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张沟壑纵横青灰死寂的脸,几乎贴在我的后背上。
是老李!
他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身后。
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我,嘴角一点一点向上咧开,露出沾着烟垢的黄牙。
那笑容,和工棚里每晚无声凝视我时一模一样。
同时他那只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没有碰我却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食指伸得笔直,像一截干枯的树枝。
然后,越过我的肩膀,朝着我身后那栋白天未完工的巨大烂尾楼的方向指了过去。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猛窜上来。
我被他这诡异的举动钉在原地,顺着那根枯指的方向,几乎是本能地,扭过头。
此刻阴冷的月光就在头顶。
视野所及之处,哪里还有什么钢筋水泥的烂尾楼。
那片本该是巨大建筑地基的空地上赫然耸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土坟。
那坟包不大,黄土堆成,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突兀。
坟头光秃秃的,没有墓碑没有祭品,只有几根枯草在夜风中无力地摇晃。
老李咧着嘴无声地笑,露出满口黄黑的烟牙。
他那只指着孤坟的手猛地垂落,搭在我僵硬的肩膀上。
没等我甩开,他佝偻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狠狠一推。
我踉跄着扑向那座孤坟,鼻尖瞬间被浓烈的土腥和腐烂味灌满。
“呃”
老李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个含混的音节,像石头滚进深井。
就在我扑倒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他动了!
不是走,不是爬,而是钻。
他整个人扑向那座土坟,动作僵硬得像一根被无形线扯动的木桩,直挺挺地撞在坟包上。
但没有撞击声。
那看似夯实的黄土坟包,在他撞上的瞬间,竟像水面一样荡开了一圈涟漪。
黄土无声地凹陷、流动,像一张贪婪张开的嘴。
老李的身体,像一截被投入泥潭的朽木,毫无阻碍地沉了进去。
先是脚,然后是小腿、腰、胸膛最后是那张依旧挂着诡异笑容的青灰色脸。
他的眼睛,在最后沉没的刹那,空洞地锁定了我。
然后,坟包表面的涟漪迅速平复,重新变成一座死寂的土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冰冷的夜风灌进我张大的嘴里。
心脏停跳了几拍,随即疯狂擂动,胃里翻江倒海。
我连滚带爬地逃离那片空地,赤脚踩在碎石上,钻心地疼也压不住那彻骨的寒意。
回到工棚,缩在冰冷的通铺角落,老李的草席空着,那股铁锈混着土腥的怪味却挥之不去。
我睁着眼,熬到天边泛起死鱼肚白。
工地的喧嚣重新响起,粗暴地驱散了夜的死寂。
“都他妈快点!今天把这面墙给老子抹平了!别磨蹭!”
工头粗哑的吼声在空旷的毛坯房里回荡。
我被分到搅拌组,沉重的灰斗车装满水泥砂浆,推到那面新砌好的砖墙前。
砖墙刚抹了一层粗灰,湿漉漉的,散发出浓烈的石灰味。
负责抹灰的是两个老工人,动作麻利,刮板“嚓嚓”作响。
“老张,你那边灰厚点!对,就那块,看着有点凹!”
一个抹灰工喊着。
另一个叫老张的工人应了一声,拎起灰桶走到墙根一处略显不平整的地方。
他抄起抹子,铲了一大坨粘稠的砂浆,狠狠地拍在墙面上,用力刮平。
“咦?这墙里怎么有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