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辰渊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后,客厅里只剩下沈迪和怀里的“人形挂件”。
沈迪缓缓吐出一口憋了半天的气,腿一软,抱着崽跌坐进柔软的沙发里。
“我去……纪辰渊这气场……比书里写的还吓人……”她揉着砰砰直跳的心口,感觉像是刚跑完八百米。
纪伊萱从她怀里抬起头,小脸上哪还有半点委屈害怕,全是八卦的兴奋:“吓人?我看是闷骚!你听到没!他最后那句!‘不必让她进门’!嗷!这护短!虽然迟到但终于到了!迪迪,你的攻略进度条它动了!它绝对动了!”
沈迪没好气地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蛋:“动什么动,他那是嫌姜怡手段低级碍眼,顺便维持纪家表面和谐,关我屁事。没听他OS还吐槽我附庸风雅吗?”
“哎呀,细节不要在意!”纪伊萱挥着小短手,一副“我很懂”的样子,“男人嘛,口嫌体正直!他开始帮你收拾烂摊子了,这就是质的飞跃!”
飞跃?沈迪回想了一下纪辰渊那最后一眼,明明还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好吧!
不过……
“那幅《松鹤延年》……”沈迪蹙起眉,努力翻找原主的记忆碎片。原主就是个胸大无脑、只知道买买买和争风吃醋的草包美人,对艺术品的鉴赏力基本为零。她去拍卖会,多半是为了炫耀或者跟风,怎么可能真心看中一幅画?还是顾老这种级别大师的作品?
顾老的画风苍劲古朴,寓意深远,跟原主那种浮夸的审美八竿子打不着。
“萱萱,你还能听到他关于这幅画更详细的心声吗?”沈迪问道。
纪伊萱闭上眼睛,小眉头皱起,努力“接收信号”,几秒后睁开眼,摇了摇头:“不行了,他进了书房,好像开始处理工作了,内心全是商业术语和数字,屏蔽了咱们这个频道。”
沈迪靠在沙发背上,盯着天花板上奢华的水晶吊灯,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顾老的《松鹤延年》……她穿书前,倒是刚好研究过这位大师的作品。他的画作市场流通极少,每一幅都价值连城,更重要的是,仿品极多,真假难辨。去年海外一场拍卖会上,确实出现过一幅《松鹤延年》,拍出了天价,但业内对那幅画的真伪一直存在争议……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钻进沈迪的脑子。
原主该不会是……被人忽悠着,天价买了一幅假画吧?!然后还到处吹嘘自己看中了?所以纪辰渊才记得这茬,并且笃定她根本不懂?
卧槽!这很有可能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在老爷子寿宴上,要是把这画送出去……被懂行的人当场拆穿……那画面太美,沈迪不敢想。到时候别说好感度了,直接会被纪辰渊扔去非洲挖矿吧?!降智惩罚提前达成?
绝对不行!
“宝,”沈迪猛地坐直身体,表情严肃,“咱们得搞清楚,那幅画到底在哪儿,是真是假。”
纪伊萱眨巴眼:“怎么搞?问我那便宜爹?”
“问他?那不是自投罗网承认我是个棒槌吗?”沈迪翻了个白眼,脑子飞快转动,“原主的东西……应该都在衣帽间或者某个储藏室里?”
她想起原主有个极其夸张的衣帽间,里面除了衣服包包,好像也确实塞了不少她买回来显摆一次就丢一边的“艺术品”。
“走!寻宝去!”沈迪抱起纪伊萱,蹬蹬蹬就往楼上跑。
原主的衣帽间大得离谱,堪比高端商场专柜,琳琅满目,闪瞎人眼。各种当季限量款衣服包包鞋子配饰堆得到处都是,很多连标签都没拆。
沈迪一边咋舌于这奢靡的浪费,一边开始翻箱倒柜。纪伊萱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时不时发出“哇塞”的惊叹。
“找找看有没有画筒之类的东西!”沈迪指挥道。
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衣帽间最角落一个落了些灰的柜子顶层,发现了一个长长的、看起来相当高级的实木画筒。
“是不是这个?”纪伊萱兴奋地指着。
沈迪费力地把画筒取下来,吹掉上面的灰,筒身上似乎还刻着某拍卖行的LOGO和编号。她心跳有点加速,小心翼翼地打开筒盖,从里面抽出了一卷用丝绒包裹的画轴。
走到衣帽间中央宽敞的空地,沈迪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画轴展开。
一幅气势磅礴的《松鹤延年图》呈现在眼前。苍松遒劲,仙鹤姿态优雅,墨色淋漓,意境高远。左下角落款和印章确是顾老无疑。
沈迪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作为曾经的美术生兼狂热爱好者,她几乎立刻趴了下去,仔细审视着纸张的纹理、墨色的渗透、笔触的力度,还有那枚至关重要的印章细节。
纪伊萱也凑过小脑袋,好奇地看着:“这就是那幅很贵的画?看着是挺好看的……”
沈迪没有回答,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这幅画里。越看,她的眉头皱得越紧。
几分钟后,她猛地直起身,脸上表情复杂,混合着震惊、无语和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怎么了?假的?”纪伊萱紧张地问。
“假倒不完全是假……”沈迪语气有些古怪,“这是一幅高手仿作的‘揭二层’。”
“揭二层?啥意思?”
