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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彻风云》第六章:星楼魅影
望星楼是座三层木楼,檐角挂着铜铃,风一吹就发出“叮铃”的脆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听着格外突兀。楼身爬满了爬山虎,枯叶在月光下泛着灰白,像老人脸上的皱纹,透着股说不出的萧索。
“楼里有动静。”沈彻按住凌昭的肩膀,示意她停下。两人躲在一棵老槐树后,借着树影打量着望星楼——二楼东边的窗棂后,隐约有黑影闪过,虽然快得像错觉,却逃不过凌昭在护卫队练出的锐眼。
“至少藏了十个影卫。”凌昭低声道,指尖数着檐角的阴影,“西北角的瓦片松动了,应该是暗哨。”
沈彻挑眉:“看不出来,凌队长还有这本事。”
“少废话。”凌昭瞪他一眼,心里却有些发紧,“李都尉既然能猜到我们会来,肯定不止这点人手。楼下说不定埋了伏兵。”
“那也得进去。”沈彻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铁钩,上面系着细麻绳,“赵参将用命换的线索,不能断在这里。”他晃了晃铁钩,“我从东墙爬上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趁机从西窗摸进去,找密道入口。”
“不行。”凌昭立刻反对,“你伤还没好,正面冲突太危险。要去一起去,大不了拼了。”
“拼?”沈彻笑了,月光落在他眼里,漾开点碎光,“我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送命的。”他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温热的气息拂过凌昭耳畔,“相信我,我比你想象的能打。”
凌昭的耳朵倏地红了,刚想反驳,就见沈彻手腕一扬,铁钩“嗖”地飞出去,精准地勾住二楼的檐角。他拽了拽麻绳,确认牢固后,对凌昭做了个“走”的手势,脚尖在树干上一点,像只灵猫般攀了上去。
几乎在他身形动的瞬间,西北角的瓦片突然响动,一道黑影如箭般射向沈彻!
“果然有暗哨。”凌昭心里一紧,握紧刀柄就想冲出去,却听见沈彻低喝一声:“别出来!”
他在半空猛地拧身,避开暗哨劈来的刀,麻绳被他拽得“绷”直,借着反作用力,整个人像片叶子般飘向二楼窗口。窗后的黑影刚探出刀,就被沈彻一脚踹在胸口,闷哼着倒飞出去,撞翻了屋里的桌椅,发出“哐当”巨响。
这声响像发令枪,整座望星楼瞬间活了过来。四面八方都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在二楼!”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沈彻故意在走廊里制造动静,刀柄撞在栏杆上发出“砰砰”声,脚步声忽左忽右,引得影卫们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凌昭趁机矮身冲出树影,贴着墙根绕到西墙——这里的爬山虎最密,正好能遮住身形。
她学沈彻的样子,用短刀插进墙缝借力,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爬山虎的枯枝刮得手心生疼,她却顾不上,心里只想着沈彻能不能撑住。刚才那暗哨的身手,分明是影卫里的好手,沈彻带着伤,对付起来怕是吃力。
爬到二楼西窗时,里面果然没人。凌昭屏住呼吸,轻轻推开窗,翻身跳了进去。屋里一股霉味,靠墙摆着张破木桌,桌上散落着些星图,墨迹都褪得看不清了——这望星楼,倒真像个观星的地方。
“密道入口在……”凌昭想起赵奎的话,目光扫过屋里的摆设。赵奎说密道藏在“望星楼”,可这楼里空空荡荡,除了桌椅就是墙角的香炉,哪有能藏密道的地方?
她走到桌前,指尖划过星图上的北斗七星,突然顿住——星图的纸页比桌面大出一截,边缘有明显的折痕,像是被人刻意压过。她按住星图一角,用力一掀——桌板竟然跟着翻了过来,露出底下黑漆漆的洞口,隐约能看见往下的石阶!
找到了!
凌昭心里一喜,刚想喊沈彻,就听见走廊里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还有沈彻的闷哼声!
“沈彻!”她心头一紧,顾不上多想,反手抽出短刀,就往走廊冲去。
走廊里一片混乱。沈彻被五个影卫围在中间,左肩又添了道新伤,血顺着手臂往下滴,染红了半条走廊的木地板。他手里的匕首已经断了,只能凭着身法躲闪,好几次刀都擦着他的脖颈过去,看得凌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找死!”凌昭怒喝一声,刀光如练,直劈离沈彻最近的影卫。那影卫没防备身后有人,被她一刀砍中后背,惨叫着扑倒在地。
“你怎么来了?!”沈彻又惊又怒,却趁着影卫分神的瞬间,抬脚踹飞一个,“不是让你找密道吗?”
“少废话!要走一起走!”凌昭替他挡开迎面劈来的刀,刀柄撞得她虎口发麻,“密道找到了,在西厢房!”
