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山里的职业演员。
负责在村里学校来新老师时大哭：
老师,求你们别走！我们真的想读书！
然后在她们心软的时候,把她们送到村子不同的角落。
直到村子里又来了一个漂亮的新老师。
而这次,她要被送到的地方是我家。
1
我进门的时候,张老师已经醒了,两眼空洞地盯着破洞的屋顶。
妈妈,吃饭了。我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的碗放在床边。
可下一秒张老师就猛地将碗打翻在了地上：滚！
你这个贱种！你才十二岁,你怎么会这样！
你和那群畜生有什么区别！你这是
我皱着眉看着歇斯底里的张老师,不满地撇了撇嘴：
这是我的任务啊……
而且你这么凶,一点都不像我妈妈了。
张老师怔怔地看着我,似乎不能理解我话里面的意思。
她当然不知道了,我是这座山里的最佳演员。
村子里面穷,没有老师也没有愿意嫁进来的女人。
我负责在村里学校来新老师时大哭：
老师,求你们别走！我真的想读书！
然后在她们心软的时候,把她们送到村子不同的角落。
每次我做完这些事情,娶到老婆的人家都会给爸爸一点钱。
爸爸会去村口的小卖部给我买糖吃,还会夸我是一个好孩子。
如果天天都有老师来我们村里多好,我想。
这样我就天天都有糖吃了。
前天张老师来的时候,我爸爸盯着她看了好久好久,当天夜里我就看见我爸奖一叠钱放到了村长的手心里：
王叔,你知道的,这个张老师和我之前那口子长得太像了,她肯定是神仙送来弥补我的。
大妮也大了,需要一个妈妈。
村长颠着手里的钱,语气为难：长贵,可你也知道我家那个傻儿子……
村长的儿子出生时胎位不正,憋坏了脑子,十六岁了还没娶上媳妇。
爸爸的语气一下子变得狠厉：王叔,要是我把你对大妮做的事捅出去……
大妮是我的名字。
我歪着头想,爸爸说的事情是什么事
村长爷爷不是很好吗
只要我给他看看我大腿的胎记,他就奖励我一根棒棒糖。
村长爷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最终还是妥协了：
行,那这次这个就便宜你了。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爸爸破天荒地给我塞了一个鸡蛋：
大妮,你想不想有个妈妈你要是想要有个妈妈,你今天就把张老师带回来。
我听明白了爸爸的意思,所以在放学之后,抱着张老师的裤腿哭：
张老师,我爸爸很感激你愿意来我们村子教书。
爸爸做了菜,求您回去和我一起吃个饭！
张老师信了,到我家后喝下了我给她端去的水。
再睁眼,她的腿上就绑上了和村子里所有女人一样的链子了。
我也知道,我有妈妈了。
村子里的小孩,再也没有办法说我是没妈的孩子了。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张老师,因为她刚来的时候,村子里的小孩也在骂我没妈妈。
你们怎么回事张老师挡在了我的身前,护着我。
我想,要是我的妈妈是这样该有多好
我踮着脚,凑到张老师的耳朵旁,语气里都是笑意：
张老师,真好,你是我妈妈了。
你知道吗你和我妈妈长得真的很像。
下一秒,张老师的手死死地掐住了我,语气激动：
那你妈妈呢！
她的眼神里都是希冀。
死了。我垂下睫毛,她三年前生弟弟的时候死了。
张老师怔愣了一下,随即她的手在我的脖子上一点点收紧。
去死！去死！她喃喃自语道。
你这个贱种！你就应该去死！
我觉得张老师真的疯了,使劲地捶打着她的手,嘴里发出一阵阵呜咽。
放……救命……
就在我脸涨得通红、喘不上气的时候。
房间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2
我爸从门口闯了进来,像是抓起一只小鸡仔一般把我拎了起来。
我贪婪地吸食着久违的空气,像是一只小兽一般挑衅地看着张老师。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的青筋暴起,死死地瞪着我。
爸爸却只让我出门和奶奶一起等着。
我听着里面渐渐传来清脆的巴掌声,衣服碎裂的声音以及张老师的嘶吼哀求。
奶奶笑眯眯地给我用牙签卷了一点麦芽糖,难得地摸了摸我的头：
大妮,做得好,你就要有弟弟了！
我舔着手中的糖,心想张老师真是个好人。
她一来,我就能吃上麦芽糖。
我真希望她可以永永远远地留在这,做我的妈妈。
里面的声音没多久就停了,门被爸爸猛地踹开：
妈的,真晦气,这女的来事了！
奶奶急忙跟上去：那你没碰她吧！小心坏了你的运气！
他们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门虚掩着,我顺着门缝溜进去。
张老师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眼神空洞,衣衫不整,脚上带着镣铐,限制住了她的步伐。
