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的晨雾带着草木的清腥,墨白靠在古树粗糙的树干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木夕顺滑的羽毛。白鸽安静地蜷在他怀里,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驱散了些许林间的凉意。
昨夜与蛇护法的缠斗耗损了不少气力,手臂上的伤口虽已包扎,却仍在隐隐作痛。他望着林间穿梭的晨雾,眉头紧锁——蛇护法的出现绝非偶然,万窟显然已经盯上了他,往后的路怕是越发难走了。
“咕咕。”木夕忽然从他怀里探出头,黑曜石般的眼珠望向密林深处,喉咙里发出警惕的轻鸣。
墨白瞬间警醒,握紧了身侧的铁剑。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果然听到一阵极轻的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落叶层下快速移动。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腻感。墨白站起身,背靠着古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忽然,他脚下的地面微微隆起,一只覆盖着灰毛的利爪猛地破土而出,抓向他的脚踝!
“小心!”墨白下意识侧身闪避,铁剑横扫,将那只利爪斩落在地。断爪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化作一只硕大的老鼠尸体,腥臭的黑血溅染了周围的落叶。
紧接着,更多的鼠洞在四周炸开,数以百计的硕鼠从地下涌出,它们双眼赤红,牙齿锋利如刀,密密麻麻地朝着墨白围拢过来。
“是鼠护法!”墨白心头一沉。这些老鼠的气息与万窟的魔修同源,显然是鼠护法老仓的手段。这老东西最擅长操控鼠群,行踪诡秘,手段阴毒,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好手栽在他手里。
鼠群如潮水般涌来,墨白挥剑斩杀,铁剑卷起的劲风将前排的老鼠劈成碎片,腥臭的血水溅了他一身。但老鼠的数量实在太多,杀了一批又来一批,很快就将他逼得节节后退。
更麻烦的是,这些老鼠似乎不怕死,有的甚至直接扑到剑刃上,用身体为后面的同类铺路。墨白的裤腿被几只老鼠咬住,尖锐的牙齿几乎要咬破布料,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传来。
“木夕!”墨白低喝一声。
木夕立刻振翅飞起,在空中盘旋两周,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奇异的是,那鸣叫如同金石相击,带着一股无形的震慑力,原本疯狂的鼠群竟瞬间停滞,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
就是现在!墨白抓住机会,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冲出鼠群的包围,铁剑反手一挑,将一只试图偷袭的老鼠钉在树干上。他借力跃上一根粗壮的树枝,暂时摆脱了鼠群的纠缠。
“嘿嘿,小家伙,倒是有几分能耐。”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密林深处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阴毒,“可惜啊,今天你插翅难飞。”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灰衣矮子从树后走了出来。他身材佝偻,脑袋却异常硕大,一双绿豆眼闪烁着狡黠的光,嘴角挂着一丝涎水,正是鼠护法老仓。他身后跟着十几个黑鸦卫,手里都拎着沉甸甸的麻袋,麻袋里似乎装着活物,不断传来挣扎的动静。
“老仓,你操控鼠群残害生灵,就不怕遭天谴吗?”墨白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老仓嗤笑一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天谴?老子就是天!这世上的东西,只要老子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他指了指墨白,“尊主有令,要活的。识相的就自己下来受缚,不然……”
他拍了拍手,周围的鼠群再次躁动起来,发出尖锐的嘶鸣,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树上的墨白。
墨白握紧铁剑:“想要抓我,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不知死活!”老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骨哨,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哨声尖锐刺耳,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
随着哨声响起,鼠群再次疯狂地涌上树干,利爪抓挠着树皮,发出刺耳的声响,整个大树都在微微摇晃。更可怕的是,树干内部传来“咔嚓”的断裂声,显然是有老鼠在啃咬树干的根基。
墨白脚下的树枝忽然一沉,他连忙纵身跃向另一棵树,原来那根树枝已经被老鼠蛀空,此刻正缓缓断裂。
“嘿嘿,慢慢耗吧。”老仓阴恻恻地笑着,“等这林子的树都被我的宝贝啃光,我看你还能往哪躲。”
墨白的心沉了下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鼠群源源不断,他的体力却在快速消耗,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他必须想办法突破重围,找到老仓的位置——鼠群受他操控,只要解决了他,鼠群自然会散去。
可老仓躲在黑鸦卫身后,被层层保护着,根本不给墨白偷袭的机会。
就在这时,木夕忽然俯冲下来,用翅膀拍了拍墨白的脸颊,然后朝着老仓的方向飞去,似乎在示意他攻击那里。
墨白眼睛一亮,明白了木夕的意图。他深吸一口气,将内劲灌注于铁剑之上,剑身发出淡淡的白光。“流风剑法”虽未大成,但此刻施展出来,却也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势。
“就是现在!”墨白低喝一声,身形如陀螺般旋转起来,铁剑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扑来的鼠群尽数绞杀。借着这股旋转的力道,他猛地朝着老仓的方向冲去!
