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郑婉清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抱怨和撒娇：“远峥，家里的洗衣机好像坏了，洗衣服好累啊……手都搓红了……而且油烟机也好脏，擦起来好麻烦……我们请个保姆好不好？反正你现在津贴都给我了……”
霍远峥抬起头，看着郑婉清抱怨辛苦、索求无度的样子，再对比刚才听到的、看到的关于夏安歌的一切——那个数年如一日默默操持这个家，从未喊过累叫过苦，甚至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他毫无后顾之忧的女人……
一个默默付出，不求回报；一个索求无度，且能力欠缺。
如此鲜明的对比，像一道刺目的光，照进了他一直刻意忽略的角落。
霍远峥的认知，在这一刻，开始了真正的、剧烈的动摇。
霍远峥在空荡冰冷的家里待了几天，郑婉清顺理成章地住了进来。
她试图模仿夏安歌的样子打理这个家，却总是弄得一团糟。
饭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熨烫的军装带着难看的褶皱，家务也做得马马虎虎。
这天，郑婉清在客厅擦拭摆设，试图营造一种女主人的氛围。
她拿起博古架上一個不起眼的、烧制略显粗糙的白瓷花瓶，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这是夏安歌早年亲手做的，上面还歪歪扭扭地刻着“峥&歌”的字样，虽然不值钱，却是她当年满心爱意的见证。
“摆在这里真是碍眼，拉低整个家的档次。”郑婉清小声嘀咕着，手一滑——
“啪嚓！”
花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霍远峥刚从书房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听到那清脆的碎裂声，他的心莫名地跟着抽动了一下。
郑婉清吓了一跳，随即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近乎解脱的、不易察觉的得意，她甚至没有立刻弯腰去捡，反而抱怨道：“哎呀！这什么破瓶子，放得这么不稳，吓死我了……”
霍远峥的脚步顿住了。
他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在郑婉清脸上，没有错过她那一瞬间的嫌恶和事不关己的轻松，与她平日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柔弱、善良、体贴判若两人。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和怀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涌上心头。
他冷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好像……很讨厌安歌的东西？”
郑婉清猛地一惊，这才意识到霍远峥就在身后。她慌忙转过身，脸上瞬间堆起惯有的、楚楚可怜的表情，声音也软了下来：“远峥……你吓到我了……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手滑了……我、我这就收拾……”
她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去捡碎片，眼神闪烁，解释得苍白无力：“我就是觉得……安歌走了，这些东西看着难免让人伤心……所以……所以才有点分神……”
霍远峥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漏洞百出的表演。
那双曾经被“爱情”蒙蔽的眼睛，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审视和冰冷的怀疑。
就在这时，他派去北方调查夏安歌下落的人回来了。
“团长，查到了。嫂子……夏安歌同志在北方林区的一个小城落脚，进了一家被服厂，在车间做缝纫工。她租了个很小的单间，每天就是工厂和住处两点一线，生活……很平静。”
汇报的人斟酌着用词，但“平静”两个字，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霍远峥的心。
她离开了自己，没有哭闹，没有纠缠，甚至没有回娘家诉苦，而是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找了一份辛苦的工作，过得……很平静？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莫名地发堵，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失落感蔓延开来。
她似乎真的……在努力开始没有他的新生活。
这个念头让他坐立难安。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电话，接通了师部侦察科一位老战友的线路，声音沉冷而严肃：“老赵，帮我个忙，重新秘密调查几件事……要最快速度，最准确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