看到我的到来,她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张老师,你真的很像我妈妈。我靠在她的身旁,语气里都是向往。
在妈妈去世的这几年,村里的孩子都骂我是野种。
谁都可以来踩我一脚。
有一次刘国栋故意拿石头扔我,我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那天下午,张国栋的妈妈就冲来学校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太痛了,我还记得血的味道和牙齿落下的声音。
被打的那一刻,我想的不是疼,而是——
要是我有妈妈就好了。
你妈妈,现在在哪张老师嘶哑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歪着头想了想,说了一句：不知道。
但我猜,应该是后山吧,村里的疯女人总喊着不要去后山、说村子里死了的女人都在后山。
那你妈妈是怎么来的
这个我知道。
爸爸说了,他打工的时候妈妈是大学生,给了他一块面包,爸爸就喜欢上她了。
然后爸爸就带着妈妈回家了,收留了她,还有了我！
我的语气里面都是骄傲,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我的爸爸多好啊,收留了我的妈妈,他真是个好人。
是我妈妈没福气,生不出儿子,还对我和爸爸不好。
张老师看着我,眼神里是深深的疲倦。
半晌,她眼神里面的光又熄灭了,躺回了床上看着空荡荡的石墙。
3
爸爸饿了张老师七天,就连一口水都不给她喝。
像村里的男人对待自己的婆娘一样。
张老师本来就很瘦小,饿了七天之后两颊都深深地凹陷下去。
直到第七天,张老师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样,在我进房门的时候拉住了我：
告诉你爸,给我饭吃,我留下来给他生儿子。
当天夜里,我爸就喜滋滋地进了张老师的房间。
房间里木床的嘎吱声响了十几分钟,夹杂着闷哼、嘶吼声。
我缩在奶奶床铺的一角,看着奶奶对着祖宗牌位拜了又拜：
祖宗保佑,这次一定要是一个男孩……
门开了,我顺着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爸爸正坐在那搂着张老师抽旱烟。
烟雾朦胧中,我看着张老师像是一条蛇一样柔软地缠绕在爸爸身上,似乎下一秒就会吐出信子亮出獠牙。
而爸爸浑然不觉,在被子下的手还在上下游走。
第二天,张老师就出门了。
去学校、教书。
和村里那些被关在猪圈和地脚里那些不听话的女人不一样,张老师是老师,天生就得到了优厚。
只是她活动的半径只有教室那么大。
而她脚上的镣铐,也没有被允许摘下。
我们每一个坐在下面的学生都是看着她的人。
学校里一共有两个老师,一个是张老师,一个是李老师。
其实本来还有一个的,是我妈妈,可惜她没生下弟弟就死了。
我讨厌李老师,她总是故意把我安排到最后,上课时也故意忽视我。
她私下也不待见我,看见我的时候也总是低声骂我是小畜生、小贱种。
我想,李老师真不识好歹。
明明是我帮她找到了她的老公。
村口小卖部的刘伯伯,只比她大十五岁,是村子里最有钱的人家了。
她怎么还不懂感恩
张老师不和任何人说话,唯独只有李老师的话,她会回答几句。
他们见面的半个月后,两人课后结伴去了厕所。
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只有我偷偷扒在门缝里面偷听他们的对话：
我叫李春慧,沪市人,大学生。当年谈了一个男朋友,说带我回家见家长……李老师苦笑一声,醒来就到这了,卖给了一个老光棍,生了三个孩子。
张老师抓着她问到：那你知道那些其他被卖到这里的女人去哪里吗
李老师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我听不清,将门缝推开了一点,将眼睛死死地贴在门缝上。
村长和爸爸都说了,要我一直一直盯着她们！
张老师,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还年轻,你……
她的视线突然落在了我的身上,瞬间转化为深深的警惕。
最后转化为浓浓的杀意。
我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是同村的孩子的尖叫：
快去告诉大人,李老师要让张老师逃跑！
4
李老师死了。
村长和村里其他男人赶回来的时候,李老师用瓷片死死地抵着张老师的脖子！
放我回去！我要离开这里,否则我就杀了她！
尖锐的瓷片抵在张老师的脖子上面,划出了一道尖锐的血痕。
可是李老师怎么可能敌得过那些男人
她被像捆年猪一般捆起来,让刘伯伯带回了家里。
