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万年难遇的先天道胎,却被我最敬爱的女丹神师父骗了。
她养我百年,不是为了传我衣钵。
而是为了在我道胎大成之日,将我活生生炼成一枚飞升金丹。
丹成之日,她一口吞下,立地飞升。
我残魂看到,她飞升后,对仙界众人介绍这枚丹药时说：不过是我养的一味药材罢了。
我重生回拜她为师的那天。
这一次,我看着她慈爱的面容,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师父,弟子愿为您做任何事。
我会让你知道,最顶级的药材,往往是以猎人的方式出现的。
你的身体,将是我炼制无上魔丹,最好的炉鼎。
第一章
神魂被撕裂的剧痛,像是永恒的诅咒,烙印在我每一寸意识里。
我看着自己的身体,那具被誉为万年难遇的先天道胎,在紫金八卦炉中,被三昧真火一点点熔炼。
骨骼化为金液,血肉凝成丹丸。
我的师父,被誉为三界第一女丹神的林漱玉,正站在炉前。
她一袭白衣,风姿绝世,脸上是我看了百年,无比熟悉、无比敬爱的慈爱笑容。
可那笑容之下,是冰冷的贪婪。
尘儿,莫怕。她柔声说着,仿佛我不是在被活活炼化,而是在经历一场无足轻重的蜕变,为师养你百年,便是为了今日。你天生就是为了成为这枚‘九转飞升金丹’而存在的。
待为师飞升仙界,你的功德,三界共知。
炉火烧得更旺了。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消散,无尽的痛苦中,只剩下滔天的恨意与不甘。
我视她为母,她视我为药。
百年养育,不过是圈养一株等待成熟的药材。
丹成之日,霞光万道,仙乐齐鸣。
林漱玉打开丹炉,一枚流光溢彩、蕴含着我百年道基的金色丹药,静静悬浮。
她毫不犹豫,一口吞下。
刹那间,天门大开,仙光接引。
她白日飞升,成了修真界万年来的神话。
我仅存的一缕残魂,附着在金丹之上,随她一同进入了那传说中的仙界。
仙气缭绕的宫殿里,众仙家向她道贺。
漱玉仙子,听闻您是炼制了一枚无上金丹,方才打破凡界桎梏,一步登仙
林漱玉,不,现在该叫漱玉仙子了。
她云淡风轻地拢了拢衣袖,那张我曾无比孺慕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撇清与不屑。
不过是我下界时,圈养的一味药材熟了罢了,算不得什么本事。
药材……
原来,我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那句话,成了压垮我最后一丝意识的巨石。
无尽的怨毒与仇恨,像疯长的魔藤,将我的残魂彻底吞噬。
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
我必将你打入九幽,让你永世不得超生！我必将你千百倍地,尝还我所受之苦！
……
猛然间,我睁开了眼。
没有紫金八卦炉,没有三昧真火,没有被熔炼的剧痛。
我低下头,看到的是一双瘦弱但完好的手。
我,还是一个十岁孩童的模样。
周围是熟悉的青石广场,远处是高耸入云、仙气氤氲的丹霞峰。
这是……天衍宗百年一度的开山收徒大典。
也是我前世,拜入林漱玉门下的那一天。
此子根骨清奇,灵气内蕴,实乃万年难遇的‘先天道胎’！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和狂喜。
我抬起头。
看到了那张让我恨入骨髓的脸。
林漱玉。
她还是那么美,白衣胜雪,气质出尘,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玄女。
她正蹲下身,用一种悲悯众生的眼神看着我这个衣衫褴褛的孤儿,眼中却闪烁着看到绝世珍宝的光芒。
孩子,你可愿拜我为师
她的声音,如春风化雨,带着无法抗拒的魔力。
前世的我,就是被这副假象所迷惑,以为自己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师父,感激涕零地叩首拜师,从此开启了自己作为药材的一生。
周围的弟子和长老们,都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能被丹神亲收为徒,这是何等的荣耀。
我看着她,心中那被魔藤吞噬的怨毒,化为了一片死寂的冰海。
然后,我笑了。
笑得无比灿烂,无比纯真,像一个真正不谙世事的孩子。
我愿意！
我重重地跪在地上,对着她,无比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咚！
第一下,敬你养我百年,让我看清了人心的险恶。
咚！
第二下,敬你炼我成丹,让我知晓了何为切骨之痛。
咚！
第三下,敬你一句药材,让我彻底斩断尘缘,心甘成魔。
抬起头时,我眼中已经噙满了激动的泪水,声音都带着孺慕的颤抖。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弟子叶辰,愿为您做任何事,万死不辞！
