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宁回君臣礼:“太子好。”
迟疑了一下,谢冰宁还是又追了一句:“现在是练剑的时辰,太子为何在此处?”
“无事,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太子长长出了一口气,神色寂寥。
谢冰宁竟然有了一瞬间的心疼。
曾经,袁归雁也是这样严格约束这个孩子,逼他读书,逼他习武,要他处处都强过三皇子。当时自己还劝过她,说二皇子乖巧懂事,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不必拘着天性逼他学习。
当时袁归雁怎么说的开着?她说正因为与自己交好,她的儿子也应当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就必须勤谨学习,不能懈怠。
那是的她还笑言孩子还小,以后有的是时间学习。
可现在看,是她眼瞎。
也许一开始,袁归雁逼着二皇子日夜苦读,所图的就不只是成为璂儿的左膀右臂。
长叹一声,谢冰宁收回思绪,对着太子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臣就不打扰太子了。”
太子眼神有了些许的暗淡,他失落的点点头:“谢夫子自去吧。”
“太子眼底的乌青很重,太子为国之贰,是天下之本,本固则天下安,请太子为天下计,保重身体,莫要太过辛苦。”许是出于对这个孩子的怜惜,谢冰宁最后还是说道,然后又对着太子一礼,才慢慢转身。
可刚走了一步,就被太子叫住了:“谢夫子,请留步。”
谢冰宁回头,看着他。
太子的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和迷茫:“我想问谢夫子一个问题。”
谢冰宁不言,等着太子继续。
太子苦笑了一下:“我想问谢夫子,怎么做才能成为一个好太子?”
谢冰宁语气迟疑:“臣”
太子苦笑一下:“谢夫子如果为难,就当我没问过这个问题。”
“臣不是为难,而是想说,这样的问题,从太子成为太子时,就应该明白,而不是到现在才来问臣。”
太子脸上的苦笑更深:“我以前以为我明白,可现在我忽然觉得我想的是错的。”
“太子为何这么说?”
“我以为,太子只要熟读经典,学好治国经纬,心怀万民,便是好太子,可现在我不知道这么想对不对了。”顿了顿,太子又说道:“有人和我说,太子除了做好这些,还要学会和人虚与委蛇,需要交好清贵,需要看透和利用每个人的价值,可我总觉得这是不对的。”
谢冰宁斟酌着开口:“其实这些也确实是太子需要做的,毕竟我朝三省六部,万事并非圣人一家之言,而是需要重臣共同定夺,而朝中重臣大多出身世家,圣人不喜万事被世家掣肘,但又不得不仰仗世家扶持,所以太子作为国之储君,为社稷计,也应交好世家,只是这交好不是一味的虚与委蛇,而是要把制衡的绳子,紧紧抓在自己手里。”
太子静静的听着,忽对着谢冰宁深深一揖:“听谢夫子一席话,醍醐灌顶,请谢夫子教我。”
谢冰宁叹了口气:“太子可曾读过《韩非子》?”
“读过一些,可说父皇推崇儒家,并不让我多看。”
“圣人推崇儒家,是因为儒家讲究‘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可这些都不过是统治者劝人服从的手段之一。一个好的皇帝,除了制衡之道,帝王心术外,还要外儒内法,兼容并蓄,才可治好国家。太子有空多读读《韩非子》,如有不懂,可问崇文馆的夫子,也可以来问臣。”
太子静静的听着,若有所思。
谢冰宁叹气,袁归雁出身不高,读书也不多,这样的道理,袁归雁势必从未对她说过,但奇怪的是,太子马上就到及冠之年,宇文钦竟然也从未对他讲过。
谢冰宁说完,对着太子又是一礼,刚刚转身,却又被太子叫住了:“谢夫子,你的母亲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