身后还跟着一串坏笑的男人。
张老师惊魂未定地缩在爸爸怀里,递上了一张纸条：
她、她逼我趁着你过几天带我去镇上的时候,替她传递消息。
那时一张纸条,上面清晰地写着一行字：
我叫李春慧,沪市人,地址是……
纸条的最后是一行血字。
救我——
爸爸捏着张老师的下巴,语气里是浓浓的质疑：你不想跑
我没有错过张老师眼神里面闪过的狠厉。
可她面对爸爸依旧垂着眼睛,声音里都是柔顺：不跑了,反正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你还能给我一个家。
况且……张老师的手轻轻地抚上了肚子,还好像有了！
那个晚上,我的耳朵里盘悬着许多声音。
有奶奶跪在祖宗牌位前,语气虔诚：祖宗保佑,这次得是男孩！
奶奶手中的茭杯落地,九次都是一正一反。
祖宗保佑！这回真是个男孩！
还有我爸欣喜若狂的声音,一遍遍命令着我给张老师端茶倒水。
还有一声大过一声的李老师的嘶吼,混杂着狗叫声盘旋在上空。
杀了我！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村子的！
你们就是一群畜生！
李老师的声音是一种歇斯底里的恨,吓得我不敢闭上眼睛。
似乎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能感受到她惨白的脸,阴沉沉地注视着我。
张哥,走了,那里要帮忙！门外传来刘伯伯的喊声。
婶,那里说得去个女的给她送一下,你也得去。
奶奶低着头暗骂了一句：真是个贱蹄子,还要我们来收拾！
奶奶和爸爸出了门,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我和张老师锁在了一个房子里面。
大妮,看紧了你妈,别让她跑了！
独处在一个空间里,我自动把自己缩成了一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可以感受到张老师看着我的眼神,像是李老师看着我一般,像是一只阴暗的毒蛇。
你知道吗张老师突然开了口,是你害死的李老师！
如果不是你,她不会留下来,更不会死！
我猛地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张老师。
你知道吗你就是这个村子害人的帮凶。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在做什么我是在给那些阿姨姐姐找到一个家。
只要我这么做了,我就能摆脱和这些女人一样的命运！
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我听见爸爸和奶奶悄悄说话的声音。
刺啦——是火柴点燃旱烟的声音。
村长今天找我了,说想把大妮买去当童养媳。爸爸的声音响起,等我以后有了儿子,还得攒钱给他买媳妇。
我的意思是,答应了村长。
我在里头,一瞬间冷汗爬满了我的后背。
村长那带着老茧,游走在我皮肤上的触感似乎还很明显。
还有那个傻子,总是留着口水,想要死死地抱住我。
张老师低低地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了我的身边：
你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摆脱悲惨的命运吗你以为你这么做了,他们就会放过你吗
我们做个交易吧,我帮你摆脱这一切,你帮我离开。
可我想了又想,回过头朝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可是,我不用你的帮助,也有办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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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听到我的话,张老师的脸上浮现出了困惑的神色。
我离她越来越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甜：
张老师,爸爸想卖掉我是因为我是一个女孩,而他很快就会有一个儿子！
但是如果你肚子里面的儿子生不下来呢
我猛地擒住了她的双手,拖着她,让她的腹部狠狠地撞在了床边。
我常年干农活,张老师这种教书育人的人怎么可能有我的力气大
只要爸爸只有我一个孩子,那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啊——张老师凄厉的声音响起。
门外的奶奶和爸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急忙开锁冲了进来。