林漱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满意地扶起我,轻轻抚摸着我的头顶,就像在抚摸一株长势喜人的灵药。
好孩子,以后,你就是我丹霞峰唯一的亲传弟子。
她不会知道。
最顶级的药材,往往是以猎人的方式出现的。
师父。
这一世,我依然会成为一枚丹药。
一枚以你为炉,以我为引,以天地为火,炼制出的,无上魔丹。
你的身体,你引以为傲的修为,你那高高在上的神女姿态,都将成为我登临魔道之巅,最好的资粮。
第二章
我被林漱玉带回了丹霞峰。
这里是整个天衍宗灵气最充裕的地方,峰顶那座恢弘的宫殿,便是她的居所。
前世百年,我从未被允许踏入宫殿主殿,只住在偏殿的药园旁,方便她随时看顾我的成长。
这一世,依然如此。
她将我安置妥当,赐下丹霞峰的入门心法《青木长生诀》,便柔声离去。
尘儿,你体质特殊,这心法最适合你。你好生修炼,若有不懂,随时来问为师。
我拿起那本薄薄的册子,嘴上恭敬应诺：是,师父。
心中却是一阵冷笑。
《青木长生诀》,名字好听,却是最基础的木系功法,唯一的优点就是修炼出的灵力温和纯粹,能最大程度地滋养道胎,让药材的品质更好。
前世的我,花了整整一年才堪堪入门。
而这一世……
我盘膝坐下,翻开心法。
那些熟悉的经文,此刻在我眼中却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景象。
在我被炼成金丹的那一刻,我这具先天道胎的全部奥秘,都被三昧真火解析、烙印在了我的神魂之中。
何处经脉是关隘,何处穴窍是枢纽,如何引动灵气能事半功倍……一切都清晰无比。
我甚至看到了这《青木长生诀》的无数缺陷和可以改良之处。
但我没有那么做。
我需要扮演一个天才,而不是一个妖孽。
我故意做出冥思苦想的样子,在床上枯坐了三天。
第四天清晨,当林漱玉带着一丝关切来探望我时,我恰好引动了第一缕灵气,完成了筑基。
师父,我……我好像成功了我故作惊喜地睁开眼。
林漱玉眼中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震惊,随即便化为浓浓的喜悦。
三天筑基……尘儿,你果然是为师的麒麟儿！天赋之高,远超为师的想象！
她上前,玉手搭在我的手腕上,一股精纯的灵力探入我的体内。
我立刻收敛心神,将体内灵力按照《青木长生诀》最标准、最稚嫩的方式运转。
嗯,根基稳固,灵力纯粹,很好,非常好。她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块即将成熟的绝世美玉。
从今日起,为师便教你辨识药理,为将来炼丹打下基础。
于是,我的生活变得和前世一模一样。
上午修炼,下午跟着她去药园辨识灵草。
只是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悄然对调。
尘儿,你看,这是‘龙血草’,性烈,可活血生肌,但需以‘冰心莲’中和,否则药力过猛,会灼伤经脉。
她循循善诱,教得无比认真。
我则扮演着一个求知若渴的好学生,时而提出一些充满灵气的问题。
师父,那如果将龙血草的烈性激发到极致,再用一种至阴的材料瞬间包裹,是不是能炼制出一种可以瞬间爆发气血的丹药
林漱玉愣住了。
她看着我,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审视。
因为我说的,正是一种失传已久的魔道丹方燃血爆气丹的炼制思路。
我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片茫然和好奇。
师父,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林漱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笑了,笑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灿烂。
没有,尘儿,你的想法……很大胆,也很有趣。不过此法太过凶险,以后莫要再想了。
她嘴上说着不要,眼底的贪婪却几乎要溢出来。
一个拥有先天道胎,还在丹道上有着如此可怕直觉和天赋的弟子……不,是药材！
这味药,比她想象中还要完美！
她开始对我倾囊相授,各种珍稀的药理知识,炼丹手法,毫无保留地教给我。
她以为这是在催熟药材,让最终的飞升金丹品质更高。
却不知,她教的越多,我掌握的武器就越多。
我利用前世作为丹药被炼化时,解析出的无数丹方和药理记忆,总能不经意间举一反三,提出让她都感到惊艳的见解。
短短十年,我的炼丹术就已经青出于蓝。
第一次开炉,我便炼出了完美品质的筑基丹,毫无丹毒。
第二次开炉,我改良了宗门常备的回春丹丹方,让药效提升了三成。
渐渐地,丹神座下有一位丹道奇才的名声,开始在宗门内流传。
林漱玉对此乐见其成。
