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案司。
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压在了沈青瓷的心头。她从周围人骤变的脸色和那个刘推官瞬间噤若寒蝉的态度中，明白这个机构绝非寻常。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留在原地，要么被当成妖孽烧死，要么被官府抓去严刑拷打。跟这个看起来位高权重、至少讲点道理的慕渊走，似乎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慕渊行事雷厉风行，留下两人处理沈家灵堂的后续事宜，便带着沈青瓷以及他那个风格迥异的团队离开了这片混乱之地。
坐在平稳行驶的马车里，沈青瓷透过纱帘看向外面。古色古香的街道、鳞次栉比的仿古建筑、穿着各色古装的行人……一切都真实得让她心底发寒。这不是梦，也不是拍戏现场。她强迫自己接受这个匪夷所思的现实——她可能，真的穿越了。
马车最终驶入一处并不起眼、却守卫森严的府邸。门匾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两个玄案司的亲兵沉默地守卫着，见到慕渊的马车，无声行礼放行。
下了马车，沈青瓷被带进一间议事堂。慕渊屏退了左右，只留下那个娃娃脸青年墨尘、冷面黑衣女子凌燕，还有一个一直笑眯眯、看起来很是圆滑的中年男子——方才介绍过，是掌管情报后勤的朱彦。
“坐。”慕渊言简意赅。
沈青瓷依言坐下，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高度集中。她知道，决定她命运的时刻或许才刚刚开始。
慕渊负手而立，目光沉静地看着她：“现在，没有外人。你可以再说一遍你的来历。记住，我要听实话。”他的声音不高，却自带威压。
沈青瓷深吸一口气，知道隐瞒和编造都没有意义。她尽可能简洁清晰地描述了实验室事故和醒来就在棺材里的经历，略去了玉佩的细节，只强调自己来自一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地方，是一名法医。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这就是事实。我对你们的世界一无所知，对那位沈小姐也一无所知。”
堂内一片寂静。墨尘张大了嘴，眼睛瞪得圆圆的，写满了“不可思议”。凌燕依旧面无表情，但按在短刃上的手微微松开了。朱彦则眯着眼，脸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看不出信还是不信。
慕渊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你所说的‘法医’，具体做些什么？”
沈青瓷精神一振，这是她证明自身价值的机会：“解剖尸体，检验伤痕，分析毒物，通过尸体上的细微痕迹推断死因、死亡时间、凶器类型，甚至凶手的行为特征。”她用了几个他们可能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但配合手势和尽量通俗的解释，大致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比如，”她举例说明，“若一人表面无伤却突然暴毙，可能是中毒。通过银针探喉、验看牙龈眼底颜色、甚至剖开胃部检验内容物，可以确定。若骨骼有特定裂痕，可推断打击方向和凶器形状。若尸斑呈现特殊状态，可判断是否被移动过……”
她越说越投入，那种属于专业人士的自信和光芒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完全忘记了自己还穿着一身诡异的寿衣。
墨尘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插嘴：“妙啊！这比那些老仵作只知道看表面高明多了！”
凌燕也微微侧目。
朱彦笑着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姑娘所言，倒是与某些古籍秘术中的记载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更为系统详尽。”
慕渊始终安静地听着，目光深邃。待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你的话，匪夷所思。但你的神态、逻辑，以及你所掌握的知识，不似作伪。”
他踱了一步，继续道：“如今你有两个身份。一，你是‘死而复生’的沈家小姐，此举足以惊动朝野，引来无数猜测与麻烦，沈家亦不会善罢甘休。二，你是来历不明的异乡人，仅凭你方才那番‘验尸’言论，便可被斥为妖言惑众，打入大牢。”
沈青瓷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慕渊话锋一转，“玄案司存在的意义，便是处理寻常衙门无法处理的蹊跷之事。你的来历蹊跷，你所知的知识……或许也有其价值。”
他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我给你一个选择。暂时以‘沈青瓷’的身份留下，受玄案司庇护，同时，用你所说的‘法医’之能，为我玄案司所用。作为交换，我会给你查明自身真相的机会，并提供你所需的资源。如何？”
沈青瓷几乎没有犹豫。她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危机四伏，慕渊的提议是她唯一的浮木。虽然是与虎谋皮，但至少有了喘息和弄清楚一切的机会。
“好。我答应你。”她郑重地点头，“但我有几个条件。我需要独立的住处，需要一定的自由，需要一些……特殊的工具来做验尸工作。”
慕渊似乎早料到她会答应，并不意外她的条件：“可以。朱彦会为你安排住处和一应用品。墨尘，她所需之物，由你协助制备。凌燕，近期你负责她的安全，亦兼……留意她的动向。”
最后一句带着淡淡的警示意味。沈青瓷明白，这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是，头儿！”三人齐声应道，只是神态各异。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在门外禀报：“大人，刑部侍郎王大人急匆匆赶来，说礼部出了桩离奇命案，尚书大人点名……请您过去瞧瞧。”
慕渊眉头微蹙：“礼部的案子，为何找我玄案司？”
亲兵回道：“据说……死者死状极其诡异，面带微笑，验不出任何伤痕毒迹，刑部的仵作束手无策，王爷和几位大臣都在现场，有人提议……或许玄案司有办法。”
面带微笑的尸体？验不出死因？
沈青瓷的职业神经瞬间被触动了。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挑战，一个她恰好擅长的挑战。
慕渊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沈青瓷，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专注和好奇，忽然开口：“既然如此……沈姑娘，收拾一下，换身衣裳，随我一同前去。”
“我？”沈青瓷一愣。
“嗯。”慕渊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既然已是玄案司的人，这便是你的第一桩案子。让我看看你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