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席卷着枯叶,从他们之间快速掠过。
“你说什么?”谢冰宁瞳孔猛的收缩,只觉呼吸漏了一拍,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萧恒前进一步,直视着谢冰宁眼睛,通红的眼眶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我问你,这句话,也是你当年想和大皇子说的么?三郎姐姐?”
旧日的称呼如利箭般,冲破光阴的阻隔,正中谢冰宁的胸口。
萧恒伸手去抓谢冰宁的肩膀,可手伸到一半却又生生顿住,只余胸口剧烈的起伏。
谢冰宁呆住了,只觉一切的声音和风景都快速淡去,天地间似乎只余下她和萧恒两人。
呼吸愈发急促,心跳声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胸膛,仿佛要冲破束缚奔涌而出。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萧恒,认出她了?
即使隔了十五年的时光,即使她已然换了一副皮囊?
他依然认出了她?
这不可能。
可萧恒的看她的眼神炽热而笃定,分明是早已看穿迷惑人心的表象,看透她不死不灭的魂灵。
谢冰宁别开眼:“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萧恒苦笑了一下,语气平静而哀伤:“你去的突然,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宇文钦已经将你入殓,不让任何人打扰,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自诩对你鹣鲽情深,可却在你去后连停灵都不曾,就将你的梓宫送入了还未修建好的皇陵。”
“他们都说你是‘殚精竭虑,气虚而亡’,可我不信,你的身体一直那样好,怎么可能会无声无息的死去。”
萧恒向前走了一步,谢冰宁下意识的后退,一颗石子落入湖面,咚的一声,涟漪向四面八方散去。
“你去的当天,宇文钦就处理了凤仪宫所有的宫人,全靠大皇子求情才留下了子规姐姐他们几个,为你调理身体的沈院正被宇文钦凌迟泄愤,全族被判流放,他的长子沈任之死在了流放路上。”
“你走后半年,我亲眼看到一个灰衣内监把大皇子骗上了假山,然后,亲手把他推了下去。”
“你走后一年,北狄来犯,大公子在边境战死,二公子失踪,秦相的人从二公子的书房找到了他私通北狄的书信。接着,秦飞绿的父亲率后百官弹劾宁帅,群臣激愤,要杀宁帅以告天下。宇文钦假惺惺的说宁家一片赤诚绝无二心,又感念那是你的父母亲族,只训斥宁帅教子无方,让宁帅罢官反省。朝臣都赞宇文钦重情重义,唯有宁帅为保大皇子和公主性命,和夫人就双双死在了被摘了招牌的帅府之中。然后宁家军便落入宇文钦之手,叔伯们死的死,散的散”
一字一句,如一声接一声的闷雷,在谢冰宁脑内炸开。
她早就想到璂儿摔下假山不是意外,却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宇文钦的曲意安排。
她早就猜到宁家已然倾覆,父母兄长已经不在,可却没想到忠心耿耿的父母竟到死披着“里通外族”的污名,更没想到就连这件事也成就了宇文钦对她一往情深的美名。
手指渐渐冰凉,内心却无比炽热。她的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血顺着指缝流下,她却浑然不觉。
萧恒的声音忽远忽近,谢冰宁死死盯着萧恒一张一合的嘴,却听不清他后面说了什么。
“秦贵妃大皇子腿大公子宁帅”
断断续续的字句飘进谢冰宁耳中,逐渐拼凑出她死后宇文钦的卑鄙与凉薄。
即使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可萧恒所说的每一个字仍如同锋利的刀刃,一下一下将她的心切割的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