老仓没想到墨白如此凶悍,顿时脸色一变:“拦住他!”
黑鸦卫们立刻挥舞着弯刀上前阻拦,刀光与剑影碰撞,发出密集的脆响。墨白不顾身上被划开的伤口,凭着一股悍勇之气,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他即将冲到老仓面前时,老仓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罐,猛地砸在地上。陶罐碎裂,一股墨绿色的毒气瞬间弥漫开来,所过之处,落叶尽数枯萎,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剧毒!”墨白心中大骇,连忙闭住呼吸,后退闪避。但还是晚了一步,一缕毒气沾到了他的手臂上,皮肤立刻泛起乌黑,一股麻痹感顺着经脉快速蔓延。
“嘿嘿,中了我的‘腐骨散’,看你还怎么动!”老仓得意地笑着,指挥着鼠群再次围拢上来。
墨白的手臂已经失去知觉,铁剑几乎要握不住。他咬着牙,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目光死死盯着老仓,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闪电般从空中掠过,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取老仓的面门!
老仓猝不及防,被那黑影撞了个正着,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在一棵树上,口吐黑血。围攻墨白的鼠群瞬间陷入混乱,四处逃窜。
墨白愣住了,只见那道黑影落在地上,竟是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它的爪子上还抓着一块破碎的骨哨——正是老仓刚才用来操控鼠群的东西。
乌鸦歪了歪头,用黑豆般的眼睛看了墨白一眼,然后振翅飞向密林深处,很快就消失在枝叶间。
“是鸦护法的乌鸦?”墨白心中充满了疑惑。鸦护法墨老是老仓的同僚,他的乌鸦怎么会突然袭击老仓?
不等他想明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狐姬那柔媚却带着寒意的声音:“老仓,你这是在做什么?”
墨白抬头望去,只见狐姬带着几个黑鸦卫快步走来,她看到地上的鼠尸和老仓狼狈的模样,眉头皱了起来。
“狐姬?你怎么来了?”老仓捂着胸口,艰难地站起身,眼神中带着一丝忌惮。
“尊主有令,让你立刻回总坛,不得在此逗留。”狐姬冷冷地说,“你私自对墨白出手,难道想违背尊主的命令?”
老仓脸色一变:“我……我只是想替尊主分忧……”
“分忧?”狐姬嗤笑一声,“就凭你?若不是鸦护法的乌鸦及时报信,你是不是打算把这里的事闹大,让尊主的计划功亏一篑?”
老仓不敢再说话,狠狠地瞪了墨白一眼,带着残余的黑鸦卫灰溜溜地离开了。
狐姬走到墨白面前,看着他手臂上乌黑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腐骨散’虽毒,但还死不了人。这是解药。”她说着,扔过来一个小瓷瓶。
墨白没有接,警惕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狐姬笑了笑,“我说过,只是好奇而已。”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瓷瓶,塞到墨白手里,“放心,没毒。毕竟……你要是死了,尊主怕是会不高兴。”
说完,她也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墨白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个冰凉的瓷瓶,心中充满了困惑。
尊主?又是那个戴面具的白衣人。他到底想对自己做什么?为什么一边派手下杀自己,一边又派人救自己?还有鸦护法的乌鸦,为什么要帮自己?