我的名声越响,天赋越高,就越能彰显她这个师父的伟大。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如此光芒万丈的天才,会是一味即将被吞噬的药材。
而我,则在她的悉心栽培下,开始编织一张复仇的大网。
我需要力量,需要盟友,需要在我动手的那一天,整个天衍宗,都成为我的帮凶。
而丹药,就是最好的武器。
第三章
我二十岁那年,林漱玉准许我拥有自己的丹房,并可以接受宗门弟子的求丹。
她说：尘儿,你的丹道已小有所成,也该为宗门做些贡献了。去吧,莫要坠了为师的名头。
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
我知道,她是想利用我,为她收揽人心,巩固她丹神的地位。
这正合我意。
我的丹房外,很快就门庭若市。
我炼制的丹药,品质极高,药效霸道,远非宗门丹堂那些流水线产品可比。
但我立下规矩。
我不收灵石,只收人情和秘密。
第一个来找我的是外门的一位执事,他卡在凝脉期大圆满已经二十年,寿元将近。
他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只求一枚破障丹。
我看着他,淡淡道：丹药我有,但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宗门灵药园的管事,最近似乎不太安分。
三天后,那位执事成功突破,成了我的第一条狗。
而药园管事贪墨灵药的证据,也悄悄地放在了我的案头。
我没有声张,只是让执事将证据的拓本,不小心遗落在管事的房中。
那位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管事,第二天便连滚带爬地来到我的丹房,献上了他所有的珍藏和忠诚。
第二个来的是执法堂的副堂主张狂。
他为人刚正,却因早年修炼伤了根基,修为停滞不前,在执法堂被处处排挤。
我给了他一枚九转还阳丹。
此丹,是我根据前世记忆,用地狱魔火的炼制手法,结合一种名为腐骨草的魔药炼制而成。
它能补全根基,让修为精进,但每隔一年,就需要一枚特制的镇魂丹来压制丹药中蕴含的魔气,否则便会魔气反噬,爆体而亡。
而镇魂丹的丹方,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知晓。
张狂服下丹药后,修为大进,很快就将执法堂牢牢掌控在手中。
他也成了我最锋利的一把刀。
就这样,我利用各种或有隐患、或能控制人心的魔丹,在十年间,悄无声息地,将天衍宗上上下下,从外门执事到内门长老,都编织进了我的网络。
他们或被我拿住把柄,或被我用丹药控制,或被我许以重利,都成了我最忠实的拥护者。
在他们眼中,我是慷慨仁义、前途无量的小丹神。
在林漱玉眼中,我是为她扩大影响力的好徒儿。
没有人知道,这张以丹霞峰为中心的大网,网罗的究竟是什么。
我的名声越来越响,甚至隐隐有了小丹神的称号。
林漱玉对此十分满意,她觉得药材越是光鲜亮丽,最终的果实才会越香甜。
她开始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的修炼上。
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这一日,我捧着一本残破的古籍,一脸激动地冲进了林漱玉的闭关之所。
师父！师父！弟子有重大发现！
林漱玉正在打坐,见我如此失态,微微蹙眉：何事如此慌张
我将古籍高高举起,声音因兴奋而颤抖：师父,弟子在一处上古洞府中,发现了这个！这……这好像是传说中的上古炼体功法——《九玄金身录》！
林漱玉目光一凝,接过古籍。
翻开几页,她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动容了。
这本古籍,自然不是我找到的,而是我伪造的。
上面的功法,也不是什么《九玄金身录》,而是我根据记忆中一门极其阴毒的魔功《化血魔神经》改编而来。
这门功法,修炼之后,可以将肉身淬炼得无比强悍,堪比法宝。
但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功法会不断吞噬修炼者的气血和生命精华,来强化肉身。若无外力补充,不出十年,便会油尽灯枯,化为一具毫无生机的干尸。
而在我伪造的古籍中,我将这个缺陷,描绘成了一个小小的瑕疵。
……此功法至阳至刚,修炼时会产生一股‘阳煞之气’,需以至纯至阴之体为‘鼎炉’,引渡调和,方可无虞。
林漱玉的目光,落在了那鼎炉二字上。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我。
那眼神,亮得惊人。
我恰到好处地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和奉献。
师父,这功法虽然厉害,但条件太过苛刻,还需要鼎炉……
