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礼部那间值房，此地已被玄案司亲兵严密看守起来。
慕渊带着沈青瓷、墨尘、凌燕进入房内。白日里的喧嚣已然散去，只剩下死亡的寂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那诡异微笑的残留气息。
“分开查看，任何可疑之处都不要放过。”慕渊下令。
墨尘立刻开始研究门窗锁具和可能的机关暗道。凌燕则如同暗影般，仔细检查地面、墙壁、家具的每一个角落，寻找打斗、挣扎或隐藏的痕迹。
沈青瓷则径直走到死者当时倒下的位置附近，目光如同扫描仪一般，仔细地掠过每一寸地面、桌案、书架。
她的现代刑侦知识告诉她，凶手既然能如此精准地注入毒药，很可能与死者相识，甚至可能有近距离接触。那么，现场或许会留下极其细微的、不属于死者的痕迹。
值房内陈设简单，公文书籍摆放得还算整齐。她蹲下身，几乎匍匐在地，观察着地板的缝隙。
忽然，她的目光被桌脚旁一道极浅极淡的痕迹吸引住了。那不像刮痕，也不像水渍，是一种非常细微的粉末残留，颜色浅灰，几乎与地板颜色融为一体。
“慕大人，请看这里。”她出声唤道。
慕渊走了过来，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微微蹙眉：“这是？”
沈青瓷取出另一块干净白绢，用镊子小心地将那点粉末刮取下来：“像是某种……香灰？或者是燃烧后的残留物？”她凑近闻了闻，有一股极淡的、奇特的香气，并非寻常寺庙的檀香。
墨尘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咦？这颜色……这味道……有点像‘迷迭香’烧过的样子，但又不太一样。迷迭香烧了不是这个味啊。”
“迷迭香？”沈青瓷看向他，“这是一种香料？”
“对啊，西域传来的玩意儿，挺贵的，据说能安神醒脑，有些达官贵人喜欢在书房熏点。”墨尘解释道，“但张员外郎一个礼部官员，好像不好这个吧？而且这灰烬的颜色也不太对。”
慕渊眼神一凛：“朱彦查毒药，我们或许找到了另一个方向。凶手可能使用了某种特殊的香料，或许是为了掩盖毒药本身的气味，或许……这香料本身就有问题。”
沈青瓷心中一动，联想到那种致幻、令人愉悦的效果，脱口而出：“难道这种香料燃烧后产生的烟雾，能使人精神放松、产生愉悦感，甚至降低警惕性？凶手先点燃此香，让死者陷入放松状态，再趁机下手注射毒针？”
这个推测，让整个作案过程变得更加清晰和阴险。
慕渊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极有可能。”他立刻对门外下令：“来人！仔细搜查整个值房，特别是香炉、烛台、垃圾桶，寻找任何类似的香灰或未燃烧的香料！”
亲兵们立刻行动起来。
凌燕那边也有了发现。她在窗棂的极其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小片被勾住的、极细的深蓝色丝线。
“料子很好，不是寻常百姓能用的。”凌燕冷声道，“也不像是张员外郎官服上的。”
深蓝色丝线……特殊香料……精准的毒针……
线索似乎正在一点点汇聚。
沈青瓷站起身，目光再次扫过整个值房。忽然，她走到书案前，看着上面摆放的公文和笔砚。
她注意到，笔架上挂着的几支毛笔，笔毫都清洗得很干净，但其中一支相对小巧、似乎是用于勾画细节的毛笔，笔杆末端，似乎沾了一点点极细微的……油腻感？
她拿起那支笔，用手指轻轻蹭了一下笔杆末端，然后凑近鼻尖闻了闻。
一股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奇特药味，混合着一种动物油脂的味道。
“慕大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凶手可能极其谨慎，甚至可能在施针时，为了防滑或者避免留下自身气息，在手指上涂抹了某种特制的油膏。这支笔的笔杆末端，可能不小心沾染了少许。”
这个发现，更是细之又细！
慕渊接过那支笔，仔细看了看，果然在笔杆末端发现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油润痕迹。他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墨尘，可能分辨出这是何种油膏？”
墨尘接过，仔细闻了闻，又用小刀刮下一点点残留，放在指尖捻开，沉吟道：“头儿，这味道有点怪……好像有蜂蜡、麝香……还有几味我说不上来的药材，像是某种特制的护手脂膏，但又不像市面上卖的。得拿回去让我仔细研究一下。”
香料、丝线、油膏……凶手的形象，似乎正在从一团迷雾中，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可能穿着质料不错深蓝色衣物、懂得使用特殊香料和毒药、手法精准老道、并且可能有着某种特殊习惯（使用特制油膏）的人。
调查，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慕渊看向沈青瓷，她的观察力和联想能力，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期。这个来自异世的女子，就像一把钥匙，正在一把把地打开这些看似无解的迷案锁扣。
“收队。”慕渊下令，“将所有这些物证带回司里，仔细分析。同时，查访京城所有售卖西域香料的店铺，以及擅长配制特殊脂膏的药铺或医馆。”
“是！”
众人退出值房。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青瓷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间仿佛还残留着诡异微笑和阴谋气息的值房。
她知道，找到真凶，只是时间问题了。而她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似乎也终于找到了那么一点点……存在的价值感和方向感。
尽管前路依旧迷茫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