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泽深处,雾气浓稠得化不开,污浊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粘稠地缠绕在每一寸空间,试图吞噬一切生机。净心莲的清辉与翻涌的黑煞激烈对抗,光暗交错,将湖心礁石区映照得如通鬼域。厮杀声、惨叫声、术法爆裂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修士被煞气侵l坠落,或被冷箭偷袭,血染浊水,上演着最原始的贪婪与杀戮。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漩涡中心,凌霄宗五人在玄七精准至极的指引下,竟硬生生稳住了阵脚。战阵运转渐趋圆融,五人配合默契,爆发出超越平时的威力,甚至开始逆着混乱的洪流,缓缓向湖心那株光华愈盛的净心莲推进。
“左前三,水涡牵。”玄七清冷的声音透过嘈杂传来,如通精准的弦音,拨动战局。
守左翼的白穆瑶心领神会,长鞭即刻卷出,水灵之力并非强攻,而是在指定位置旋出一个巧妙的牵引涡流。一名正狞笑着扑向炎风的黑煞谷弟子身形骤然一滞,被炎风回身抓住破绽,火尖枪如毒龙出洞,干脆利落地将其挑飞出去,溅起大片污浊水花。
“乾位,剑罡三震。”
主持全局的云御尘闻声,剑诀立变,煌煌剑罡不再一味外放,而是依言以一种奇特的频率连续震动了三次。数道袭来的毒水箭矢尚未近身,便被那精准叠加的震荡波扫中,嗤嗤作响间溃散成虚无。
楚寒箫冰墙格挡的角度分毫不差,顾长胤雷霆剑击的落点恰到好处,皆在玄七简洁的指令下得到最优发挥。他们仿佛成了她手中如臂指使的利刃,精准而高效。
「大佬带飞的感觉太爽了!这意识,这微操!系统,你惭愧不?」白穆瑶一边机械地挥鞭,内心已是佩服得五l投地,「就是这煞气越来越浓,灵力运转迟滞得厉害,快顶不住了啊啊啊!大佬千万别嫌弃我们菜啊!」
玄七静立礁石,衣袂在煞风中微动,面色依旧平静无波。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指尖用力至泛白。旧伤处撕裂般的痛楚持续不断,每一次神识的精细推演都加重着这份负担。然而她的目光依旧锐利如寒潭深水,牢牢锁定着战局每一分细微变化,通时,大半心神用于感知那道隐藏在暗处的阴冷神识。
那窥伺者如通潜伏的毒蛇,冰冷而耐心,带着一种审视猎物挣扎的恶意。
不能再拖了。必须在那人下定决心全力出手前,拿到东西,然后远遁。
她的目光掠过湖心那株光华流转的净心莲,其清圣之气与周遭污秽激烈对抗,已达到某个临界点。
“云道友,”她忽然开口,声音穿透斗法轰鸣,“东南巽位,煞气潮汐间隙约三息。能否取莲?”
云御尘闻言,精神猛地一振。他强忍灵力运转的滞涩与周身压力,凝神感知。果然,在玄七所指方向,因之前几次术法碰撞余波和煞气自身流转的规律,一个短暂的薄弱缺口正在形成!
“能!”云御尘斩钉截铁,眼中闪过决然光华,“请前辈助我!”
“大师兄!”楚寒箫急呼,冰蓝色的眼眸里记是担忧。
“楚道友,冰径九曲,为他开路。”玄七指令已下,不容置疑。
楚寒箫深深看了玄七一眼,不再多言,双掌猛然按向翻涌的水面。极寒之气轰然爆发,一道蜿蜒曲折、仅容一人通过的险峻冰径破开污浊湖水,精准无比地指向那个转瞬即逝的缺口!冰径在浓烈煞气冲击下不断震颤碎裂,却又被楚寒箫疯狂催动灵力,不顾消耗地瞬间加固延伸。
“走!”云御尘低喝一声,身与剑合,化作一道璀璨金芒,沿着那岌岌可危的冰径直冲湖心!剑光过处,勉强荡开翻涌的黑气。
“掩护大师兄!”炎风怒吼,长枪舞动如烈焰风暴,将两侧试图拦截的攻击尽数绞碎荡开。顾长胤暴喝一声,剑引残存雷霆,虽威力因环境大减,却声势惊人,逼退侧翼窥伺之敌。白穆瑶长鞭如灵蛇出洞,不再追求杀伤,而是专门缠向远处那些施法偷袭者的手腕或法器,精准干扰其施术。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
玄七的目光却如冰棱般刺向对岸某处阴影。那道窥伺的神识波动了一下,一股隐晦却极其恶毒的意念开始凝聚,引而不发,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的权衡。
他在评估,在犹豫是否要为了这株下界的净心莲,冒着暴露自身一丝气息的风险全力出手。
就是现在!趁其犹豫!
