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足有半米多粗的红松,看着有千斤重,此刻在陡溜光滑的冰道上,带着闷雷似的风声跟脱缰的野牛犊子越蹽越快直杵杵朝坡底下冲,似要碾碎挡在眼前的一切。
坡底下两个工人正撅着腚背对着陡坡喊着号子,正把另一根刚溜下来的木头往爬犁上抬。冰天雪地里他们脑门上冒着白气儿,耳朵里全是自个喊的号子还有远处伐木的响动,哪里能听得到身后的动静?
“快蹽开!木头下来了!!”
秦忠看到那景象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躲开啊!要命啦!!”
旁边的马德胜也是急得直接往下冲去,声音尖的都劈叉了。
可晚了!
太晚了!
等老张、老李听着身后动静不对,心惊胆战地一回头,那根黑黢黢裹着冰壳子的阎王槌,离他们也就一杆子远了!
完犊子了!
两人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想跑可腿肚子都在打转,哪还挪得动?
眼瞅着就要血呲呼啦,秦建华噌的声就朝着坡底吓傻的两人蹿了去。
“快,快救人!”
秦卫国和赵二狗反应也是快,在他话音还没落下时就紧跟着铺下了陡坡。
孙红军更是利索,反手就把背上的枪拽了下来,枪口朝天,砰的声震天撼地的枪响,炸雷似的爆开,瞬间把所有的伐木声、号子声全盖了下去。
这要命的枪响和秦建华他们的喊声,终于让老张和老李回过神来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啥都顾不上,几乎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朝旁边滚去。
可那木头太快了!
快得带出了残影!
老李扑倒的位置,眼看就要被那千斤巨木碾个正着!
就在这电光火石,骨头渣子都要凉透了的节骨眼儿上,冲在最前头的秦建华到了。
他知道去拉人根本来不及,也拽不动,几乎是凭着骨子里那股狠劲快速做出了决断。
在所有人震愕的神情里,他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死死的抱住那根巡山探路用的柞木棍子,腰马合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正往下溜的那根木头正前方冻得梆硬的土棱子缝里猛插了进去!
同时,他整个人像块大石头似的死命地往后一坐,用肩膀死死顶住了棍子的尾巴根儿!
咔嚓!!!
震耳欲聋的响动骤起,那根结实的硬木棍瞬间断成了两截,木碴子崩飞老高!
同一时间,秦建华整个人也抵挡不住那冲击朝下滑去。
“建华!”
秦忠等人惊呼,吓得声音都变了。
可就是靠着秦建华这股子豁出去的狠劲,连带着那根硬木棍的抵挡,竟然硬生生的改变了那根木头的路径,给老张和老李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路径一歪,虽然也只是丁点,但足够老张和老李反应逃命。
沉重的原木裹挟着碾碎一切的狂风,就这么紧贴着老李的后背滚了下去。
轰隆!!!
一声天崩地裂似的巨响!
那失控的阎王槌狠狠地撞在了坡底堆积如山的木头垛子上!
碗口粗的木头被撞得咔嚓嚓断了好几根,碎木头片子、冰碴子、雪沫子崩得漫天都是,跟下了一场白毛雨似的。整个坡底都忽悠了一下,震得人脚底板发麻!
时间好像一下子冻住了,整个冰沟子里死寂一片。
所有的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眼珠子瞪得溜圆,只剩下呼哧呼哧拉风箱似的喘气声,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木头断裂的腥气和劫后余生的寒气。
“老张!老李!咋样?!伤着哪儿了?!”
老马和秦忠连滚带爬地从坡上冲下来,声儿都岔了音儿,带着哭腔。
老张和老李被连拉带拽地从雪窝子里薅起来,脸煞白煞白的跟新糊的窗户纸似的,浑身筛糠似的抖,魂儿都吓飞了一半。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上下下摸了一遍,除了棉袄刮破了几道大口子,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棉花,身上沾满了雪泥冰水,胳膊腿儿有几道被碎冰划拉的血檩子。
“嘿!愣是囫囵个儿!没缺胳膊没少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