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宁出门的时候,忽然起风了。
寒风夹杂着细碎的冰粒,打在脸上有些轻微的刺痛。
谢冰宁摸了摸挂在腰上的对牌,紧了紧身上今年新做的红毡斗篷,低着头快速的走着。
宫里天黑后禁止随意走动,她今日出来,也是特意找了借口回了白典籍,本以为白典籍会多问几句,却没想到白典籍竟然直接就应了。
事情顺利的不像话。
走到路口的时候,谢冰宁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了没有人跟着,才拐向凤仪宫的方向。
奶娘说的花园,就在前面不远处。
谢冰宁又再次回头确认没人跟随后,才紧走几步,进了花园。
花园门口的青白石门碣顶上还蒙着残雪,在灰白的天光下,仿佛一个垂暮残年的老人。
谢冰宁踩着覆雪的石子小径绕过门碣往前走,这里少有人来,被风从树上吹落的积雪还无人清理,踩起来能听到细微的沙沙声,每一声,都仿佛落在谢冰宁的心上,她的心,无端的慌乱起来。
她读过一首诗,说近乡情更怯,当时的她并不明白背后的意思,只觉回乡见亲人是件无比欣喜的事情,不该如此不安。
可现在她懂了。
回乡的人,怯的不是要见到的亲人,而是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更是不知该用如何的面目,去面对苦等她的亲人。
可脚步,却没有因为她的情怯而停下。
她转过一丛叶片落尽、只剩嶙峋枝干的桃花林,便远远望见了站在水榭外,身穿洗的发白的灰袍,仿佛和灰蒙蒙湖水融为一体的陈奶娘。
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看到谢冰宁的影子,陈奶娘也几乎是立刻小跑着冲了过来,不过只跑了几步,就脚下一滑,抓住延伸的树枝才没有摔倒。
谢冰宁心头一紧,快步走了过来,扶住了她
手触及陈奶娘的胳膊的时候,谢冰宁就注意到,奶娘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她张了张嘴,却始终没勇气叫出那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香妮儿。”陈奶娘哽咽的声音在谢冰宁耳边响起,谢冰宁忍不住握紧了陈奶娘的胳膊,那声“奶娘”也顺其自然的喊了出来。
奶娘家乡是在河北道的南边,那里习惯管小女孩叫妮儿,这个名字,是当年奶娘给自己孩子起的名字,等开始抚养宁稼穑后,也私下里这样称呼她。
是慰藉,也是沉甸甸的疼爱。
这个称呼,伴随着奶娘温暖的怀抱,曾陪她度过了年幼最美好的时光。
“香妮儿,是你么?”陈奶娘伸出满是皱纹的手,却在即将触碰到谢冰宁陌生的脸的那一刻,把手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