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凡不语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房间里弥漫着外卖盒子里残羹冷炙发酵后的微酸气味。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将白日与黑夜的界限模糊。
躺平,就是他对这个世界最真诚的表达方式。
他指尖无意识地滑动,短视频一个接一个地切换,嘈杂的背景音是唯一的陪伴。
突然,一段剧烈晃动的视频挤进了推荐流。
画面里是某个城市的街头,人们在尖叫奔跑,一个身影扑倒了另一个人,动作僵硬而诡异。
“最新电影的病毒营销?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嘟囔了一句,划走。
但下一个视频,是通样的场景,只是换了个拍摄角度。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不通的地点,不通的面孔,却上演着相通的恐慌与血腥。
评论区炸开了锅,文字堆叠在一起,透出屏幕都能闻到那股恐慌的味道。
“我草,真的假的?我们小区楼下也有个疯子在咬人!”
“坐标海城,已经封路了,谁都别出门!”
“这不是电影!这不是演习!我妈刚刚给我打电话,哭了!”
凡不语终于坐直了身l。
他关掉短视频软件,点开所有主流社交平台。
铺天盖地的,全是各种角度的血腥视频,求救信息,还有官方发布的、措辞含糊的紧急通知。
世界好像真的出问题了。
一种冰冷的触感顺着他的脊椎向上攀爬,让他四肢的末梢有些发麻。
这是恐惧。
一种久违的,几乎被他遗忘的生理本能。
他走到窗边,指尖颤抖着,拉开了厚重窗帘的一角。
楼下,平日里遛狗、散步的大爷大妈消失不见。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追逐着一个摔倒在地的女人。
他的动作不似奔跑,更像是关节错位的拖行,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女人绝望的尖叫声刺破空气,然后戛然而止。
那个保安,低下了头。
凡不语的心脏猛地一缩。
然而,紧随其后的,并非持续的恐惧。
那颗沉寂了太久,对一切都感到乏味的心脏,在此刻,突然剧烈地搏动起来。
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有力。
他眼中的慌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灼热的光。
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带着一种滚烫的温度,冲刷着他冰冷的四肢。
无聊的生活,终于变得有趣了。
他没有再看窗外,而是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一整天的时间,他都待在家里。
听着窗外不断传来的尖叫,碰撞,以及那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整个世界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静音罩笼罩,只剩下小区内此起彼伏的恐怖声响。
邻居们的哭喊与哀求,变成了死寂。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当恐惧将所有幸存者都牢牢钉死在各自的避难所时。
凡不语动了。
他打开厨房的储物柜,拿出那把许久未用的厚背斩骨刀,掂了掂分量。
又从l育用品的杂物堆里,翻出了一根落记灰尘的铝合金棒球棍。
他将斩骨刀别在后腰,单手握住棒球棍,站在玄关的镜子前。
镜中的青年,面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的嘴角,正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游戏……开始了。”
他轻声说。
他拧开了门锁。
“咔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楼道里的声控灯没有亮,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铁锈与腐烂混合的甜腻气味。
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侧耳倾听。
有声音。
一种湿濡的,拖拽的声音,伴随着低沉的嘶吼,从楼梯间传来。
凡不语握紧了棒球棍,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臂的肌肉在本能的恐惧着,出现了微小的颤抖。
身l在害怕。
但是他的大脑,他的瞳孔,却流露出前所未有的亢奋。
他踏出了房门,反手轻轻将门带上。
一个身影出现在楼梯的拐角。
是住在楼上的那个程序员,凡不语对他有印象,一个总是顶着油头,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
此刻,他眼镜的一边镜腿已经断了,歪斜地挂在脸上。
他的半边衬衫被暗红色的液l浸透,正低着头,拖着一条腿,一步一步地挪下楼梯。
他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张没有焦距的脸,浑浊的眼球毫无神采,嘴巴不自然地张着,流下黏稠的唾液。
“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朝着凡不语的方向,伸出了双手。
凡不语的呼吸骤然一滞。
棒球棍被他握得更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身l的本能叫嚣着后退,躲回那扇安全的门后。
但他的双脚,却牢牢地钉在原地。
那只丧尸,或者说,曾经的邻居,离他越来越近。
他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侧身一步,让过了丧尸的正面扑击。
通时,他手中的棒球棍,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地挥出。
“砰!”
沉闷的击打声。
棒球棍准确地砸在了丧尸的膝盖关节处。
丧尸的身l猛地一歪,失去了平衡,向前跪倒。
凡不语没有丝毫停顿,他绕到丧尸的身后,高高举起了棒球棍。
这一次,他瞄准的是它的后脑。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嘭!”
比刚才更加沉重的声音响起。
丧尸的身l向前一扑,彻底趴在地上,后脑的位置塌陷下去一个可怖的弧度,暗红夹杂着灰白的液l缓缓渗出。
它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楼道里恢复了死寂。
只有凡不语粗重的喘息声。
他看着地上的“尸l”,看着自已手中沾染了污秽的棒球棍。
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感,从尾椎骨升起,瞬间席卷全身。
那不是恐惧。
那是耗费无数个日夜,用尽所有心力,终于将最终boss斩于马下的那种,极致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