不苛刻。林漱漱打断了我,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她走到我面前,轻轻抚摸着我的脸,眼神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尘儿,你的先天道胎,便是世间最纯粹的‘太阴之体’。你,就是为师最好的鼎炉。
太阴之体
我心中冷笑。
先天道胎,混沌未开,本无阴阳之分。
所谓太阴之体,不过是她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当她药引和鼎炉,编造出的谎言。
师父,弟子……弟子愿意为师父充当鼎炉！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再次跪倒在地,只要能助师父大道有成,弟子万死不辞！
林漱玉将我扶起,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意。
好孩子,真是我的好孩子。
待为师修成金身,再以你道胎炼成金丹,双管齐下,飞升仙界将易如反掌！
她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找到了一个能同时淬炼己身和催熟药材的完美方法。
她哪里知道。
从她决定修炼这门功法开始,她就不再是猎人。
而是我丹炉里,那味最重要的主药。
第四章
林漱玉开始闭关,修炼我为她量身定做的《九玄金身录》。
而我,则成了她唯一的护法与鼎炉。
每隔七日,我便会进入她的密室,以鼎炉的身份,帮助她调和体内的阳煞之气。
密室中,雾气缭绕,异香扑鼻。
林漱玉盘坐在寒冰玉床上,只着一袭薄纱,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
随着功法的运转,她的肌肤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泽,同时,一股燥热的气息从她体内散发出来,让她绝美的脸庞上染上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尘儿,开始吧。她声音微喘,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是,师父。
我走到她身后,伸出双手,贴在她光洁的后背上。
前世,她对我无比疏离,除了教导,从未有过任何亲密的接触。
而现在,她却主动褪去防备,将自己最重要的命门,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我的面前。
何其讽刺。
我将体内精纯的太阴灵力缓缓渡入她的体内。
那股燥热的阳煞之气一接触到我的灵力,立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来,顺着我的手臂,钻入我的经脉。
林漱玉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足的圣洁光辉。
她以为这是功法调和的正常现象。
却不知,这所谓的阳煞之气,根本就是《化血魔神经》吞噬她生命精华时产生的废气。
而我的太阴灵力,也不是在调和,而是在她体内种下一颗又一颗的魔种。
这些魔种,会随着我的灵力,悄无声息地潜入她的四肢百骸,与她的经脉、丹田、乃至神魂,融为一体。
同时,那股被我吸入体内的阳煞之气,也没有浪费。
它被我用魔功炼化,变成了最精纯的养料,反过来滋养我的万劫不灭魔胎。
我们在进行一场诡异的交换。
她吸取我的灵力,我吞噬她的精华。
她以为自己在淬炼金身,实则是在为我做嫁衣,将自己一点点地,改造成最适合我的人形丹炉。
为了让这个过程更逼真,也为了让她对我更加放心。
我每次调和完毕,都会装作元气大伤,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师父,弟子无能,让您受苦了。我总会这样自责道。
林漱玉看着我虚弱的样子,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越来越亮的满意。
无妨,你消耗的灵力,为师会用最好的灵药给你补回来。
她赐给我无数天材地宝,让我恢复元气,滋养道胎。
那些外人求之不得的万年灵药,被我当成糖豆一般吞下。
我的道胎,在她的精心滋养和阳煞之气的双重作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成长着。
短短五十年,我的气息便已经圆润如一,道韵天成。
看起来,就像是一枚即将彻底成熟的,完美无瑕的飞升金丹。
林漱玉对我越来越慈爱。
她看我的眼神,不再仅仅是看药材,而是带着一种看自己最完美作品的痴迷和狂热。
她会亲手为我梳理长发,会为我抚平衣角的褶皱。
尘儿,快了,就快了。她不止一次这样喃喃自语,待你道胎大成,便是我们师徒二人,共赴仙途之时。
我微笑着,柔顺地回应她。
一切但凭师父做主。
而在这五十年里,我暗中掌控的势力,也已经遍布整个天衍宗。