无数个疑问在墨白脑海中盘旋,让他越发看不清万窟内部的关系,更看不清那个神秘的白衣尊主。
他打开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一股清苦的药味弥漫开来。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药丸吞了下去。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药力顺着喉咙滑下,很快就化作暖流,驱散了手臂上的麻痹感,乌黑的皮肤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咕咕。”木夕飞落在他肩头,用脑袋蹭着他的脸颊,像是在庆幸他没事。
墨白摸了摸它的头,轻声说:“谢谢你,木夕。还有……刚才那只乌鸦,你认识吗?”
木夕歪了歪头,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啄了啄他衣襟上的血渍。
墨白叹了口气,不再追问。他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他收拾好东西,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密林深处走去。那里是人迹罕至的黑风岭,据说瘴气弥漫,毒虫遍布,或许能暂时避开万窟的追杀。
而在墨白离开后不久,密林上空的云层里,那抹白衣身影静静伫立。他看着墨白消失的方向,面具后的目光深邃难测。
“尊主,老仓那边……”鸦护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恭敬。
“废了他一条手臂,让他长长记性。”白衣人的声音依旧冰冷,“告诉其他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墨白。”
“是。”鸦护法低下头,“那镇魂玉的消息……”
“继续查。”白衣人说,“云岚宗虽灭,但镇魂玉绝不可能凭空消失。我怀疑,有人比我们更早一步找到了它。”
鸦护法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白衣人抬手,指尖落下一片黑色的羽毛。羽毛在空中盘旋片刻,化作一道黑光,射向墨白离去的方向,最终融入那只雪白的鸽子体内,消失不见。
“墨白,”他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他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天际。
墨白一路深入黑风岭,越往深处走,瘴气越发浓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甜。周围的树木也变得奇形怪状,藤蔓如蛇般缠绕,时不时有不知名的毒虫从眼前掠过。
木夕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总能提前预警,避开那些隐藏的危险。在它的指引下,墨白顺利穿过了瘴气最浓的区域,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山谷。
山谷中央有一个清澈的水潭,潭边开满了不知名的蓝色小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墨白走到潭边,掬起一捧清水洗脸,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墨白说,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将木夕放在腿上,轻轻梳理着它的羽毛。
木夕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抚摸,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咕声。
就在这时,墨白忽然注意到潭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微光。他好奇地凑近一看,只见潭底的淤泥中,埋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玉佩,玉佩通体漆黑,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隐隐有流光转动。
“这是什么?”墨白心中好奇,挽起袖子,伸手将玉佩从淤泥中捞了出来。
玉佩入手冰凉,上面的纹路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握在手里,竟让他体内的内劲都变得活跃起来。更奇怪的是,当玉佩接触到他的皮肤时,上面的流光忽然变得明亮,竟隐隐组成了一个“镇”字。
“镇魂玉?!”墨白瞳孔骤缩。他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关于镇魂玉的记载,据说这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宝物,能镇压天下魔气,是魔修的克星。难道这就是云岚宗珍藏的那块镇魂玉?
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把它藏在这里的?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墨白握紧了手中的镇魂玉,只觉得这块小小的玉佩竟重逾千斤。他知道,自己无意中得到了一个足以引起天下纷争的宝物。万窟的人如此疯狂地寻找镇魂玉,若是让他们知道玉佩在自己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咕咕。”木夕忽然叫了两声,用翅膀拍了拍他的手,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墨白回过神,将镇魂玉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然后警惕地环顾四周。山谷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但他却莫名感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盯着他。
他不知道,在山谷深处的阴影里,一双幽绿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镇魂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而墨白还不知道,他手中的镇魂玉,将会把他卷入一场更大的阴谋之中,也将让他与那个白衣魔头之间的命运,更加紧密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