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风带着水汽,微凉,吹散了些许夏日的燥热。
陆景深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
他能感觉到,女孩脸上那层惯常的、狡黠的、灵动的伪装正在褪去,露出真实的内核。
林晚星的脸上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带着冷漠和淡然。
林晚星目光落在缓缓流淌的河面上,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我十一岁那年,师父第一次带我下山。”
她的思绪,仿佛也随着那河水,流回了许多年前。
乡间小路上,拖拉机“突突突”地颠簸着,扬起一阵黄尘。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坐在车斗里,看着路边一望无际的金黄油菜花。
她就是林晚星,她安静得像个橱窗里精致的玩偶,与周围的田园风光格格不入。
她身边,坐着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是她的师父玄尘子。
“徒儿啊,”玄尘子看着手里的一个薄薄的笔记本,叹了口气,“为师也不想把你送来这家,但你也知道,你命格特殊,沾不得父母的钱,为师又咳,囊中羞涩。”
“你记住了,弱小,最能引起别人的同情;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这家人我虽给了钱,但他们重男轻女,你要让他们喜欢你。”
玄尘子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凌厉。
“当然,也不是让你真受欺负,谁敢动我玄尘子的徒弟一根汗毛,为师就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拖拉机猛地一颠,眼看林晚星的身体被高高抛起。
玄尘子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摁了回来。
女孩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差点飞出去的不是自己。
玄尘子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叹了口气,将那本写满注意事项的本子塞进她怀里:“星星啊,你这性子太冷了,就算装无害,可你眼里没东西啊,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为师真怕把你养歪了。”
林晚星终于抬眼看了他一下,淡然开口。
“那就养歪了吧。”
“我不会杀人放火,师父放心。”
玄尘子被她噎得一滞,半晌,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年的天气格外热,院门口的老桂花树都被骗得开花了。
一个叫张媛的女孩正在院里掰玉米粒,她看见自己的父母和弟弟,都一脸讨好地准备迎接客人。
拖拉机在门口停下,所有人都谄媚地围了上去。
桂花树的疏影下,张媛看见了那个女孩。
她皮肤在乡下日光的映衬下白得惊人,一头海藻般的长发,穿着干净的白t恤和牛仔裤。
“叔叔好,阿姨好,我叫林晚星。”
女孩的声音又甜又糯。
她蹲下来,摸了摸弟弟的头,眼睛亮晶晶的:“哇!这是弟弟吗?好可爱啊!”
然后,她接过师父手里的黑书包,乖巧地问:“我的房间在哪里呀?我想去收拾一下东西。”
张媛看见,妈妈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因为这个妹妹来了,她的床被让了出去,自己今晚要去睡柴房。
她不难过,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仙女一样的妹妹,就该睡在干净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