可是他们还是迟了。
等他们闯进来的时候,张老师的双腿间布满了鲜血。
我的儿子！我爸一脚踹在了我的心窝上。
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五脏六腑移位的感觉,疼的我几乎说不说话。
喉咙间传来铁锈味,可是还没等我回味过来就顺着唇齿喷出。
长贵,救救孩子！一行清泪顺着张老师的脸颊流下。
是大妮！她说只要我们的孩子死了,你就不会卖了她了！
我的肚子好疼！救救我！
整个屋子里面都是张老师的呜咽声。
爸爸心急如焚地抱起张老师,解开了她一遍的脚铐：娘！快去和村长借车,我们去镇上！
奶奶刚要挪动,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拉住了爸爸：
不行,这妮子万一跑了怎么办她要是把我们供出来,我们不完蛋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看向了一旁的张老师。
她的脸上都是痛苦的神色,精致的脸上布满了楚楚可怜：
长贵,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他是个男孩！
她很美,哀求的声音婉转动听。
我爸爸几乎来不及想那么多,大手一挥：妈,我们俩一起看着,你还怕她跑了
而且我们不是还有……
奶奶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点了头：
那你收拾好东西,我去联系医院的熟人,我们俩都去看着她。
爸爸嫌恶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我,拳头和脚像是雨点一样砸在我的身上：
小贱种,你还敢算计我的孩子
我告诉你,今天先放你一马,等我回来了看你怎么办
汽车的轰鸣声在院子里面响起,爸爸不甘心地又死死地在我的心窝上踹了两脚。
你等着！
我浑身无力,谈到在黄土地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似乎传来了遥远的喊声：
去死！去死！你们这里的人都该死！
声音很熟悉,我又认真地听了听,好像是妈妈的声音。
我昏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不,我不能就这样子坐以待毙。
我还有要做的事情！
我强撑着自己的身体,走出了门。
6
我拖着虚浮的脚步一点点往外挪去。
村子里的夜晚没有灯,我低下头也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我一路沿着小路往后山走去,耳边只剩下窸窸窣窣的风声。
后山一直是大人口中讳莫如深的地方,每天都有人在那里看守。
我从来都没有去过。
更不可能去。
但我知道,我要去的地方就在后山。
今天李老师出了事,大家都去帮忙了,应该没人在那看着。
我也不确定,但我只能赌。
直到出了村子,我才敢小心翼翼地打开带出来的手电筒。
昨天还下过雨,山间的小路总是带着些许的泥泞。
我努力分辨着小路上的脚印,跟着脚印一点点往山里面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我停在了一个山洞的门口。
那山洞张着嘴,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似有若无的臭味,仿佛可以吞灭无数的罪恶。
我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才鼓起勇气往里面走去。
可没走几步,我就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
我的手电筒一点点下移,直到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草席,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我颤着手掀开席子的一角。
是一件染血的衣服。
今早这件衣服还在李老师的身上！
啊——我惊恐地叫出声,手上的手电筒也随即掉落在地上,照亮了整个山洞。
我这才看到,小小的山洞里面是一个个小小的土堆。
张长贵之妻。
刘永志之妻。
……
数不清的土堆。
我的嘴里呢喃着,这一个个小土堆没有名字,只有留下几个男人的名字。
是一户户这些年死了媳妇的男人的名字。
我想我找到了村子里面的秘密。
可下一秒,一双大手攀上了我的后背,阴冷潮湿,带着无尽的寒意。
却又让我熟悉到了极致。
大妮,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僵硬又缓慢地回过头,看到了村长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伯伯猜,你是不是发现了村里的秘密