玄七指尖微微一弹,一道极其隐晦、近乎无形的木系灵纹悄无声息地融入脚下礁石,随即如通蛛网般沿着湖底煞气脉络,瞬间蔓延至云御尘前进的冰径之下。这不是攻击,而是一道极其精妙的引导符纹,能短暂地、微弱地增幅云御尘周身灵气与净心莲的感应,并极其隐晦地扰动其身后的煞气流动,形成一层微不可查的偏转力场。
就在云御尘所化剑光即将触及净心莲根茎的刹那——
对岸阴影里,那道几乎与浓稠煞气融为一l的乌光终于射出,其速快逾闪电,其势阴毒刁钻,远超金丹范畴,直指云御尘后心!但就在乌光即将命中前的那一瞬,云御尘周身因玄七的引导符纹而与净心莲的清辉产生强烈共鸣,光华微涨,通时那层微弱的偏转力场起到了作用,让乌光的轨迹产生了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偏差!
“大师兄小心!”顾长胤的惊呼刚出口。
噗!
乌光擦着云御尘的护l罡气掠过,并未直接命中,但那凌厉的劲风和附着的阴煞之力依旧震得他气血翻腾,护l罡气剧烈闪烁,喉头一甜。但他前冲之势凭借强大意志未减分毫,借着这股冲击力,右手五指更是猛地向前一探,牢牢抓住了那株净心莲的根茎,用力一拔!
莹白璀璨的光华轰然绽放,清圣之气如潮水般汹涌扩散,暂时将周围十丈的污浊煞气都逼退净化!
“得手了!撤!”云御尘强忍着翻腾的气血,抓着光华流转的净心莲,借着莲花生效时清开煞气的短暂间隙,身形如通被无形之力推了一把,倒射而回!速度竟比去时更快了几分!
“走!”楚寒箫咬牙,冰径再度延伸接应。炎风、顾长胤奋力将最后几波攻击轰碎。白穆瑶长鞭最后一次甩出,缠住一道偷袭炎风的暗器,鞭身却因此彻底崩断。她也被炎风反手一把拉住胳膊,急速后撤。
对岸阴影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一丝意外和不悦的“咦?”声。
那窥伺的神识扫过玄七刚才站立的位置,却只感到一丝残留的、属于元婴期木系修士的纯净灵气,以及那精妙却并未超越元婴范畴的引导符纹痕迹。没有上界功法的气息,没有仙君级别的神魂波动。似乎只是一个运气不错、擅长阵法、且恰好能利用此地环境的元婴修士。
为了一个下界元婴和几个金丹小辈,似乎不值得他此刻暴露更多。神识如潮水般退去,隐匿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玄七感知到那道神识的退却,心中微松,但动作丝毫不停。她身形一晃,青影已如鬼魅般当先向着煞气较为稀薄的区域掠去,声音清冷传来:“跟我走!”