执法堂堂主张狂,是我的刀。
丹堂长老,是我的药师。
传功长老,为我修改着宗门典籍。
甚至连天衍宗的护山大阵,其中几个关键的阵眼,都在我丹药的腐蚀下,换成了我的人。
整个天衍宗,都成了我的囚笼。
只等着我那高高在上的师父,自投罗网。
第九十九年。
距离我前世被炼成丹药的日子,只剩下最后一年。
这一天,林漱玉将我叫到主殿。
这是百年来,我第一次踏入这里。
她高坐于云床之上,金色的神曦笼罩着她,让她看起来像一尊真正的神祇。
她的《九玄金身录》已经大成,肉身强度堪比上品灵宝。
她看着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决绝。
尘儿,你的道胎,已经圆满了。
明日午时,是百年难遇的‘九阳归一’之时,最适合开炉炼丹。
你,准备好了吗
来了。
终于来了。
我压抑着心中沸腾的魔血,脸上露出一个纯净而解脱的笑容。
师父,弟子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九十九年。
能为师父的飞升大道献上一切,是弟子此生最大的荣幸。
我的演技,完美无缺。
林漱玉满意地笑了。
她以为,她圈养了百年的药材,终于到了收割的时候。
她不知道。
明天,不是她飞升的吉日。
而是她堕入无间地狱的祭日。
第五章
第二日,午时。
丹霞峰顶,那座尘封了百年的紫金八卦炉,被再次请出。
林漱玉遣散了所有弟子,将整座山峰用结界封锁。
巨大的炼丹室内,只有我和她。
一切,都和前世的场景,一模一样。
她一袭白衣,站在炉前,风华绝代。
我一身青衫,静立一旁,宛如待宰的羔羊。
尘儿,时辰到了。
林漱玉的声音,冰冷而淡漠,再无半分平日的慈爱。
在她眼中,我此刻已经不是弟子,只是一味即将入药的材料。
入炉吧。
她抬起手,一道灵力化作的锁链,便要朝我卷来。
前世,我就是这样被她毫不留情地捆缚,扔进了丹炉。
但这一次。
我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师父,您不觉得……体内的灵力,有些不太对劲吗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空旷的丹室内炸响。
林漱玉的动作,猛地一僵。
她脸色剧变,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她发现,她体内的灵力,那些她修炼了数百年的、精纯无比的灵力,竟然如冰封雪凝,变得滞涩无比,难以调动。
而她那引以为傲的九玄金身,此刻也像是生了锈的枷锁,沉重地禁锢着她的四肢百骸。
你……你做了什么！她死死地盯着我,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我做了什么我笑了,一步步向她走去。
师父,您日日修炼《九玄金身录》,难道就没发现,您失去的,可不仅仅是‘阳煞之气’那么简单
还有您的生命精华,您的道行,您的气血……它们,可都是我这‘鼎炉’,最喜欢的养料啊。
随着我的话语,一股与我往日纯净气息截然相反的,阴冷、邪异、霸道绝伦的滔天魔气,从我体内轰然爆发！
黑色的魔纹,从我的脖颈开始蔓延,瞬间遍布全身。
我的头发,由黑转白,无风自动。
我的眼眸,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
整个炼丹室,都在这股恐怖的魔气下剧烈颤抖,墙壁上铭刻的阵法符文,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魔……魔功！你竟然修炼了魔功！
林漱玉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那高高在上的神女姿态,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与恐惧。
她想挣扎,想反抗,但那些潜伏在她体内近百年的魔种,在这一刻同时爆发！
它们像最恶毒的藤蔓,死死地缠绕住她的每一寸经脉,每一缕神魂,让她动弹不得,连自爆元神都做不到。
她成了自己身体的囚徒。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就像前世她俯视着在丹炉中挣扎的我一样。
师父,您猜错了。
我不是修炼了魔功。
我天生,便是魔。
我伸出手,轻轻捏住她光洁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我这副魔鬼的模样。
很惊讶吗我最敬爱的师父。
你养我百年,视我为药材。可曾想过,你这株所谓的‘仙草’,在我眼中,也不过是一尊用来炼制无上魔丹的……炉鼎罢了。
我一字一句,将这个残酷的真相,碾碎了,塞进她的耳朵里。
《九玄金身录》不,那叫《化血魔神经》,它的作用,不是让你炼成金身,而是让你变成最适合我的‘后天丹体’。