我一步步地后退,可山洞太小了,我竟然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开。
别怕。村长一步一步靠近,伯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但是,你得听话,别和外面的那些女人一样,对村子不好的事情,你可不能做呀！
来,告诉伯伯,是不是谁告诉了你什么你怎么会跑到后山你之前明明很听话的！
但没有关系,伯伯今天就让你成为村子里的女人,这样你就不会想要往外面跑了！
村长一步一步靠近,双手来回措动,似是迫不及待的样子。
你也看到了,你母亲也在这,就让你妈妈也来做个见证吧！
我绝望地往后瑟缩,可村长却越靠越近,直到他苍老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抓紧了口袋里面的利刃,做好了给面前人一刀的准备。
可下一秒,山洞外面却传来了一阵的脚步声。
7
村长猛地回头,警惕地看着洞口。
我看准了时间,抽出口袋里的刀,从他的后背刺去。
可他反应很快,用手臂很快地挡下了我的刀,又钳住了我的手狠狠甩开！
我稳住身形后,用力地往他的胯下踢去。
贱蹄子！村长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
两颗牙齿从我的嘴里脱落,血水忍不住地往外溢出。
他背对着洞口,没能看见洞口处张老师的身影。
跑——我看到了张老师的口型
村长,警察不上就要来了！张老师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洞,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回音。
趁着村长分心的功夫,我飞快地朝着山洞外面跑去。
你知道我们可以躲哪里吗张老师拉着我的手,飞快地带着我往外面跑去。
祠堂！我回答。
现在所有人应该都因为我们会往外跑,可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村子里,是我们最好的躲藏地。
往外,我们没有交通工具,也没有体力。
而一座大山之后又是一座大山。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祠堂的大门,指着供着全村祖先排位的桌子。
警察什么时候到我问。
张老师看了看手表：起码还要半小时。
我看着村子里面的灯一点点亮了起来。
快找！那小娘们肯定跑不掉的！是我爸爸的声音,他妈的,她根本没怀孕,都是装给我看的！
妈的,他们肯定找条子了,赶紧把她们处理了！是村长带着疼痛的声音。
一阵阵脚步声出现又消失,我和张老师锁在祠堂的桌子下,听着外面翻找的声音。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看着一旁警惕的张老师,咽下去的千言万语又到了嘴边：我不是叫你别管我吗
张老师看了我一眼：我是一个老师,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学生的！
更何况……
村长的声音越来越大：快找！
村长,他们肯定往外面跑了！村子里有人提议,我们去大路堵她！
我悬着的心刚放下一点,就听见村长阴恻恻的声音：
她们没跑！她们还在村子里面呢！
嘎吱——一声,沉重的祠堂门被推开,村长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们可就在这！
我惊恐地看着张老师,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快知道我们在哪！
是啊！我爸的声音传来,那群女人的脚铐里可是有定位的。
我的心猛地沉入谷底,视线和张老师一起落在了她的脚腕上。
怪不得,村里那些逃跑的女人用不了多久就都会被抓回来
下一秒,桌布被掀开,村长那张带着狞笑的脸出现。
张老师,大妮,你们还想要躲到哪里去
8
我和张老师被人拎了出来,捆在了一起。
啪——一个尖锐的巴掌落在我们的脸上。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多到根本就数不清。
妈的,老子以为你老实了,愿意给我生儿子！
你还敢跑还敢找条子
还有你！老子养你这么大,你还敢串通外面的人
我爸的脸愤怒到扭曲。
好了！
村长拉住了我爸：他们报警了,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让他们死无对证！
你们,去后山把那个洞口给我炸了！要是真查到了,就说那些女人是自愿嫁进来的,只是死的比较早！
