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都市气脉 > 第5章 铁与火

维修站的火,烧了三天。
陈铁山就睡在棚子角落的一堆旧棉絮里,硬邦邦的,却比出租屋的地板暖和。每天天不亮,铁先生就把他踹醒,扔给他一把斧头,让他劈柴。劈的不是柴火,是堆在墙角的废钢筋,锈得发红,比木头硬十倍。
“劈成一尺长的段,”铁先生蹲在火炉旁,用根铁钎拨着炭火,“中午之前,劈够三十根。”
陈铁山没说话,抡起斧头就劈。第一下下去,斧头弹了回来,震得他虎口发麻,钢筋上只留下个白印。他想起那天劈开的钢板,试着把那股热劲往手心聚,可聚来聚去,那热像抓不住的烟,刚凑到一起,就散了。
“别瞎使劲,”铁先生的声音从火炉那边飘过来,“气不是攥拳头攥出来的,是顺着骨头走的。你现在这样,跟把煤块往火堆里砸没两样,白费劲。”
陈铁山停下斧头,看着手里的钢筋。锈迹下的铁是青黑色的,冷得像冰。他忽然想起拆楼那天,砸在身上的钢筋,断骨处冒出来的那股劲,明明是疼出来的,怎么现在想找,却找不着了?
“疼吗?”铁先生不知什么时侯站到了他身后。
“啥?”
“劈不动,手疼,胳膊疼,心里也疼,对不对?”铁先生拿起一根钢筋,用手指弹了弹,“疼就对了。这铁,看着硬,其实也怕疼。你把自已的疼揉进劲里,它就软了。”
陈铁山没懂。他只知道,母亲的药快吃完了,他兜里的三十块钱,昨天给护士塞了二十,剩下的十块,买了两个馒头,现在还揣在怀里,硬邦邦的。这疼,比劈钢筋的疼,更厉害。
他咬了咬牙,重新抡起斧头。这次没刻意聚气,只想把那十块钱的疼,把母亲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把王疤脸的疤,都砸进钢筋里去。
“咚!”
斧头没弹回来。钢筋从中间弯了个角,虽然没断,却明显变了形。
“有点意思。”铁先生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去敲他的铁。
那天中午,陈铁山劈够了三十根钢筋。手心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粘在斧头上,红的,黑的,混在一起。铁先生扔给他个馒头,还有一碗热水,水里飘着点油花。
“下午跟我拉风箱。”
火炉旁有个老式风箱,木头让的,手柄磨得发亮。铁先生把一块烧红的铁放在铁砧上,用小锤敲出形状,再让陈铁山拉风箱,把火催旺。风箱的拉杆很沉,陈铁山每拉一下,都觉得胳膊要断了,可铁先生不喊停,他就不能停。
“呼——哧——呼——哧——”
风箱的声音和锤子敲铁的声音混在一起,像首难听的歌。陈铁山拉着风箱,看着火炉里的火苗,看着铁先生的锤子落下,把烧红的铁敲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有的像钉子,有的像钩子,有的什么都不像,就是块歪歪扭扭的铁。
“知道我为什么打这些破烂吗?”铁先生忽然问。
陈铁山摇摇头。
“这隧道里的铁,都沾着地气,”铁先生拿起一块敲好的铁钩,对着光看,“地脉里的阴煞,就爱往铁里钻。我把它们敲成形,让煞气聚在里面,就不会到处跑了,伤不了人。”
陈铁山想起那些白丝,那些阴蜕,原来它们也怕这些铁。
“那您……也是跟老周一样,专门打这些东西的?”
“算不上,”铁先生把铁钩扔进冷水桶,“我就是个修东西的。以前修机器,现在修这些不干净的。”他顿了顿,看了陈铁山一眼,“你母亲的病,需要多少钱?”
陈铁山愣住了,他从没说过母亲的事。
“老周跟我提了一嘴,”铁先生继续敲铁,“说医院里有个穿风衣的女人,跟你搭过话。那女人是‘清道夫’的人,专门管这些阴煞伤人事。她跟老周说,你母亲的病,不是普通病。”
陈铁山的心提了起来:“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母亲身上,也沾了东西,”铁先生的锤子停了停,“跟你在烂尾楼里沾的一样,只是她年纪大了,扛不住,才病倒的。”
陈铁山只觉得头“嗡”的一声。难怪母亲的病总不好,药也不管用,原来不是病,是那些东西搞的鬼!他想起母亲病房里的墙,总觉得潮乎乎的,墙角好像也有白丝,只是他以前没在意。
“那……那能治吗?”他抓住铁先生的胳膊,手劲大得自已都没察觉。
铁先生没挣开,只是看着他:“能治。但得用‘阳火’烤,把煞气逼出来。这阳火,不是我这火炉的火,是你自已骨头里的气,炼得纯了,比什么火都烈。”
陈铁山看着自已的手,手心的血泡破了,露出红肉,却感觉不到疼。他想起那天劈开的钢板缝,想起铁先生说的“崩劲”,原来那不是为了打架,是为了救母亲。
“我学!”他咬着牙,“您怎么说,我就怎么让!”
铁先生笑了,这次的笑声不像铁摩擦,倒有点像火苗跳:“晚上别睡了,跟我去隧道深处看看。那里有块‘地眼’,煞气最盛,正好让你练练怎么聚气。”
天黑透的时侯,铁先生拎了盏马灯,带着陈铁山往隧道深处走。马灯的光照在铁轨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越往里走,越冷,那股腥气又浓了起来,还带着点甜腻味,像烂掉的果子。
走到一处弯道,铁先生停了下来,指着墙壁:“你看。”
墙壁上,爬记了白丝,比之前看到的更粗,更密,像无数条虫子,在墙上蠕动。丝中间,有个黑乎乎的洞,洞口冒着灰气,跟烂尾楼里的一样。
“这就是地眼,”铁先生把马灯递给陈铁山,“你去把洞口的白丝打散,用你中午劈钢筋的劲。”
陈铁山握紧拳头,手心的热又开始冒。他走到墙边,看着那些白丝,它们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蠕动得更快了,还发出“嘶嘶”的声。
他想起母亲的脸,想起医院的账单,想起那些白丝在母亲身上爬的样子。一股火从肚子里窜上来,顺着骨头,往手上冲。
“喝!”
他一拳打在墙上。不是用蛮力,是把那股火,那股疼,都聚在拳头上,猛地砸下去。
“砰!”
拳头没碰到墙,却像有股气浪炸开。墙上的白丝瞬间被震得粉碎,灰气从洞口冒出来,却不敢靠近,只在周围打转转。
陈铁山看着自已的拳头,拳头上没沾任何东西,却烫得厉害,像握着块烙铁。
铁先生站在后面,点了点头,马灯的光映在他脸上,皱纹里像藏着笑:“有点样子了。这气,得带着恨,带着急,带着你想护着的东西,才能聚得起来。”
陈铁山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个洞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练,赶紧练,把气炼纯了,把母亲身上的东西赶跑。
隧道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呜呜的,像哭,又像怕。陈铁山握紧拳头,跟着铁先生往回走。他的脚步比来时更沉,心里却亮堂得很,像马灯的光,照得见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