你引以为傲的丹道修为,你数百年的苦修,你这具完美的肉身……所有的一切,都将在今天,成就我一人的无上魔道！
林漱玉的眼睛,瞪到了极致。
惊恐、愤怒、悔恨、不甘……种种情绪在她眼中交织,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绝望。
她终于明白了。
从我百年前,对她磕下那三个响头开始。
从她欣喜地发现我丹道天赋的那一刻起。
她就掉进了一个为她精心准备了百年的陷阱。
她不是猎人。
她才是那头被养肥了,即将被送上屠宰场的……猎物。
不……不可能……你……你是……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松开手,任由她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
我转身,走向那尊紫金八卦炉。
手掌一挥,三昧真火轰然燃起。
但这一次,丹炉下方的火焰,却不再是纯净的金色,而是染上了一层妖异的幽蓝。
那是,地狱魔火。
我回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和她当年一模一样的,慈悲而残忍的笑容。
师父,时辰到了。
入炉吧。
第六章
我没有用灵力锁链。
我走到林漱玉面前,像抱起一个孩童般,将她横抱而起。
她的身体僵硬冰冷,只有那双绝望的眼睛还能转动。
她死死地看着我,眼中流淌出血泪。
魔鬼……你这个魔鬼……
多谢师父夸奖。
我微笑着,抱着她,一步步走向那燃烧着幽蓝魔火的丹炉。
然后,在她惊恐到极致的目光中,将她轻轻地、温柔地,放入了炉中。
没有惨叫。
在魔种的禁锢下,她连发出声音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我盖上炉盖。
隔绝了她最后一道看向这个世界的目光。
接着,我盘膝坐在炉前,双手结印,打出一道道漆黑的魔纹,烙印在丹炉之上。
真正的炼丹,现在才开始。
我不是要将她炼成丹药。
而是要以她这尊后天丹体为炉鼎,以我的先天道胎为药引,引九天魔劫为火,将我自己,炼成一尊万劫不灭之魔胎！
轰隆！
随着我法印的催动,丹霞峰上空,风云变色。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被无边无际的乌云所笼罩。
黑云压城,电蛇狂舞。
一股毁灭性的气息,从天而降,锁定了整个丹霞峰。
这不是祥瑞的仙光,而是代表着毁灭与不详的……魔劫。
怎么回事！
天有异象！为何不是飞升霞光,而是灭世魔劫！
山下的长老和弟子们,全都惊慌失措。
就在这时,执法堂堂主张狂,御剑而起,声如洪钟。
尔等休要惊慌！此乃丹神大人为求无上大道,引来的‘无量丹劫’！丹神早已算到此劫,命我等守护山门,任何人不得靠近丹霞峰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他身后,那些被我控制的长老们,也纷纷附和。
堂主所言极是！我等只需静心护法即可！
丹神神通广大,区区丹劫,不在话下！
于是,在我的盟友们的主导下,一场本该让宗门震动的魔劫,被粉饰成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丹劫。
天衍宗的护山大阵全力开启,将所有窥探的目光,都隔绝在外。
他们成了我最忠诚的守门人。
炼丹室内。
紫金八卦炉剧烈地颤动着,炉身被烧得一片赤红。
我能看到炉内。
林漱玉的身体,在魔火的灼烧下,并没有化为灰烬。
她那九玄金身,此刻成了最好的保护壳,保护着她的肉身不毁。
而她的修为、她的精华、她的神魂,则被魔火一点点地,从那具完美的躯壳中,提炼出来。
化为最精纯的能量,透过我和她之间那冥冥中的联系,源源不断地,倒灌进我的体内。
我的身体,也在被重塑。
骨骼变得比金刚石还要坚硬,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
血液化为粘稠的黑金色,每一次流动,都带来毁天灭地的力量。
神魂在魔劫的淬炼下,不断地破碎,又不断地重组,变得坚不可摧,魔念通达。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远超前世被炼成丹丹药的痛苦。
但我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因为这点痛,比起我心中的恨,不值一提。
轰！
第一道劫雷,穿透了丹霞峰的宫殿,狠狠地劈在了丹炉之上。
丹炉巨震,炉内的林漱玉,神魂瞬间被劈散了一半。
而那劫雷的力量,则通过丹炉,导入我的体内,成了淬炼我魔胎的薪柴。
轰！轰！轰！
一道又一道的劫雷,接连不断地落下。
九道,十八道,三十六道……
直到第八十一道劫雷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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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丹霞峰顶,都被夷为平地。