至于这两个,我有我的办法！
村长检查了捆着我们的绳子,确认好了一切后满意地拿起了手中的蜡烛。
行了,都怪你们自己不老实。
村子里大家都好好的,我们给你们一口饭,只是要个女人生孩子暖床,你们为什么要反抗
村长用蜡烛点燃了供台上面的桌布,看着我们,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一般。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守住秘密！
我看着火苗顺着桌子一点点爬了上来,浓重的烟雾迷住了我的眼睛。
我看着村长将祠堂的大门一点点关了起来,缝隙里是他满意的笑。
我只能听得到火苗滋滋作响的声音。
但是双腿和双手被束缚住,浓烟呛得几乎不能呼吸大脑,几乎没有办法思考。
站起来。我听到了张老师的声音。
紧接着就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正带着我站起来。
张老师拖着我一点点向火苗窜的最猛的地方挪动,然后将我们困着我们的绳子放在火上炙烤。
皮肉被烤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抽搐,几乎要晕过去。
可张老师,却没有丝毫犹豫,将绳子紧紧的放在火上。
撑住！
我看着她,疼痛和忍耐到了极致的汗水从她的脸颊上滑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渐渐的感觉到手上禁锢住我的力量一点点消失。
好了。张老师的声音传来。
我这才发现,我的双手已经得到了释放。
张老师的手已经被烤成像黑炭一般的颜色,但她仍然强撑着,用尽全力解开了脚上的绳子。
整座祠堂已经被大火包围,木质结构在大火中发出一阵阵呻吟。
远处似乎传来一阵阵的警笛声。
我们有救了！我朝着张老师笑了笑。
这是我第一次由衷地朝她露出笑脸。
可下一秒,房顶上的木头像是承重不住炙热的火焰,猛地往下坠。
小心！
我看着张老师的身影,没有丝毫的犹豫,扑向了她,将她推到一边。
那根燃烧的木头狠狠的砸在我的身上,疼痛让我甚至发不出一个声音。
大妮！张老师急着扑向我,你怎么样我这就想办法救你！
可是我却推开了她：你快走吧,这里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别管我了。
我看向他：我的出生本来就是罪恶的,就让我死在这一片罪恶里面也好。
似乎是真的承受不住了,又有木头不断的往下掉。
张老师看着我,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但最后还是站起了身,独自往外走去。
张老师。在她踏出房门的最后一刻,我叫住她。
她的脚步停了一瞬,回头看向我。
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妈妈叫什么
我看着她,眼神里都是期待。
张老师犹豫了片刻,在踏出房门的最后一刻,我听见了她的声音。
你的妈妈,叫许婷婷！
许婷婷。
我又默念了一遍。
我想,妈妈的名字真好听。
9
往事如同走马灯一般在我们眼前飞速闪过。
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妈妈很少对我有好脸色。
她总是沉默地坐在房间的一角,将自己蜷缩起来。
可有的时候,她看着我,眼里依旧有一丝温柔。
那是我整个童年唯一得到的爱意,尽管它少的可怜。
我对她的印象,是她在我生病的时候,爸爸和奶奶都不肯带我去医院。
她抱住了我,给我唱歌：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烧到意识模糊的时候,我听见妈妈的声音：
大妮,安心去吧！你本来就不该出生,下辈子我们再做一对正常的母女！
可在妈妈的怀里,我有着无限的眷恋,竟然没有死在那个冬天。
后来,妈妈在生弟弟的时候去世。
临终前,我听到了她气若游丝的声音：
媛媛、妹妹……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妈妈有一个妹妹。
我三岁就要踩着椅子做饭,冬天也得去河边洗衣服,伺候奶奶和爸爸、
直到第一次在村长的教育下,我留下了李老师。
我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正常且正确的。
我先后留下了三个女人。
可随着那些女人的怒骂的哀求,我才知道这一切不是正常的——这一切,是罪恶
而我,是这些罪恶中的一环。
可惜我和这里的女人没区别,根本没有办法出去。
但我想亲手终结这一切。
直到张老师来的这一天,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她是那么的美丽却又谨慎,像是一只受惊的鸟儿一样。