沈彻眼睛一亮,攻势突然变得凌厉。他抓起身边的木凳,劈头砸向一个影卫的脸,趁着对方捂脸的瞬间,手肘狠狠撞在他心口,动作又快又狠,哪里还有半分病弱的样子。
两人背靠背站着,凌昭的刀稳准狠,专砍影卫的关节;沈彻的身法灵动,总能在缝隙里找到破绽。影卫虽然人多,却被两人的配合逼得连连后退,一时间竟占不到便宜。
“撤!”沈彻突然低喝一声,拽着凌昭往西厢房退。凌昭会意,反手将桌上的星图扫到地上,火星溅到散落的纸页上,瞬间燃起小火苗——干燥的纸页燃得极快,转眼就燎到了窗帘。
“着火了!”影卫们慌了神,忙着扑火,哪里还顾得上追人。
沈彻拉着凌昭跳进密道,反手合上桌板。火光和叫喊声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在黑漆漆的密道里回荡。
“你又不听话。”沈彻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借着从桌板缝隙透进来的微光,他看到凌昭手臂上划了道口子,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滴。
“总比看着你被砍死强。”凌昭喘着气,用布条草草包扎伤口,“你的伤……”
“皮外伤。”沈彻满不在乎地摆手,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亮,“先看看这密道通向哪。”
火光照亮了眼前的石阶,蜿蜒向下,不知延伸到何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还有淡淡的铁锈味,像是很久没人走过了。
“跟着我,小心脚下。”沈彻走在前面,火折子举得高高的,照亮每一级台阶。凌昭跟在他身后,能看见他后背的伤口又渗了血,染红了月白长衫,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着,说不出的难受。
走了约莫百十级台阶,前方出现一道铁门,门环上锈迹斑斑,锁眼都快被铁锈堵死了。沈彻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锁死了。”他皱眉,用火折子照了照锁眼,“得找东西撬开。”
凌昭四处打量,发现墙角扔着根锈铁棍,应该是当年修建密道时留下的。她捡起来递给沈彻,沈彻接过,用布裹着铁棍插进锁眼,用力一撬——只听“咔哒”一声,锈锁断了。
推开铁门,一股更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里面是条长长的甬道,墙壁上挂着油灯,灯芯早就干了。沈彻点燃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立刻驱散了黑暗——甬道两侧竟然堆满了兵器!
长枪、短刀、弓箭……甚至还有几架投石机的零件,蒙着厚厚的灰尘,却依旧能看出精良的做工。
“这是……军械库的暗库?”凌昭震惊地睁大眼睛。她在护卫队待过,认得这些兵器的制式——是帝国最精锐的禁军配备,寻常军械库根本不会有这么多!
沈彻走到一架投石机前,指尖拂过蒙尘的铁架,突然停住:“这上面有字。”
凌昭凑近一看,铁架内侧刻着几个小字:“太子卫率监制,开元十三年。”
开元十三年,正是前太子还在位的时候!
“这些是前太子的私兵武器。”沈彻的声音有些发颤,“我舅父当年怕魏雍夺权,偷偷储备了这些兵器,没想到藏在了这里。”
凌昭的心也跟着跳起来。如果这些兵器还能用,那对抗魏雍就多了几分胜算!
“赵叔说的证据,会不会也在这里?”她问。
沈彻点头:“很有可能。继续往前走。”
甬道尽头又是一扇门,这次是木门,上面挂着把铜锁,倒是容易打开。推开门,里面是间不大的石室,正中央摆着个紫檀木盒,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应该就是这个了。”沈彻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没有密卷,没有书信,只有一块巴掌大的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边缘刻着个“雍”字。
“魏雍的玉佩?”凌昭愣住了,“这就是证据?”
“不止。”沈彻拿起玉佩,翻转过来,背面竟然刻着几行小字,是用极细的刀工刻上去的:“开元十年,与北狄密会于黑风岭,许以燕云十六州,换其助我夺权。”
北狄!燕云十六州!
凌昭倒吸一口凉气。北狄是帝国的死敌,常年在边境作乱;燕云十六州是帝国的屏障,丢了那里,都城就直接暴露在北狄的铁蹄下!魏雍竟然敢私通北狄,用国土换自己的权位?这已经不是构陷太子、谋害忠良能比的了,这是真正的叛国!
“这才是他最致命的罪证。”沈彻的声音冰冷,握着玉佩的手微微颤抖,“有了这个,就算没有秘卷,也能让他万劫不复!”
凌昭看着玉佩上的字,只觉得浑身发冷。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拼死保护这个证据——这不仅仅是凌家的冤屈,更是关乎整个帝国的安危!
“我们得把这个送出去。”凌昭沉声道,“交给那些还忠于先帝的老臣,让他们联名弹劾魏雍!”
