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栓猛地站了起来,黢黑干瘦的脸早涨成了猪肝色。
羞臊、恼怒,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他劈手就给了撒泼打滚的王桂花一巴掌。
“嚎!嚎你娘了个腿儿!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这一巴掌直接把王桂花给打蒙了,哭声也卡在了喉咙里。
张老栓狠狠瞪了眼张利民,牙齿咬得咯嘣响,“还有你!”
“动手打你妹子?能耐了你!”
他目光从旁边的人身上扫过,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胸口也随之剧烈起伏。
他知道,他这老脸是丢尽了!
再闹下去,以后他们张家也没脸在屯里待了
张老栓想到这连连跺脚,好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声音嘶哑中带着一股子破罐子子破摔的颓丧,“退!退他娘的亲!”
“建华小子,你,你回去拿礼单!俺,俺也回去拿俺家那份!”
“今儿个当着各位各部和老少爷们的面,该还的还,该退的退!俺老张家认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把张彩凤最后一点幻想也浇灭了。
她捂着自己被大哥扇肿的半边脸,满脸错愕地看着自己老爹,周围人的议论和嘲讽也落在了耳里,她的心瞬间像是被人紧紧攥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那几个知青显摆的话,非得要那金贵的的确良衬衫?
现在好了,衬衫没捞着,还把这么个有本事,对她又掏心窝子好的男人给推出去了?
还落得个理我不是人!
张彩凤悔啊!
她僵硬的朝秦建华看去,却见对方眼里满是决绝和厌恶,瞬间心里的委屈和懊恼、愤怒更加翻涌,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中!老栓,算你说了句明白话!”
秦万山沉着脸点点头,转向秦建华,“建华,去,把你那份礼单拿来。”
“老栓,你也麻溜的!”
秦建华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家跑,秦万山示意两个民兵跟着张老栓去,免得节外生枝。
晒谷场上分肉的热闹还在继续,但拿到肉的百姓也都朝这边围了过来,议论声不绝于耳。
张家人像被架在火上烤。
王桂花也不嚎了,张利民是又恨又恼,张彩凤捂着脸抽抽着不敢看人。
没多久,秦建华和张老栓就回来了,两张礼单被放到了秦万山面前的桌子上。
秦万山展开秦家那份礼单,清了清嗓子后念了起来。
“秦张两家,秦建华与张彩凤定亲礼单:
活鹿一只(公,约百斤)、上好棉布三丈三尺(约三米)、成衣两套(男式、女式各一套)、全新被褥两套(被面、褥面、棉花)、暖水瓶一个、搪瓷脸盆一个(带双喜字)、香皂两块、毛巾两条、麦子三斗(约四十五斤)、苞谷二十斤、糕点二斤(桃酥、槽子糕),红白糖各二斤、现金八块整。”
随着秦万山的声音,晒谷场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和压不住的惊呼!
“我的老天爷!一只活鹿?!”
“三丈三尺棉布?!两套成衣?!两套新被褥?!这得多少钱啊!”
“暖水瓶!搪瓷盆!这这都赶上城里人嫁闺女了!”
“还有麦子苞谷!糕点白糖!八块钱!”
“秦老二当年真是下了血本了!这是真稀罕张家闺女啊!”
“张家的,你们是真敢要啊!这么厚的礼还不知足?还想要的确良衬衫?!丧良心啊!”
“就是!这礼单啧啧,在咱屯子头一份了!秦家那时候是真厚道!”
“厚道顶个屁用!喂了白眼狼了!”
议论声像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几乎全是谴责张家的。
张家人的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
张彩凤听着那些刺耳的指责和秦家当年厚重的付出,悔恨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想起当初秦建华他爹带着这些东西上门时,爹娘那掩饰不住的得意和贪婪,还有秦建华看向她时,那带着少年羞涩和欢喜的眼神
她怎么就
怎么就
陈会计和徐保管员等人听着礼单,脸色也愈发凝重。
这礼在这年头,那是很重的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