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果然任何时候都不会放下对身边人的怀疑。
“臣曾听人说起,凤仪宫如今只剩下一个忠心的老仆守在里面,是以前皇后娘娘的奶娘。刚刚情急之下,臣就喊出来了。”
谢冰宁觑着宇文钦的神色,继续往下说:“陛下总说臣有些地方像宁皇后,臣想着,也许叫她一声奶娘,她就会冷静下来,不会再伤害臣和陛下。”
也不知宇文钦相信了没有,只听他长长松了口气:“你倒是有些急智的,这点也很像她。”
谢冰宁不再看宇文钦的神色,在他身后默默地走着,宇文钦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想说给她听:“我现在想来,最后那一年,好像就没有和她在这样一起走过,她怀着朝阳,朝堂上也越来越忙,就一直不得空。八月的时候她生朝阳伤了身子,那以后就一直在凤仪宫修养,我本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光,等她养好了身体,还能和我携手白头,助我协理朝政,没想到,她就那样忽然的离我而去了,太医说,她是‘殚精竭虑,气虚而亡’。如果我早知会这样,一定会好好守在她什边,珍惜她还活着的每一刻”
“不是这样的,宇文钦在说谎。”谢冰宁默默在心里说。
她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她的身体一向康健,生朝阳的时候也并不费力。是她临产时宇文钦和她商量,说她父兄刚刚打了胜仗,封狼居胥,朝中偶有担心宁家功高震主的声音,为避免有政敌攻诘宁家,让她蛰伏一段时间。她斟酌着答应了下来,对外只说生朝阳的时候伤了身体暂时休养,本想朝阳周岁再出来,可她的生命却永远停留在了朝阳八个月的那一天。
果然谎言说一百次就会变成真的,即使是面对自己这个替身,宇文钦却也还在惺惺作态,怕是他自己也早就相信了这个说法。
真是好笑。
崇文馆的西角门近在眼前,门口有个举着灯笼等候的影子,看身形应是周洪福身边的小内监小鲁。
宇文钦也不好再向前了,谢冰宁解下斗篷递给了宇文钦,宇文钦却没接:“今日寒冷,衣服赏你了。”
谢冰宁却没有放下托举着斗篷的手:“陛下,这不合适。”
宇文钦只好叹息着接过,他的手指和谢冰宁的手心相触,谢冰宁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似乎是一个瓷瓶。
“这是你中的毒的解药,一直都没有空给你。”宇文钦将斗篷穿好,系带子的时候低头看着谢冰宁,语气缱绻温柔。
可是,现在谢冰宁已经不需要了。
迟来的补救,没有任何意义。
她握紧瓶子,对着宇文钦施礼:“多谢陛下,臣先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谢冰宁就向着东角门而去,脚步坚定,不再回头。
她不知道宇文钦有没有在看她,但也已经不再在乎。
就在刚刚,她对宇文钦还残存的那微末情爱,已经死了。
崇文馆已然陷入了沉睡,谢冰宁跟着小鲁走进后院的时候,只有白典籍的房间还亮着灯。
只听小鲁扬声说了句:“典籍大人,谢掌籍回来了。”屋里的烛火才熄了。
谢冰宁知道,白典籍这是一直在等她,却又不想晚上说话耽误了她休息,明日起来少不得要去找白典籍道谢一番。
“谢掌籍,典籍大人说了,你今日劳累,明日放你一天假,让你多睡会,不必早起应卯了。”谢冰宁谢过小鲁,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