“谈何容易?”沈彻苦笑,“魏雍现在权倾朝野,都城内外都是他的人,谁敢替我们递折子?”
“那怎么办?”
“去南边。”沈彻眼神一亮,“魏雍当年构陷太子时,有不少忠良被流放到南疆,那里聚集了很多他的政敌。只要找到他们,就能组成反抗力量。”
凌昭点头。南疆偏远,魏雍的势力相对薄弱,确实是个好去处。
“走吧。”沈彻把玉佩小心地收好,“这里不宜久留,火灭了他们就会发现密道。”
两人转身往回走,刚走到甬道中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石室的门竟然自己关上了!紧接着,整个甬道开始剧烈摇晃,头顶落下簌簌的灰尘!
“不好!他们发现了,想炸塌密道!”沈彻脸色大变,拉着凌昭就往前冲。
甬道两侧的兵器架子开始倒塌,长枪短刀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好几次都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凌昭被沈彻拽着,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往前跑,心脏快跳出嗓子眼。
跑到铁门处时,却发现门不知何时被锁上了!
“该死!”沈彻低骂一声,抬脚就往门上踹。可铁门太结实,踹了好几下都纹丝不动,反而震得他伤口生疼。
身后的摇晃越来越剧烈,头顶的石块开始往下掉,眼看就要塌了!
凌昭急得满头大汗,四处打量,突然看到墙角的投石机零件——有根铁轴,又粗又长,看着就结实。
“用那个!”她指着铁轴大喊。
沈彻立刻明白过来,和凌昭合力扛起铁轴,对着铁门的锁眼狠狠砸下去!
“哐当!哐当!”
砸到第三下时,锁终于断了。两人猛地拉开门,刚冲出去,身后就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甬道,塌了。
烟尘弥漫中,两人跌坐在石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灰尘覆盖,像从土里刨出来的。
“还……还活着吗?”凌昭咳了半天,才哑着嗓子问。
沈彻咳着笑起来,抹了把脸,露出的皮肤被烟灰熏得漆黑,只有牙齿是白的:“托凌队长的福,还喘着气。”
凌昭看着他这副狼狈样,也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刚才那一瞬间,她真以为要和他一起埋在里面了。那种恐惧,比面对影卫的刀还要强烈。
沈彻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收敛了笑容,伸手想擦她的眼泪,手到半空又停住,转而递给她块干净的布:“擦擦吧,跟小花猫似的。”
凌昭接过布,胡乱擦了擦脸,心里却乱糟糟的。她知道自己对沈彻的感觉已经变了,不再是单纯的盟友,可这种感情,在复仇和逃亡面前,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我们得尽快离开中部城邦。”沈彻站起身,扶了她一把,“李都尉发现密道塌了,肯定会猜到我们拿到了证据,会全城搜捕。”
“往哪走?”凌昭稳住心神,问道。
“南下,去渡口。”沈彻道,“坐船去南疆,比走陆路安全。”
两人互相搀扶着,从望星楼的密道出口爬出来——出口竟然在楼后的枯井里,难怪影卫没找到。爬出枯井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望星楼还在冒着黑烟,影卫们在楼下忙乱地救火,没人注意到井里爬出的两个“泥人”。
他们趁着混乱,一路避开巡逻的士兵,逃出了中部城邦。站在城外的山坡上,凌昭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笼罩在烟尘中的城池,心里默默念着赵奎的名字。
赵叔,我们拿到证据了。你一定要等着,等我们回来。
沈彻站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声道:“会再见的。”
凌昭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晨光落在他眼里,映出细碎的光,像藏着整个星空。她突然觉得,不管前路有多少危险,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好像就没那么可怕了。
“走吧。”她率先转身,朝着南方走去。
沈彻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快步跟了上去。
南下的路,还很长。渡口是否安全?魏雍会不会在海上布下埋伏?南疆的反抗力量,又能否信任?
无数的未知在前方等待着他们,但此刻,两人的脚步却异常坚定。因为他们知道,彼此的手,会一直握在一起,直到焚尽黑暗,迎来晴空。
而远在都城的魏雍,此刻正站在书房的地图前,指尖划过南疆的位置,眼神阴鸷如蛇。他收到了李都尉的密报——望星楼塌了,凌昭和沈彻带着“东西”跑了。
“跑吧,跑得越远越好。”魏雍低声笑起来,声音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等你们跑到天涯海角,我再亲手把你们抓回来,慢慢玩。”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下令:“传我的令,让水师提督封锁所有南下的渡口。告诉瀛国的使者,想要燕云十六州,就帮我做件事——在海上,截住一艘去往南疆的船。”
海风,似乎已经提前带上了血腥味。凌昭和沈彻的海上之旅,注定不会平静。