那尊紫金八卦炉,也布满了裂纹,几近破碎。
而炉中的林漱玉,她的神魂,已经被彻底磨灭。
她所有的修为,所有的精华,都成了我的养料。
她,死了。
又或者说,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劫云散去。
一缕黑中带金的光芒,从废墟中升起。
我赤裸着身体,悬浮在半空。
皮肤晶莹如玉,却布满了神秘的黑色魔纹。
一头白发,垂至脚踝。
我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漆黑,空洞,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倒映着宇宙的终极与虚无。
万劫不灭魔胎,已成。
我一念之间,肉身成圣,魔魂不灭。
从此三界六道,再无任何力量,可以将我磨灭。
我缓缓降落在地,走向那尊破碎的丹炉。
炉盖掀开。
里面躺着一个人。
是林漱玉。
她还是那么美,肌肤如雪,容颜绝世。
只是她的眼睛,变得空洞无神,再也没有了任何光彩。
她的神魂已灭,但那具被《九玄金身录》淬炼到极致的肉身,却在魔火的锻造下,保留了下来。
成了一具,只剩下炼丹本能的,完美的人形丹炉。
一具,永远不会背叛,永远不会思考,只会日复一日,为我炼制丹药的……
药奴。
第七章
我赢了。
赢得彻彻底底。
当我以万劫不灭魔胎之姿,走出丹霞峰废墟的时候。
整个天衍宗,都匍匐在了我的脚下。
张狂第一个单膝跪地,高呼恭迎魔主。
那些被我控制的长老们,也紧随其后,山呼海啸。
剩下的弟子,在绝对的力量和同门的裹挟下,也只能惶恐地跪拜。
反抗
在我一念之间,便让宗门后山一座万仞高峰,化为齑粉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有这个念头。
林漱玉经营了数百年的天衍宗,一夜之间,改名换姓。
成了我的魔宫。
而我,成了这世间,唯一的主宰。
我拥有了主宰一切的力量,拥有了永恒不灭的寿命。
我完成了最彻底的复仇。
我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丹神,变成了只能为我炼丹的奴隶。
我将她锁在了重建的,最华丽、最宏伟的炼丹室内。
我走到她面前,将一株万年血菩提,放在她的手中。
她那空洞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但她的身体,却本能地,开始运转。
她的手心,燃起一簇幽蓝的火焰。
那是被我注入她体内的地狱魔火。
她的身体,就是丹炉。
她的经脉,就是阵法。
万年血菩提在她的手中,被快速地提纯、融合、凝丹……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一枚完美无瑕,蕴含着磅礴气血之力的极品魔丹,便出现在她的掌心。
我拿起那枚丹药,放入口中。
入口即化,化为最精纯的能量,涌入我的四肢百骸。
但我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因为,我感觉不到任何味道。
也没有任何喜悦。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无边无际的空虚和疲惫。
我看着眼前这个绝美的药奴。
她是我前世的梦魇,今生的阶下囚。
我曾以为,将她踩在脚下,让她生不如死,我会得到巨大的快感和满足。
可现在,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恨意消失之后,留下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我被活活流干血液,在丹炉中熔炼的那一刻起。
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我,不过是一具拥有着滔天权势和无尽寿命的行尸走肉。
这场与重生者的博弈,我赢了。
我赢了所有。
也……失去了一切。
整个世界,在我的眼中,都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单调的黑与白。
我转身,离开那间金碧辉煌的丹房。
身后,是我亲手创造出的,永恒运转的炼丹机器。
她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时间的尽头,为我炼制着一枚又一枚,完美而冰冷的丹药。
而我,站在权力的最高峰,俯瞰着这片对我噤若寒蝉的天下。
却感觉自己,和那个被囚禁在丹房里的药奴一样。
被困在了,一座名为永恒的,死寂囚笼里。
再也,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