“有些古画,宣纸因为年代久远,纸张的纤维会自然分层。”沈迪解释道,“有些作伪者会把真画的第一层揭下来,下面那层因为渗透了墨色和印泥,会留下淡淡的印迹,他们再照着这印迹进行填补描摹,做出另一幅‘真迹’。眼前这幅,就是第二层补描出来的,笔力、神韵都比真迹差了不止一筹,印章的细节也有细微出入。骗骗外行还行,在内行眼里,破绽百出。”
她指着画上松针的部分:“你看这里,真迹的松针苍劲有力,带着一股不屈的韧劲,而这幅的笔触明显虚浮,刻意模仿形似,却失了神髓。还有这鹤喙的线条……”
沈迪滔滔不绝,分析得头头是道,眼神锐利而专注,整个人仿佛在发光。那是属于她自身领域专业知识的自信光芒,与她平时那副沙雕咸鱼的样子判若两人。
纪伊萱张着小嘴,听得一愣一愣的。
等沈迪终于告一段落,她才猛地回过神,小胖手啪啪啪地鼓起了掌,眼睛瞪得溜圆,用气音惊呼:
“卧槽!迪迪!牛逼啊!你还有这技能?!你以前美术鉴赏课不是都在睡觉和偷吃零食吗?!”
沈迪得意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糟!忘了藏马甲!
穿书太投入,一不小心把老底漏了!
原主是个艺术草包,但她沈迪可不是!她穿书前可是靠画画吃饭的!虽然穿成了恶毒女配,但这专业技能它没丢啊!
“呃……这个……”沈迪眼神开始飘忽,大脑疯狂编造理由,“我、我最近……睡前看了几期《鉴宝》节目……学习了一下……”
纪伊萱眯起那双葡萄似的大眼睛,小脸上写满了“我信你个鬼”。
“哦——《鉴宝》节目这么厉害啊?”她拖长了小奶音,围着沈迪转了一圈,像个小侦探,“那请问妈咪,你看的是哪个台哪个专家主讲?分析了顾老作品的哪些特点?笔触怎么分析?印章细节怎么看?”
沈迪:“……”
这破孩子!穿成三岁崽了脑子怎么还这么灵光!
“咳咳!”沈迪强行挽尊,一把将画轴卷起来,塞回画筒,试图转移话题,“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幅画不能送!送了我们就完了!”
纪伊萱果然被带偏,小脸垮下来:“那怎么办?便宜爹那边好像已经准备用这个给你充面子了……”
沈迪抱着画筒,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
“画是不能送了。”她勾起唇角,“但寿礼,未必一定要是这幅画。”
“啊?那我们送什么?临时去买也来不及了吧?而且贵的买不起,便宜的拿不出手……”纪伊萱发愁。虽然她们现在是豪门太太和千金,但经济大权显然不在沈迪手里。
“谁说要买了?”沈迪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你妈咪我,不就是现成的大佬?”
纪伊萱:“???”
沈迪弯腰,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宝,还记得我穿书前,最擅长模仿谁的画风吗?”
纪伊萱猛地瞪大眼,倒吸一口凉气,小奶音都劈叉了:“你……你难道想……”
沈迪冲她眨了眨眼,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仿一幅顾老的真迹出来,时间紧任务重,得赶紧搞点工具才行。”
“走吧,”她拉起还在震惊中的小团子,“先去会会你那个便宜爹,套点活动经费出来。”
“啊?怎么套?”
沈迪露出一个标准的、属于恶毒女配的、矫揉造作的甜笑:
“当然是以——‘重新为爷爷准备一份更用心、更能代表我们心意’的寿礼为名,找他‘借’点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