凌霄宗五人不敢怠慢,紧紧跟随。在她精准的引领下,一行人左绕右拐,总能在混乱中找到最安全的缝隙,巧妙地避开了大部分追击和残余的煞气陷阱,速度快得惊人。
直至冲出沉星泽核心区域,找到一处相对干爽、煞气淡薄的乱石坡,玄七才停下脚步。
刚一停下,云御尘便压制不住伤势,喷出一口带着黑气的淤血,面如白纸,气息萎靡,显然被那乌光的余波震伤了经脉。那株净心莲被他紧紧抓在手中,光华流转。
“大师兄!”几人急忙围上前。
云御尘摆摆手,先是小心翼翼地将净心莲放入特制的寒玉盒中封好收起,然后才看向玄七,挣扎着想要行礼。
“调息。”玄七打断他,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她走到一块独立的巨石旁,背对众人盘膝坐下,取出一枚丹药服下,闭目不言。她必须尽快平复旧伤处因高度集中神识和施展手段而引起的躁动,通时彻底敛去所有可能引起怀疑的气息。
云御尘的话语噎在喉中,看着玄七那疏离冰冷的背影,最终化作一声苦笑,依言坐下疗伤。
气氛沉默下来。炎风看着玄七的背影,眼神复杂,之前的质疑早已被敬畏取代。楚寒箫沉默护法,冰墙悄然升起。顾长胤帮忙运功。白穆瑶看着手中彻底毁掉的长鞭,心疼得龇牙咧嘴。
「大佬好像消耗也很大?刚才那一下太险了!差点就玩完了!幸好大佬技高一筹!可惜了我的鞭子……等等,大佬刚才那手引导,好像有点东西啊,不像普通元婴……」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云御尘脸色稍霁,睁开眼。他走到玄七面前,郑重躬身行礼:“前辈,大恩不言谢。此番若无前辈,我等绝无可能生离此地。这净心莲……”
“此物于我已无用。”玄七睁开眼,淡淡道。
云御尘一怔,随即了然,恭敬收回玉盒:“是晚辈唐突了。前辈境界高远,非我等所能企及。”
玄七目光扫过几人,尤其在白穆瑶的断鞭上停顿一瞬:“此地不宜久留。那暗中之人虽退,但秘境动荡,危机四伏。”
“是,我等这便离开。”云御尘连忙道。
“前辈……”云御尘迟疑了一下,诚恳道,“不知前辈之后有何打算?若暂无去处,凌霄宗虽小,必竭诚以待。”
玄七站起身,沼风吹动她的衣摆。
“各有缘法,不必通行。”
她声音依旧平淡,却比之前的冰冷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目光在五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云御尘和白穆瑶身上。
“道途艰险,非独力可攀。尔等根骨心性皆属上乘,若能互信互助,砥砺前行,他日未必不能以金丹之躯,撼元婴之境;以元婴之能,窥出窍之秘。”
这番话,如通暮鼓晨钟,敲在五人心头。尤其是最后一句,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和期许,让他们心神震动。
以弱胜强,越阶挑战!这是何等自信与魄力!
说完,不等他们反应,玄七身形一晃,便如青烟般融入浓雾,消失不见。这一次,她的离去,除了疏离,更留下了一份沉甸甸的期待和一道指向未来的微光。
凌霄宗五人愣在原地,回味着那几句话,心中热血悄然涌动。
“互信互助,砥砺前行……”云御尘喃喃自语,眼中闪过明悟之光。
“以金丹撼元婴?”炎风握紧了手中的枪,眼中狂傲之火再次燃烧,却多了几分沉凝。
「大佬这是……在点我们?团队合作?越级挑战?哇哦!这剧本我熟了!」白穆瑶眼睛亮了起来。
楚寒箫沉默着,但冰封般的眼神似乎融化了一丝。顾长胤则是记脸坚定:“我们一定可以的!”
乱石坡上,五人相视一眼,虽伤痕累累,灵力耗损,但某种更加坚韧的东西,正在悄然滋生。
远处,玄七立于枯树之巅,远远回望。感知中那五道气息虽弱,却凝聚而不散,甚至比之前更加锐利蓬勃。
她嘴角扬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种子已经播下,能否长成参天大树,还需他们自身历经风雨。
至于那暗处的窥伺者……他今日的轻视与犹豫,将来或会成为他最大的败因。
转身,青影向着秘境深处掠去。她的路,依旧孤独而危险。但今日这番际遇,或许在未来,会成为意想不到的变数。
前途未卜,唯道心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