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手指,越过几乎不存在的间隙,悬停在我的嘴唇前方。
指尖带着墓穴的寒气。
他没有说话——那张被黑线粗暴缝合的嘴也根本不可能说话。
他只是维持着那凝固的、非人的“笑”,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珠盯着我。
然后,那根悬停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左右晃动了一下。
一个无声的、冰冷刺骨的命令:
嘘——别出声。
那根冰冷僵硬的手指,像一截冻硬的铁条悬停在我的唇前,散发着无声的威胁。
时间,在棺材里那令人窒息的狭窄空间和身边“室友”的冰冷凝视下,变成了最残酷的刑罚。
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我不敢有丝毫异动,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分毫,只能僵直地“扮演”一具合格的尸体。
承受着那穿透骨髓的冰冷和足以逼疯人的死寂。
黑夜漫长如永劫。
我听着自己那几乎不存在的心跳,数着外面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风声。
感觉身体从最初的僵硬冰冷,逐渐变得麻木仿佛真的在向一具尸体转化。
唯有意识,在极度的恐惧和寒冷中,异常清醒地感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折磨。
本来飞走的棺材盖,不知为何再次回到了我的面前,也就在天马上要亮起的时候,我的眼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外面终于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先是几声遥远的鸡鸣,划破了死寂。
接着,是隐约的人声,脚步声,锅碗瓢盆轻微的碰撞声属于活人的、清晨的躁动,如同天籁般隐隐传来。
天亮了!
狂喜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我麻木的神经。
得救了!
这噩梦般的棺材,这恐怖的“室友”,终于要结束了!
我几乎能想象到母亲红肿着眼睛推门进来,父亲疲惫地张罗着只要他们一开棺。
然而,这份狂喜还没来得及升腾,就被现实狠狠浇灭。
那根悬在我唇前的手指,依然冰冷地停留在那里,纹丝不动。
小东他还在这里!
他没有因为天亮而消失,没有因为外面的人声而退去。
他依旧像一尊冰冷的石雕,牢牢地“钉”在我的身边。
用那双非人的眼睛监视着我,用那根致命的手指封住我最后一丝希望。
上午的光阴在绝望中缓慢爬行。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嘈杂。
我听到了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悲怆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剐着我的心。
“我的儿啊你慢点走啊”
我听到了父亲沉重压抑的叹息,听到了邻居们低声的议论和准备工具的声音。
他们在准备送我上路了。
而我,只能像个真正的死人一样躺着,听着这一切。
身边躺着另一个真正的死人——一个随时可能揭穿我的死人!
终于,沉重的脚步声靠近了棺材。
粗粝的麻绳摩擦着棺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一、二、三起!”
伴随着一声吆喝,整个棺木猛地一震,被抬离了地面!
失重感传来,紧接着是剧烈的颠簸。
棺材像一艘破船,在抬棺人脚步的起伏中左右摇晃、上下颠簸。
每一次颠簸,都让我和小东冰冷的身体发生更紧密的摩擦挤压。
那股土腥和腐朽的气息更加浓烈地钻进我的鼻腔。
棺材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