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摇了摇头:“如若不是夫子点拨,朝阳怕还是会一直糊涂下去。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刚刚席间听朝阳说,她明日请谢夫子和七弟一起到朝阳宫吃蟹,我身边子规和布谷两位姑姑的手艺不错,我想着,不若就把宴摆在大安宫,不知谢夫子可否赏脸?”
“大皇子盛情,臣本不该辞,只是”谢冰宁藏在衣袖里的手猛的握紧,心跳的更快了。
她其实无比想答应下来,亲自去大安宫看下儿子这些年生活的痕迹,可不知为什么,见奶娘之前,那种踟蹰怯懦的感觉,却让她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她怕看到璂儿这些年的艰难后,更加压不住对宇文钦汹涌的恨意。
大皇子明显误会了谢冰宁的想法:“谢夫子不必紧张,我虽脾气不好,但也不是胡乱打杀宫人之人,更何况,我是真心想替朝阳感谢谢夫子。”
“而且我听萧功曹说过,他和谢夫子也十分熟悉,即使是看在萧功曹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让谢夫子受了委屈。”
听大皇子提起萧恒,谢冰宁只觉有些难以言喻的奇怪,她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大皇子诚心相邀,臣怎好拒绝,臣回去便同白典籍告假,明日定如约到大安宫。”
“那明日辰时三刻,请谢夫子莫要误了时辰。”见谢冰宁答应,大皇子愉悦的抿了抿嘴角,左腮上又现出了酒窝的影子。
“大皇子竟在这里,让我等好找。”萧恒等谢冰宁和大皇子说完话,才走了上来。
谢冰宁注意到,萧恒的身后,还跟着捧着一个狭长匣子的子规。
“怎么这么久?”大皇子侧目看向萧恒,询问的语气平静,不见丝毫的不耐。
萧恒对着谢冰宁点了点头,才又对大皇子道:“陛下同公主说了一会子话,我们等了一阵,周内官才得空拿来了赏赐。”
大皇子并未说什么,眼神淡淡扫过子规手里的匣子,对着萧恒伸出了手。
“陛下还说,当年宁姐姐为大皇子留了不少好东西,正让陈嬷嬷收拾着,待明年六月再一起托付给殿下。”萧恒从子规手里拿过匣子,递到大皇子手里,说起宇文钦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
大皇子嘴角也浮起一丝冷笑,他打开匣子,谢冰宁注意到,里面是一柄紫玉洞箫,正是宇文钦在她绣楼外吹奏的那柄。
日头西斜,光影流转,那光柱透过雕花的破子棂窗,恰恰又一次照在了大皇子的膝上,匣子里的洞箫在日光下流转着莹润的微光。
当年宇文钦到北境,说是领命巡视,实则是避祸,当时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怕就是这柄洞箫了。
“陛下说,当年宁姐姐最喜欢听他的箫声,现在把此物送给大皇子,也是希望大皇子能日日念着宁姐姐,莫要忘了她。”
大皇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啪”地一声合上了盖子,指尖在光滑的匣面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抬眼目光掠过萧恒,最终停在垂首站在一边的谢冰宁身上。
“萧功曹,你去告诉父皇。”看了片刻,大皇子却并未同谢冰宁说话,而是叫了萧恒:“替我谢过父皇,告诉他——我定会将母后记在心中,至死不忘。”
“是。”萧恒简短的回答。
“出来很久了,子规姑姑,推我回去吧。”
子规上前,推起了素舆。
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细微的碌碌声,谢冰宁追着那声音,直到看着大皇子和子规的影子融入回廊的一道道光影里,消失在目光的尽头。
等回过神,她才发现,萧恒仍站在距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并未离去。
廊下光柱倾斜,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光影,衬得他的目光深邃如让人沉溺的深潭,他的嘴角,也着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
“萧功曹,我”谢冰宁的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想要逃开,萧恒却好似早有预判一般,打斜里迈出一步,拦住了谢冰宁的去路。
他的身量如今比谢冰宁高了很多,低头看她的时候,谢冰宁竟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大皇子一向闭门不出,姐姐就不好奇,他昨日为何去了太子的生辰宴,今日又特意在此处等你,邀你上门么?”
谢冰宁不明所以,抬头看着萧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