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地,气氛比警局还要压抑。
偌大的工地像被抽干了生机,死寂一片。
工棚的门敞开着,里面空了大半。
原本挤挤挨挨的通铺,此刻只剩下几张破旧的草席和胡乱卷起的铺盖卷,像被啃噬过的残骸。
“人呢?”
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工棚里显得格外突兀。
角落里一个没走的工友老张,蜷在自己的铺上抽烟。
烟雾缭绕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也闷闷的。
“走了,都走了。出了这么档子事,老板说停工,啥时候开不知道。日结的没拿到钱,耗不起,都散了呗。”
我“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空荡,反而让昨夜那无形的恐惧更加无所遁形。
我走到自己那靠墙的铺位,草席还在,薄被也胡乱堆着。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袭来,身体像散了架。
其实我也想要走,但城里租个最便宜的床位也得几十块。
我兜里那几个钢镚儿,连顿饭都够呛。
这里,至少头顶有片瓦,身下有块板。
算了,死就死吧,比饿死冻死强。
我把自己重重摔在草席上,扯过薄被蒙着头。
此刻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像绷紧的弦,稍微触碰就会发出刺耳的锐鸣。
不知沉睡了多久。
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猛地攫住了我。
那不是初秋夜晚的凉意,而是仿佛赤身裸体被扔进了冰窟窿里。
寒气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瞬间穿透了薄被,狠狠刺进骨头缝里。
我激灵灵打了个巨大的寒颤,瞬间从昏沉中惊醒。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
怎么回事?
我猛地掀开蒙头的薄被。
冰冷的空气瞬间灌满了口鼻。
眼睛因为刚从黑暗中适应,被眼前的光景刺得生疼。
此时工棚里空得吓人!
惨白的月光从敞开的门口泼洒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狭长的光带。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死寂。
所有人的铺位空了。
就连角落里其他几个没走的工友的铺位也空了。
所有的草席上都只剩凌乱的痕迹,他们的铺盖卷都不见了。
人呢?
我明明记得我睡着前,老张还在角落里抽烟那几个工友的铺盖还在。
我视线扫过整个工棚,整个通铺上空荡荡的,只剩下我身下这张草席。
除了我,这里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这时门外浓稠的黑暗里,一个僵直的身影缓缓挪到了月光下。
沾满湿泥的破工服。
头发稀疏,黏连着泥土。
哭丧着,嘴角咧开一个巨大而诡异的弧度,脸上覆盖着湿淋淋的黄泥,泥水正“吧嗒、吧嗒”滴在门槛上。
是老李!
他浑身僵硬,一步一步地朝着我的铺位走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腐朽的木头上,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咯吱”声。
那双眼睛像蒙着灰的玻璃珠子。
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我头皮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