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在腰后的刀尖朝前送了送,隔着单薄的病号服刺痛了那一小块皮肤,直到她按照对方的要求把天台门从这侧反锁好,才感觉到了尖端的远离。
“说实话,我觉得天台、尤其是医院的天台真的不是个好地方,”章羽叹了口气,“每年都会有从这上面掉下去的人。”
无论是在现实还是文学作品的故事情节里,医院天台都堪称是事故发生的密集场所。
主动下去的叫跳楼,被动的就叫凶杀。
“小护士”冷冷道:“医院这种地方,除了生路,总要给走投无路的人留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很有哲理啊。”章羽点点头,平静问:“所以谷晴,你为什么走投无路?”
谷晴答非所问:“刘光醒了。”
“我听说了,命挺大。”指指自己,章羽直白说:“拜他所赐,我到现在还得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手无缚鸡之力。”她表达了自己的困扰:“从你家出来,刘光想要我们的命;刘光醒了,你又持刀请我上医院天台——我真的很困惑自己做了什么或者得罪了谁?”
谷晴不再吭声,推着章羽走到天台边缘,并示意她坐上去。
医院天台的围墙有些窄,人坐上去就有小半个身子露在墙外面,深秋的风一吹,真是好一个透心凉。
背朝外、面朝里,双脚在离地面十多公分的地方晃荡,章羽苦中作乐地想,幸好墙上没按防护栏,不然这会儿人可能得站在防护栏朝外的半边。
“好吧,咱们总不能只是坐在这里吹风。”章羽说着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剧烈咳嗽了几声,弓着腰缓了缓才继续:“我一个病人吃不太消,说说你的来意?或者你愿意聊聊其他的,比如你姐姐。”
坐在她身边、沉默许久的谷晴眼神波动了几下,喃喃道:“我姐姐?”
“是啊,你姐姐——谷云这个世界上记得她的人不多,也许你愿意说说她的故事。”
“从哪里说起呢?”谷晴慢慢回忆起过去,声音在风里飘忽不定:“我爸和她妈是重组家庭,一人带一个拖油瓶,谁也嫌弃不了谁。后来她妈肚子争气,生了个亲生的男孩,我和谷云就成了多余的存在。你能想象吗,两个女孩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需要干所有的家务,需要随叫随到,需要无条件地满足弟弟的需求,无论合不合理”
重男轻女的畸形家庭,只有被嫌弃被打压的两个女孩互相取暖。
“谷云大我五岁,一直很照顾我,会在爸妈拿我出气的时候护着我她学习很好,上学就一直拿奖学金,在这样的环境里靠自己考上了一个好大学。”
章羽轻声赞叹:“是个很厉害,也很坚强的姑娘。”
“是啊,坚强——”谷晴眼角干涩,语气里满是讽刺:“所以她被姓罗的那个人渣欺负后,有勇气报警,也坚持不接受对方私下的和解。后来看事情闹大了,双方僵持不下,罗升他妈竟然找到了家里,给了那对男女一笔钱,让他们阻拦住谷晴继续追究的举动。”
“——他们把谷晴喊了回来,见她不肯妥协,于是什么难听话都骂出来了——‘破鞋’、‘贱人’、‘吃干饭的白眼狼’、‘立牌坊的婊子’谁敢相信这是父母对孩子说出的话。”谷晴说着说着笑了出来,笑声凄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荒唐时候:“最后他们拿我威胁谷云,说如果谷云不听他们的话,他们立马把我嫁出去哈哈哈哈”
“不是所有的人都配当父母,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当人。”章羽叹息。
笑声渐渐敛去,谷晴继续说:“所以谷云妥协了,为了一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妹妹,为了一个被自己父母随意拿捏住的‘弱点’——她主动销毁了自己找到的、可能成立的犯罪证据。”
章羽惊讶地扭过头,确认道:“主动销毁了犯罪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