却在看到爸爸的那一刻,脚步一软,跌进了他的怀里。
爸爸被她的眼神弄得慌了神,她却只是欲拒还迎的推开他,低声说了一句：
谢谢哥哥。
可我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恨意。
而且,她的气质和妈妈太像了。
我看了她的名字——张媛媛
她就是妈妈口中的妹妹。
我知道,或许她也在等待一个机会。
于是,在那一天放学回家之后,我主动开了口：
爸爸,我想要新来的张老师做我的妈妈。
后来的一切,像是这么的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表面上是依旧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却在私底下推波助澜,提供了给张老师联系外界的机会。
木头砸到我身上的那一刻,我想这样或许我身上的罪孽就能少一些吧。
模模糊糊间,我好像看到了妈妈的身影。
她从背后温柔的抱住了张老师。
我叫她妈妈,她不理我。
我安慰自己多年没见,妈妈认不出我也是正常的。
我跑向她,对着她喊许婷婷。
妈妈,我是你的女儿。
我想跟着她走,下辈子还做她的女儿。
可她依旧没有分给我半个眼神,只是温柔的抚摸着张老师的头发。
那一刻,我低低的笑出了声。
张老师,你骗了我。
这样也好,罪恶的我,本就不应该缠着妈妈。
意识的最后一刻,是我看见最后一个排位被大火燃烧殆尽。
10
我是张媛媛,也是村子人嘴里的张老师。
这是我从村子里被解救出来的第3个月。
许媛是我的姐姐,资助我读完了书。
她失踪十三年,我没能找到她,但我也从没有放弃。
她最后见的人,是个工人。
我剥茧抽丝,最后的线索指向了邻省的一个小村庄。
我佯装成是一个支教老师来到了这个村庄。
刚进村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那群孩子里面有一个熟悉的面容。
那小女孩叫大妮
我看着她的脸,太像了,太像了,和我的姐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我不敢深想其中的关系,但还心存一丝侥幸。
或许我的姐姐还在人世呢
这一次,我或许可以带她回家。
可是大妮的话很快打破了我的所有幻想。
我的姐姐在多年之前就已经生儿子时难产去世了。
但我还没有太多的证据。所以我假意顺从留在了村子。
我想要亲手揭露这一切的罪恶。
村子里的女人大多数都疯疯癫癫的,并不能给我提供什么有效的信息。
而我的一举一动也在全村人的监视之下。
我唯一可以交流的是。学校里的李老师。
一开始她还对我怀有警惕,但很快我们都知道了,我们一样是被拐卖到这里来的。
而那个欺骗我们最深的,就是我姐姐的亲女儿大妮
我看着她那张和姐姐相似的脸,几乎没有办法想象那张人畜无害的皮囊之下会藏着一颗这样的心脏。
李老师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摸清了当地的逃跑路线。
她告诉我,后山可以找到我要的东西,告诉我：
张老师,你一定要活下去。
可是这一切却被村里的孩子给发现了。
在他们跑去找人质时,李老师猛地擒住了我。
张老师,接下来你只需要配合我的行动,取得她们的信任。
如果你逃出去了,请一定带我回家,我想我爸妈了。
我让她把我带来的定位器吞了进去,看着她在我的面前被带走了。
我假装怀孕,想要借助流产去到镇上的医院往外面传递信息。
正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戏的时候,大妮帮助了我。
那个血包在我的身下爆开。
她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张老师,你快跑,别回来了！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想做什么,配合着她演戏。
可是到了最后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忍住,回了村子里去找她。
然后看着她为了保护我,永远的留在了村子里。
这个案子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整个村子的坏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包括挫骨扬灰的大妮。
可我的姐姐,还是再也回不来了。
张媛媛,可以来取骨灰了！
工作人员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理智。
姐姐,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