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树桩和石头周围的泥土,又用手指捻起一点土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紧紧锁起。
“李洋,你确定你舅舅为人厚道,没跟人结过仇?你再仔细想想,这鱼塘下面,或者当初清理鱼塘修整岸边的时候,有没有挖出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李洋被问得一愣,努力回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肯定地摇头。
“老先生,我舅舅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好人,真没听说跟谁红过脸。这鱼塘是老早以前就有的,只是荒废了些年,我舅舅前年才承包下来,就是简单清了淤泥,加固了塘埂,没大动干戈。挖出东西?好像也没有吧,没听他说起过。”
老乞丐盯着那看似平常的树桩和界石,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虑,但没再追问。
“行了,先回去。煞气的根源不单单在人,这地方也有点邪性。”
回到丧家院子,老乞丐让他们家人去附近的指甲店买了一些纸牛和芝麻杆。
吃过了饭之后,天色已经开始渐晚。
夕阳的余晖给院子里的两副棺材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金红色。
老乞丐指挥人将买来的大量纸牛和芝麻杆搬进灵堂。
他亲自上手,用剪刀将纸牛的耳朵扎破几个小洞。
又将芝麻秆折断,一部分铺在两副棺材的四周,一部分堆在灵棚的四个角。
“重丧煞,怨气连环,最易招惹孤魂野鬼,甚至引得本家先人不安。纸牛破耳,能驮走一部分纠缠的恶煞;芝麻秆折断,象征‘节节阻隔’,能拦阻煞气和阴物靠近棺材。”
他一边布置,一边对跟在旁边学习的我解释道。
“今晚是头七回魂夜,也是那‘重丧煞’力量最强、最可能再次作祟的时候。必须守灵,但不能是普通人守。”
他让李洋挑选了四个八字较硬、胆大心细的青年男子,连同我和他自己,一共六人,准备彻夜守灵。
院子里架起了电灯,照得一片通明。
香烛纸钱不断,悲泣声低低萦绕。
那三只大公鸡被拴在院子角落,偶尔不安地踱步。
九斤糯米就放在老乞丐手边。
夜幕彻底降临,村庄陷入沉睡,唯有这户人家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如同绷紧的弦。
我和另外四个被选中的村民,按照老乞丐的吩咐,分别坐在灵棚的特定方位,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院子里,时间在沉重的气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电灯的光芒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无形压力。
香烛燃烧的气味混合着新米的清香,还有角落里大公鸡偶尔不安的咕咕声,构成了一种奇特的守夜氛围。
被选来的四个村民中,有三个显然对鬼神之事心存敬畏。
他们紧紧攥着老乞丐分发的糯米,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阴影,时不时因为风吹草动而紧张地缩紧脖子。
唯独一个叫张强的年轻人,显得格格不入。
他约莫二十七八岁,身材壮实,脸上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劲儿。
他是村里有名的愣头青,平时就不信这些。
这次主动要求来守灵,纯粹是出于强烈的好奇心和一种想要“戳穿迷信”的优越感。
看到其他三人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嘴角时常挂着一丝不屑的轻笑。
老乞丐分糯米时,他随手接过来,不像别人那样小心收好,而是故意哗啦一下撒在自己面前的地上。
还满不在乎地用脚拨了拨,嘟囔道。
“玩意儿还挺细,喂鸡倒是正好。”
旁边的人小声劝他谨慎点,他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怕个球!这世上哪有鬼?都是自己吓自己!我倒要看看,今晚上能有个啥东西蹦出来!”
老乞丐周白闭目养神,仿佛没听到他的言论,但我看到他搭在桃木剑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子时是传说中阴气最盛也是鬼魂活动最频繁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