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未死在床上或地上,而是以一种极其诡异、极其恐怖的姿态,悬挂在屋子正中央。
一根粗麻绳绕过房梁,两端分别死死勒在两人的脖颈上。
他们被吊得不高,脚尖离地只有寸许,身体以一种半蜷缩的姿态悬垂着,仿佛两具被风干扭曲的玩偶。
脸色是酱紫色的肿胀,舌头长长地伸出口外,眼球突出,布满了爆裂的血丝,直勾勾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死状。
他们的后脑勺同样遭受了重创!
虽然不如刘建强的粉碎性凹陷那么夸张,但都有一处明显的、被钝器狠狠砸击留下的血洞和骨裂痕迹。
暗红色的血顺着他们的脖颈流下,浸透了胸前的衣襟,滴落在脚下冰冷的地面上,汇聚成两小滩粘稠、暗红的印记。
屋里的景象一片狼藉。
桌椅翻倒,炕上的被褥被扯得乱七八糟。
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罐、掀翻的柜子抽屉,以及一些被撕烂的、沾着血迹的纸钱。
在这害人的一幕中,我的目光,却被炕沿下方吸引了过去。
刘老爷子的土炕紧贴着里墙,炕沿是用青砖垒砌的。
此刻,在靠近墙角的位置,原本严丝合缝的炕砖竟被扒开了一大片!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那洞口约莫水缸大小,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被人暴力破坏的。
洞口周围的土炕和地面上,散落着大量被扒下来的碎砖和泥土。
“那…那是什么?”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赵叔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推开挡在身前的王婶,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
几道手电光柱立刻汇聚过去,刺破了洞口的黑暗。
洞口边缘的泥土上,清晰地印着凌乱的脚印!
是成年男人的鞋印,沾满了湿泥,方向混乱不堪,显然有人下去过。
更令人心悸的是,洞口内壁靠近炕沿的地方,有几道深深的、向洞外延伸的抓痕。
那痕迹异常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从洞里拖拽出来时,手指在泥土上死命抠抓留下的!
顺着这些抓痕和脚印的痕迹,目光最终落在了悬挂在房梁下那两具尸体的脚上。
他们的鞋底,同样沾满了那种新鲜的、湿漉漉的泥巴!
“这俩人…下去过!然后…然后是被硬生生从这洞里拖出来的!”
这个推断像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恐惧似乎暂时被一种更强烈、更原始的好奇和贪婪压了下去。
“洞!炕底下有洞!”
“听说早些年兵荒马乱,这老宅的上一个主人,是个大地主!他家财万贯,后来跑得急,都说有宝贝没带走,藏起来了!”
“对!我也听我爷提过一嘴!说是这宅子底下有地道,藏着金条!”
“难怪!难怪刘老爷子死前那阵子,神神秘秘的,总在屋里敲敲打打他肯定发现了什么!”
“那…那刘建强?”
有人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丝兴奋的恶意。
“该不会是他这两个手下干的吧?见财起意!砸死了刘建强,想独吞宝贝?”
“肯定是!不然他们跑老爷子屋里来扒炕洞干嘛?”
“然后呢?他们下去了,结果洞里有东西?把他们拖出来弄死了?”
说这话的人声音发颤,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离谱。
什么守护宝藏的恶鬼,什么刘老爷子阴魂不散索命,什么这两人分赃不均自相残杀各种离奇古怪的猜测在血腥的空气中发酵。
那两具恐怖的尸体仿佛成了背景板,人们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神秘的炕洞和里面可能存在的“宝贝”攫取了。
恐惧似乎被对财富的狂热幻想冲淡,甚至有人眼神闪烁,偷偷打量着那个黑洞洞的入口,脚步不自觉地往前挪动。
“都给我闭嘴!”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猛地响起,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是赵叔。
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愤怒地扫过那些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兴奋的面孔。
“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赵叔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失望而嘶哑。
“这里躺着三条人命!三条!死得不明不白!你们倒好,满脑子就是什么金条银元!命都不要了?!”
他指着那两具悬挂的尸体,又指向灵堂的方向。
“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看看刘建强的脑袋!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这炕洞是福是祸还不知道,你们就想着往里钻?嫌命长吗?”
他凌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众人。
“还有小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就一点都不惦记了?”
赵叔的怒吼像一盆冰水,狠狠浇在那些被贪婪冲昏头脑的人头上。
兴奋的议论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尴尬的沉默和一丝后怕的清醒。
是啊,三条人命横陈在眼前,死状如此诡异恐怖,炕洞里拖拽的痕迹这哪里是发财的洞,分明是吃人的窟窿!
“那…那现在咋办?”
王婶怯生生地问。
“咋办?”
赵叔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
“报警!立刻!马上!去个人,跑快点,到镇上派出所报案!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警察!谁也别再碰任何东西,谁也别靠近那个洞!都给我退出去,守住大门,等警察来!”
赵叔是我们这里大队的队长,有足够的威严。
他的果断和清醒暂时压下了恐慌和贪婪。
有人应声,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报信了。
剩下的人互相看了看,默默地退出了这间充满了死亡和诡异气息的屋子,聚集在院子里,守着大门。
就在我被推搡着走出门口的时候,我去隐约间看到那个炕洞里有什么东西闪过。
我想驻足观看的时候,却被父亲强行拉了出去。
“谁让你跟来的,赶紧回去!”
至于后续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只是在屋里听到有警笛声在院子里响起。
好像来了几辆车,把尸体全部都拉走了,至于老爷子的尸体并没有人动,那口棺材也没有人开启。
黑漆漆的棺木就放在那里,时间一长,棺材里的味道就弥散开来。
头七当晚,父亲和院子里的几个叔叔们商量着怎么处理老爷子的尸体,而母亲则守着我在卧室睡觉。
结果迷迷糊糊之间,我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得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