记本的轮廓,边角还翘着她昨天偷偷塞进去的便签。
“想什么呢?不会还在想勒祈吧?”
林晓肘尖轻轻戳了戳她泛红的脸颊,眼底漾起狡黠的笑意,“不过说真的,你今天好像不一样了,以前提到他连耳根都红透了,现在说起倒像在聊普通同学。”
罗萤低头搅动奶茶,看着珍珠在琥珀色液体里沉浮,轻声说:“没什么不一样,就是觉得,有些事不用非要求个结果。就像……
就像夏天看到萤火虫,不一定非要抓住它,能看着它亮着,就很好了。”
风掠过她耳后碎发,带着几分释然的清凉。
林晓怔愣片刻,忽然挽住她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没想到我们罗萤还悟了啊。对了,下周的毕业照拍摄,老师说要穿校服,记得把你那件洗干净的白衬衫找出来,别到时候又忘带了。”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戳破了罗萤平静的表象。记忆突然翻涌
——
高一运动会那天,她抱着加油稿在看台上乱转,却被跑道上的身影夺去全部目光。穿着白色校服的勒祈在
1500
米长跑的最后一圈,明明已经遥遥领先,却在弯道处骤然放慢脚步。阳光下,他弯腰扶起摔倒同学的瞬间,额角的汗珠折射出细碎的光,嘴角温柔的弧度,就这样撞碎了少女心底的防线。从那以后,她的目光总在人群里追寻那道白色身影,从教室后排到操场单杠,从图书馆第三排书架到走廊转角的玻璃窗。
两人并肩走在梧桐大道上,枯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呻吟。前方公告栏突然炸开的喧闹声吸引了她们的注意,人群中此起彼伏的惊叹声里,罗萤看见了那张优秀毕业生公示名单。勒祈的名字用烫金字体印在最上方,照片里的他穿着笔挺的校服,眉眼疏淡却掩不住眼底的星光。她的目光在那行名字上停留两秒,意料之外的平静漫过心头
——
他果然还是会走向更远的地方,就像她早就知道的那样。
“你看,勒祈果然在上面,不愧是学霸。”
林晓的声音带着几分羡慕,“对了,你上次说想考的那所师范大学,听说今年分数线降了一点,你肯定没问题的!”
罗萤点头应着,突然想起上周模考时,她在草稿纸上画满萤火虫的样子。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
a
大与师范大学,此刻竟不再像隔着银河般遥远。她终于懂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道,不必追逐别人的光芒,因为自己也能成为照亮前路的灯。就像夏夜的萤火虫,即使散落在不同角落,也能各自点亮一片夜空。
校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时,罗萤忽然想起昨天落在勒祈笔记本里的那张便签
——
背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小萤火虫,还写着
“谢谢你借我笔记”。她摇摇头轻笑,将这个念头抛在晚风里。重要的不是那张便签是否被看见,而是那些藏在课本夹层里的心动,课间操时假装不经意的回眸,都已成为青春最柔软的注脚,像被月光浸透的云朵,带着淡淡的温柔。
第二天清晨,晨光斜斜洒进教室时,罗萤在自己的桌角发现了一片
“梧桐叶”。淡绿色的卡片边缘剪成锯齿状,铅笔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体:“萤火虫的翅膀,在白天也会发光。”
她指尖抚过微微凹陷的笔画,忽然想起公告栏上勒祈照片里若有似无的笑意,想起他笔记本扉页上的萤火虫简笔画,想起雨天递还笔记本时他耳尖的红晕。原来那些未说出口的心意,都在时光里悄然生长出了回应。
罗萤将卡片夹进语文课本《诗经》那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的诗句旁,阳光穿过玻璃在卡片上流淌,铅笔字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午休时分,她又来到操场角落的香樟树下。风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地上的落叶比昨日又厚了些。她仰头寻找昨天那只萤火虫的踪迹,空荡荡的枝桠间,只晃动着几缕金色的光斑。可这次她没有失落,反而觉得心底澄澈如洗
——
就像她与勒祈的故事,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却在无数个相视无言的瞬间,刻下了最动人的注脚。
毕业照拍摄那天,阳光如同融化的蜜糖倾洒而下。罗萤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站在队伍中央,消毒水味的校服领口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她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看见勒祈站在最前排,白衬衫领口系着深蓝色领带,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摄影师举起相机的刹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运动会上的惊鸿一瞥,图书馆里的便签传情,雨天共享的笔记本,还有那张带着体温的淡绿色卡片。
“三、二、一
——茄子”
相机的快门声如同时间的齿轮突然咬合,清脆而笃定。罗萤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扬起唇角,眼底流转的星河像是被无形的手牵引,尽数揉进那抹明媚的笑靥。晚风轻拂她耳畔的碎发,带着些许湿润的水汽,将她睫毛上的星芒都晕染成朦胧的光斑。那些曾在深夜里翻涌的暗潮,那些徘徊在喉间又咽下的字句,此刻正顺着月光的轨迹,在记忆的河床里静静流淌。它们褪去了尖锐的棱角,沉淀成点点温柔的萤火,在这方被相机定格的时空里,照亮了她青葱岁月里每一个辗转反侧的瞬间,也照亮了此刻眼角眉梢藏不住的悸动。
毕业后,蝉鸣依旧聒噪地撞碎在教学楼的玻璃幕墙上,那些菱形的玻璃像无数面破碎的镜子,倒映着空荡荡的走廊。风掠过栏杆上褪色的班牌,卷起几张遗落的草稿纸,纸页上未干的墨迹晕染成模糊的公式和诗句。
行李箱滚轮碾过沥青路面的声响里,罗莹抱着毕业证书站在学校门口。九月的阳光透过悬铃木的枝叶,在她脚下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是时光的碎片。她望着路牌上
“明德路”
三个字渐渐模糊
——
那抹绿色的油漆在烈日下褪去鲜亮,就像记忆里那些鲜活的面孔。原来所谓告别,不过是将记忆折叠进一张泛黄的车票,任时光列车载着我们奔赴各自的远方。站台的广播响起时,她轻轻抚过胸前的校徽,金属边缘已经被摩挲得温润,却依然清晰地刻着母校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